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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听到这个噩耗,赫连贤人丢下手头的所有事务,二话不说地赶回赫连府。他拨开围堵在房门口的人群挤身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地上两具被白布盖住的尸体,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真正看见时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凛。

“贤人,你总算来了。你快去看看芸丫头吧,我都担心死了。”赫连雄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急道。

他一抬眼,很快就搜索到了褚芸的身影,他冲过去想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她,无奈对方一动不动连丝毫的反应也没有。

“芸妹,你说话啊!芸妹,你别吓我啊,芸妹!”

正在他方寸大乱之际,一双擦得光亮的黑色长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顺着靴子向上望去是一身整齐挺括的捕快服,接着是一张刚毅俊朗的男性脸孔,此时男子的一对浓眉正微微地蹙起,显得严肃而凝重。

“鹿捕头。”赫连贤人认得他,知道面前这个威严的男子正是龙游城的名捕鹿晓刀。

“赫连老爷,赫连公子。”鹿晓刀向他们微微颔首,也不多废话,“根据仵作的初步判断这两名丫鬟是中剧毒而死,死亡时间应该在未时到申时之间,至于详细情况还要等进一步验尸后才能知晓。刚才我巡视了一下房间,发现木柜上有两只喝剩下来的瓷碗,里头还有些许残余的甜汤,碗我已经命人带回去检验,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话音刚落,一个满脸麻子的捕快就急匆匆奔了过来,“老大,结果出来了,您猜得没错那些残汤里有毒,是砒霜。”闻言,原本失魂落魄的褚芸猛一抬头,空洞的眼眸中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鹿晓刀双眼一眯,对赫连贤人问道:“赫连公子,请问赫连府的厨房膳食是由谁负责的?”

“张四娘是赫连府的主厨,赫连府的膳食都是由她负责的。不过,厨房没有禁令,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鹿晓刀微颔首,转向围堵在门口的众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有种不怒而威的霸气,“谁是张四娘,请站出来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抖着身子,在几十双眼睛的目送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民妇张氏四娘,叩、叩见鹿、鹿、鹿大捕头。”

鹿晓刀伸手扶起她下跪的动作,脸部表情仍是正经而严肃,“张四娘,你不必如此紧张害怕,我只是问你一些问题,倘你真是无辜的我们自然也不会冤枉好人。”

“是、是,鹿捕头您尽管问,民妇定然老老实实地回话,不敢有丝毫欺瞒。”

“那两名死去的丫鬟喝的甜汤是谁做的?”

“柔萍和依萍两个丫头下午跑来厨房,说是要煮红豆甜汤给褚小姐喝,我本想帮忙可她们说褚小姐吃惯了她们的手艺,别人煮不出那味儿,所以我就随那两个丫头去弄了。那两个丫头呀真是善良又热心,有时做些糕点什么的还会给我留一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说到动情处,张四娘掩面哭了起来。

鹿晓刀想了想,又问:“这中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特别的事情?你仔细想想看。”

张四娘平复了一下悲恸之情,拿着手巾抹了抹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哑声道:“这煮汤的过程也没什么特别的……”她突然哦了一声,“对了,说起奇怪的事情倒是有一件。就是在煮到一半的时候,厨房外面忽然传来噼啪的响声,我跑出去看就见外面的几个晒衣架东倒西歪,上头没干的衣裳掉了一地,还多亏了那俩丫头帮忙才收拾好的,真是两个善良的好姑娘啊,呜呜呜……”

突然,人群中有人啊了一声,声音被现场的人声淹没,几不可闻。然而,鹿晓刀听见了,不仅听见了还准确捕捉到了声源的位置。

“安静。”他嗓音一扬,室内瞬间鸦雀无声。鹿晓刀伸手指向其中一人,“你,出来。”

众人齐齐射来的目光让被点名的黑瘦少年只觉芒刺在背,额上的冷汗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我、我?”

“就是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我……”黑瘦少年欲言又止,一脸为难。

“有我鹿晓刀在这里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你知道什么尽管说。”

“我……”

见黑瘦少年仍是扭扭捏捏,鹿晓刀双眼一眯,声音陡然沉了好几度,“如若你知情不报妨碍到我们查案,那你就是共犯了。”

“我说我说我说……”被鹿晓刀的“共犯”两字一吓,黑瘦少年连忙脱口而出,“今天下午我经过厨房的时候,瞧、瞧见表小姐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来……”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甄怜怜身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在怀疑本小姐吗?”甄怜怜双手叉腰冲着人群开骂,“你们这群人头猪脑的奴才,竟敢怀疑本小——”“小”字出来“姐”再无下文,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无法开口,因为有一个人毫无预兆地冲向她,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你!是你!是你——”褚芸发疯似的冲着她吼叫,眼中的狂乱看得甄怜怜浑身冰冷发抖,张着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褚芸的这一举动是众人始料未及的,所以一时间大家只是眼睁睁看着,来不及反应。

