虽然寒芯的成亲之礼不似莞尔那样隆重盛大,但毕竟是太子纳妾,各方礼数也是顾及齐全。绮阑宫是铺天漫地的红,永恒说得没错,殿堂人不多,除了皇亲,余下的就是宫人。前朝的官员,**的妃嫔,只是应景地送来贺礼。不过,大皇子元启来了,三皇子元浩来了,就连平日常不见身影的四皇子元倾也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酒席桌上。
莞尔刚到偏殿,被正在与人斗酒的元浩瞧见,急忙迎上前,不明就里的他不解地问道:“皇嫂怎么来了?”
莞尔浅施一礼,笑着答道:“今个儿是太子殿下的喜日,本宫替殿下高兴,该是来沾沾喜庆。”
“皇嫂真是贤良。“元浩心底佩服莞尔这般气度。
顷刻,鞭炮喧响,拜堂礼也正式开始。莞尔静静地立在喜堂偏侧,面上犹带着庄雅贤淑的笑意。疏不知角落里,元倾的目光一直焦定着自己,那温润如水的清眸,始终散发着柔柔的光泽。
当然莞尔的到来,让先前一直心无旁骛的元烨顿时精神奕奕。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想立时注视着莞尔,可面上的目光却若有似无的投向过去,仿佛是不经意的眸光触碰。她居然这样举止大方的到来,她面上带着得体的神色,没有半点郁恼和醋意。这让元烨急切的心陡生一种酸涩而尖锐的刺痛,她果是无情的人,对自己纳妾竟没有丝毫的不悦,还特意装扮应约而来。想到此处,元烨又气又恼,行过拜堂礼,出乎意料地将寒芯横抱而起,在众人的欢喝声中,大步流星地朝洞房迈步,头也不肯再回。
当然,元烨这突兀的举动,令蒙着红喜帕的寒芯不敢置信。由元烨亲自当众抱进洞房,在平常百姓的新郎中都很少有这样的派头,更别说贵为东宫之主的太子殿下。她羞涩地将双手搭在元烨的肩头,整个人犹如浮在云端花海,充满了幸福甜蜜。当然对寒芯更重要的是,元烨此举对她微寒的出身增添不少份量,至少大家都知道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今后不敢多有怠慢之心。
元烨竟然当众做出这般让人脸红的事,莞尔心头早就一涩。她暗暗叹了口气,轻然扭头,将眸光盯向对面的朱红镂空窗格,张张大红喜字的漆纸剪花,如火如荼,生生般耀眼,直灼双眸。
负气的人啊,这场婚礼的主角到底是谁?
拜堂礼结束,莞尔沉重的心底终于松了口气。不愿停留,领着小芊慢步走在回宫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元启给挡住了,他故意打量得很仔细,眯笑着双眼,轻慢道:“这不是弟妹吗?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啊!”
莞尔的眼中疾闪不安之色,元启的为人品性,她早有耳闻,款款顿身,行礼道:“妾妃见过王爷。”
“一家人,何必虚礼!”元启有几分酒意,上前去扶莞尔,趁机拉着她的手不放。
莞尔想缩回,却抵不过元启的手劲,她不愿激怒元启,只好端出太子妃的气势,对着他身后的随从冷声斥道:“王爷吃醉了,你们还不快扶好!”
那些随从本就顾及莞尔的身份,又被她一训,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拉开元启。
“谁也别动!”元启断喝,众人慌忙松开了手,退后旁侧,垂首而立。元启拂拂褶皱了的衣襟,转脸笑向莞尔:“本王知道弟妹心情不好,这不陪你解解心闷。”
莞尔心内很是厌烦嫌恶,可是碍于情面,又不敢发怒,淡淡应道:“妾妃感激顺清王的惦念,太子殿下娶妻纳妾,乃是皇家添福添丁的喜事,妾妃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烦闷。”
元启“嘿嘿”笑着近前一步,又拾起莞尔柔滑的纤手,不停摩挲着,贴到他的耳边小声地道:“本王是替你不值,自成亲后,二弟就再没留宿过弟妹的寝宫吧?”