“芸妹!快住手,别这样!”在赫连贤人反应过来欲冲上去之前,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鬼魅般的身影出手快如闪电,只轻轻一击,褚芸便犹如断了线的人偶倒了下来。

赫连贤人伸手一接,让褚芸顺势倒在他怀里,抬起头,对着鹿晓刀怒目而视:“你——”

“赫连公子大可放心,鹿某只是点了褚小姐的睡穴,并没有伤她。”

另一边,着实被褚芸的疯狂举动吓坏了的甄怜怜,脸色惨白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脚一软便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地,惊恐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脸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拼命摇着头,脆弱的神情令她看上去像一朵娇弱的小花般惹人怜爱,“我没有下毒,我没有下毒,我放的只是泻药而已,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坏,不是我……”

甄怜怜的水眸中映着赫连贤人,奈何赫连贤人的目光从头到尾只停驻在褚芸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人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赫连老爷,这表小姐如今是嫌疑犯,按规矩应该交由衙门收押再审。”

“这怎么行,这……”赫连雄这会儿也是方寸大乱,望了望赫连贤人征询他的意见。

看出赫连雄的顾虑,鹿晓刀又补充道:“赫连老爷、赫连公子,鹿某在此保证表小姐在衙门里绝对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点你们大可放心。一旦调查清楚真相,倘若表小姐的确是清白无辜的,到时候衙门一定立马放人。”

赫连雄与赫连贤人还未有反应,身为当事人的甄怜怜已经气得跳脚,“放你娘的狗屁!本小姐才不要去衙门蹲牢房呢!照你这么说,如果你们一辈子找不到真相难不成本小姐就要蹲一辈子的牢房受一辈子的冤屈啊!”她用手指着鹿晓刀的鼻子破口大骂,那股泼辣劲儿仿佛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与之前的楚楚可怜都只是众人的错觉。

她泼妇骂街似的架势让鹿晓刀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而已,“这位小姑娘,请你冷静一下。并非鹿某有意刁难姑娘,而是情非得以,还望姑娘见谅。”

“本小姐有名有姓甄怜怜是也,什么姑娘前姑娘后的,还有啊,姑娘就姑娘干吗非要前面加个‘小’字啊!你才是鹿什么的刀呢!”

“在下鹿晓刀。”眉间的褶皱稍稍加深了。

“哼,我管你是小刀、大刀还是菜刀呢!总之,本小姐没有下毒,是无辜的,你们无权抓我进牢房!”

“有没有下毒那要调查之后才清楚,无不无辜也不是小姐自己说得算,至于有没有权利抓你,鹿某现下就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绝对有。李四,把甄怜怜小姐‘请’回衙门。”鹿晓刀特地加重了“请”这个字,眉间的褶皱更深了些。“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甄怜怜气极,也顾不上对方的身高和体型都是自己的两倍,凭着被冤枉的委屈与愤怒直接冲上去朝着他的靴子就是一脚。

周围的几个捕快均冷不防倒抽了口凉气。

鹿晓刀浓眉紧蹙,眉间打了好几个结,一双深邃内敛的黑眸此刻散发的怒气令人不寒而栗。鹿晓刀极力抑制自己的暴力念头,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轻举妄动,才刚向人家保证不会伤她一分一毫,这会儿怎能做出自打嘴巴的蠢行来。

浓眉紧了又紧,拳头握了又松,终于,他转身对着赫连雄与赫连贤人一抱拳,道:“赫连老爷、赫连公子,表小姐鹿某先带走了,告辞。”回头又看了甄怜怜一眼,扬声道:“李四赵五钱六苏七,把甄怜怜小姐给我扛回去,用扛的!”

“姓鹿的,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乌龟儿子!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本小姐,放开我!你们凭什么这么做,放开我!舅舅,救我啊!舅舅——”

“等一下,怜怜——”赫连雄还想阻止却被赫连贤人拦了下来,“贤人你——”

赫连贤人给父亲一个安慰的浅笑,“爹,我相信鹿捕头。您就放心吧,怜怜一定不会有事的。”

赫连雄还是有些担心,不过在儿子的浅笑下他也不再坚持,只幽幽地叹了口气。

鹿晓刀一行人的背影和甄怜怜的咒骂声渐渐远离,赫连贤人向父亲交待了几句,就将褚芸打横抱起,穿过众人向西园走去。

她在哪里?为什么这里这么暗?为什么她什么也看不到?

褚芸感到自己在一团虚无混沌之中徘徊,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伸出手,滑过指尖的只有冰冷的空气与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赫连贤人呢?柔萍和依萍呢?为什么只剩她一个人?

她害怕地紧紧抱住自己,将脸深埋进曲起的双膝中,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被二娘和三娘她们关进暗房的那个幼儿时代。

娘,你在哪里?呜呜呜呜……快来救救芸儿,芸儿好害怕呀,娘——

她哭着,喊着,直到嗓子也哑了依旧没有人来救她。为什么娘不来救她?难道娘不要她了吗?连娘也不要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很乖很听话呀,就算二妹不小心把烫水倒在她身上,就算三妹不小心用石头扔破了她的头,就算二娘、三娘每次都不小心把她拧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都没有生气没有骂人呀,为什么连娘也不要她了?为什么?

她浑身发抖,任由滚烫的泪水湿了衣衫,却冷得刺骨莫名。忽然间,无边的黑暗中闪现出一个白色的光点,继而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住她的身体,将她拉向那光源的所在,黑暗渐渐远离,白色的光点越扩越大,最终将她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中。

是谁握住了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炙热?是谁抚摸着她的额头?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温柔?是谁?是谁呢……微微蹙了蹙眉,颤动了几下睫毛,褚芸缓缓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明起来。眼上方悬着一张盈满笑意的男性脸孔,男子面色憔悴,眉宇间有股掩不去的疲惫,下巴上也冒出了点点胡渣,可这些都没能折损他笑容中一丝一毫的灿烂。

褚芸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他的脸,赫连贤人因她的举动而有瞬间的呆愣,然后,笑得更加高兴了,“芸妹,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她望了望四周,“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西园。你需要好好休息而这儿比较安静,所以我就带你来了。”说着,赫连贤人伸手覆上她抚着他脸的手,“你总算醒了。”

褚芸眨眨眼,混乱的思绪开始清明,之前发生事情一幕一幕飞快地在她脑海中重演。突然,她双目大睁,被他握住的手一僵迅速挣脱出来,腾地弹坐起身,就要挣扎着下床。

“芸妹,你做什么?冷静点,冷静点,芸妹!”

“放开,我要替柔萍和依萍报仇!放开我——”

褚芸的蛮力令赫连贤人险些压制不住让她挣脱开来,但凭着男人在体形与力量上的优势还是勉强制住了她。他紧紧抱住她,承受着她的捶打和抓咬,始终不肯松手,“冷静点,芸妹,冷静下来……”

“你叫我冷静?你居然叫我冷静?!柔萍和依萍她们是跟着我来赫连府的,现在她们死得不明不白,你还叫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啊!”褚芸吼叫着,捶打着他的胸膛,“放开我——”

“就算我放开你又能怎样?你打算冲到衙门里杀了怜怜吗?你以为衙门里的人会让你那么做吗?就算你杀了她又怎样?柔萍依萍她们会活过来吗?更何况,你真的相信是怜怜做的吗?你这么做将来一定会后悔的,为什么你不能冷静下来想想清楚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决不能让柔萍依萍白死!你放开我——”

“既然不想让她们白死你就更加应该冷静下来!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其实清楚得很,怜怜虽然刁蛮任性却不狠毒,她根本还是小孩子心性,她是决计不会也不敢做出下毒杀人这种事来的!你咬着她不放,不过是迁怒而已,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供你发泄心中的痛苦,因为你对柔萍依萍的死不仅仅是悲痛还有愧疚,是不是?”

怀中的人儿终于安静下来,褚芸抬起头看他,忽然猛地咬上他的肩膀,像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收紧牙关,即使隔着衣衫牙齿嵌入肌肉的触感依旧清晰,鼻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血珠子从衣衫里渗出,染红了赫连贤人的白衣也沾上了她的嘴唇。

赫连贤人默默承受着,不反抗也不吭声,不是肩上的伤口不痛,只是心里更痛。过了好一会儿,他肩膀上的压力渐渐消失了,褚芸的脸仍旧埋在他肩上,他刚想开口唤她忽然感到有一滴滚烫的水落在他手背上,两滴、三滴、四滴……

“那些红豆甜汤是她们为我煮的,本来死的应该是我,她们是替我死的……是我害的……是我……”她努力压抑着哭音,然而颤抖的肩膀和一滴滴的眼泪,还是将她的狼狈展现得一览无遗。

“害死她们的不是你,而是那个下毒的人。这一切,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未卜先知的,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我想就是柔萍和依萍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赫连贤人捧起她泪迹斑斑的脸,只觉心头一阵阵的抽痛。

赫连贤人的举动让她的脆弱就这么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中无所遁形,褚芸慌乱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要看,不要看我……”

赫连贤人心中一痛,将她的脸压向自己胸口,柔声道:“你尽情地哭吧,我什么都看不到。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他之前还认为她坚强,其实她根本不够坚强,她只是很要强。