莞尔心头一窒,疑惑元启怎么知道东宫的私事。她有些慌张地顾看了左右,身旁除小芊,全都是元启的随从。可小芊是个胆小宁事的人儿,如今这场面,见到自己主子被人欺负,也不敢吱声,抖索着胆怯的身躯,畏惧地立在莞尔身后,低下头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这一刻,莞尔真希望身旁是兰惜,想必她一定会将这个轻浮邪念的王爷推给人仰马翻,虽是闯祸得罪了对方,至少自己不会受此折辱。莞尔一边暗暗将手缩回袖管内,一边转身想要离开:“若没有旁的事,妾妃先行告退。”可她毕竟弱女子,哪里挣脱得开元启的手劲,急得脸色涨红,难堪之极。
“哎哟!”元启一声怪叫,双手被不知哪来的大掌生生扳开了。
“谁,谁?这么大胆!”元启怒吼着,抬眼看去,认出那人是元倾的随从冷箭。
“以下犯上,你活得不耐烦了!”元启一脚踹向他,冷箭也不闪避,生生受了他一脚,却仍如铁石般矗立着。
“二哥成亲,大哥不去闹洞房,在这为难皇嫂做什么?”南宫元倾从冷箭身后走出,望着元启愤愤的脸,面上依旧是温煦的笑容。
元启怒气未艾,元倾这样既没势、又没权的皇弟,他可从未入过眼,一脸鄙夷,嗓音冰冷的道:“这里轮不着你说话!”甚至连‘皇弟’二字,也吝啬给他。
元倾听了,不愠不恼,嘴角含着浅浅微笑,说:“今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其中不乏父皇的心腹亲信,倘若一个不小心漏嘴,这以下犯上的罪,可不是只能用在奴才身上。”
元启环目四周,他虽不忌惮元倾,可不得不顾及他人微词,扬起下巴,道:“本王不过是跟弟妹喝杯喜酒。你说呢,弟妹?”他侧首盯着莞尔,笑得很阴沉。
莞尔不想再纠缠辩驳,用力地咬着牙,冷冷地说:“妾妃不会喝酒,告退。”
元启顿觉颜面无存,不悦道:“弟妹是不给本王的面咯?”
莞尔心内清楚,元启桀骜不尊,可身高权重,不可轻易激怒。她止步,转向小芊,吩咐说:“给本宫取酒来。”
话音刚落,旁侧早有宫人奉来一盏酒,莞尔正要伸手,却被元倾抢了先,他举饮而尽,轻轻柔柔对元启说:“既然皇嫂不会喝,承兄不嫌,皇弟就代她为敬。”
元启哂笑一声,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望着他,眼神里噙着几分不解的鄙色,嘴角挑笑:“四弟,你这滴酒不能沾的身子,今日怎么也开了荤?难不成你也懂得怜香惜玉?又或者是对弟妹心生爱慕?”
莞尔望着元倾,眼底流露感激之情。却又因元启的戏谑之话而沉了脸,她气得双肩微颤,急口道:“王爷,酒可以喝,话却不能乱说!”
元倾不想理论下去,强忍胸口因烈酒而炙起的灼热,咳了好几声才缓缓道:“皇兄,酒也喝了,这局,是不是该散了?”
“一杯酒怎么能尽欢呢?既然皇弟难得有次兴头,不如将这壶喜酒全都喝下?”元启从随从手内接过一壶酒,递在元倾眼前,笑着道,那份笑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甚至是几分戏谑的嘲讽之态。
一杯酒已经让元倾难堪忍受,更况一壶酒?若是喝了,只怕生生要了他的性命;若是不喝,又怕莞尔遭受委屈。元倾踌躇不已,眉宇紧锁地直盯着元启眼底迸射出的挑衅之光,心内的屈辱连着胸口的炙痛一并直冲脑门。在此刻,就在此刻,他的双手不禁攥紧成拳,一个前所未有的胆大的念头在他心底扎了根。
“喝完它,这局才能散。”元启晃动着手中酒壶,脸上浮着渐渐浓郁的得意之色。
冷箭刚要上前接过酒壶,被元倾的手扼住了,他双目惊恐地瞪向元倾。虽然元启这话是对元倾所说,可元倾虚弱的身躯已不能再承受更多的刺激和伤害,眼前这壶喜酒,简直要他家主子命的毒酒啊。冷箭摇了摇头,眼色告诉元倾不可接招啊。当然,理智元倾绝不会羊入虎口,生生被元启这样的对手玩弄性命。他抿抿微翘的嘴角,眉眼般般笑意,迟迟不予反应,这酒,他是绝对喝不得。
莞尔见元启存心为难,也素知元倾身体孱弱,想息事宁人的她站了出来,接过元启手上的酒壶,冷冷地看着他:“如果妾妃将这壶酒喝下,王爷是否能就此罢休?”
元启点点头,拍着胸膛,傲然道:“本王说话从来都是言而守信!”
“好,那就请王爷到时遵守承诺!”莞尔抬手举起酒壶,刚送入唇口。酒壶蓦然被一人夺下,只见那人仰头全饮而尽。
“啊——”众人哗然,是谁这么大胆,敢从太子妃手中抢夺酒壶,也就是跟王爷作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都集聚到那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