褚芸原本可以忍住不哭出声,但是赫连贤人的温柔让她一切的伪装彻底破功,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号啕大哭起来,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稍稍减轻一些积压在心底的痛苦。

“虽然我老是骂她们笨骂她们没用,事实上,我从没有把她们当成下人过,呜呜呜呜……在心底我一直当她们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啊……呜呜呜……

自从娘离开以后,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就是她们两个,每次我被褚府的那些女人欺负时,挡在我前头的永远都是她们两个……是她们陪着我度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我从来没有说过,但在我心里她们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了,呜呜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赫连贤人轻柔地抚着她的发,给出承诺,“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原本在他怀里慢慢安静下来的褚芸因为他的这句话浑身一僵,用力推开他的怀抱,表情也突然紧绷起来。她冷冷地看着他,语气生硬而疏离:“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若只是虚情假意的话,就不要说这些会让人误会的话!把人耍得团团转你很有成就感吗?”

如果一开始赫连贤人还不知道褚芸突然生气的原因,那么在听了她的话后他就彻底明白了,她还是对他之前的欺骗心存芥蒂。这才是问题的真正所在,她无法信任他。

这些日子的相安无事只是表面,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暧昧,感情如何微妙地变化,她仍旧对他怀有防备。因为他之前欺骗过她,所以她无法信任他。

伤会好,疤却始终留在那里,很多时候人会感到痛,只是因为之前的惨痛经历遗留在心底的影子作祟,不会真的痛,但能让人觉得痛。

在心底叹了第一百零一口气,赫连贤人开始深刻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他凝视着褚芸,表情无比真挚,“不是虚情假意,不是做戏,这些话都是我发自肺腑的声音。”他想握住她的手,但被她挥开。

这一挥,让他袖子里的某样东西掉了出来。

一只草编的蜻蜓,草已经变色干裂,但样子却保存得完好无缺,它被人珍视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两人都是一愣,不同的是:褚芸满脸惊讶,而赫连贤人一脸尴尬。

褚芸捡起草蜻蜓,抬头看赫连贤人,“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赫连贤人脸上微微一红,道:“这是那天你拿来扔我的,我觉得丢了可惜就……就留在身边了。”

“你一直带在身边?”

“嗯。”他点点头。

“为什么?”

赫连贤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因为我舍不得,舍不得丢掉一点一滴与你的回忆。我承认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带着算计和欺骗接近你的,但是后来,事情渐渐脱离了我的掌控,特别是那个吻……”

说到这里他面上一红,“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想其他事情,只想遵从心底最真实的渴望,然后,所有的计划都脱了轨。其实,我曾经动摇过,想过要放弃整个计划,但是,在做南瓜饼的那个晚上你告诉了我你娘的事,也表明了你的决心,所以,我只能继续下去。”

“不出我所料,计划完成得很顺利。”赫连贤人自嘲的一笑,颇觉无奈道,“然而,回到赫连府后,我却开始失魂落魄起来,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我终于承认,其实我很羡慕你。”

他伸手抚上她泪痕未干的脸,又笑了,这次笑得温柔又深情。

“你对我说过你绝对不要像你娘一样只会妥协忍让,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没有人可以干涉。你不会知道,当你说出那番话时有多么地令我心动!

“但是,我一度以为我对你的感情是羡慕多过于喜欢。因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不需要变成赫连贤人,那样的感觉很轻松很快乐。就像你说的,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为自己而活,我为别人而活。为别人而活很累,所以,我羡慕你的潇洒和自私。

“我以为我并没有爱上你,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得到。直至你失踪的那次,我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你早已在我心底、渗入了我的生活,再也割舍不掉了。这次的下毒杀人案我甚至很庆幸遇害的人不是你……”

他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褚芸,握住她的手也包住她掌心的草蜻蜓。他的手很暖,温度由两人触碰的肌肤一路传进他们心底,“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说爱上一个人就是随她快乐而快乐,因她痛苦而痛苦的话,那么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吧。”

褚芸静静地听着他内心的剖白,直到赫连贤人蹙起眉头问她“怎么哭了”,她才恍然惊醒,一摸脸竟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流了满脸的眼泪。她不是爱哭之人,今天却一再失控。

承认吧,在他说了那番掏心掏肺的话后,她怎么还能无动于衷?承认吧,她根本无法拒绝他,也一点不想拒绝他!承认吧!她扑进赫连贤人怀里,从他腋下穿过的手在他背后紧紧扣住,再也不放开。

“肩膀疼吗?”她问道。

“疼,很疼。”赫连贤人一笑,带着点撒娇和奸诈,“不过现在好多了,再多抱会儿就不疼了。”

褚芸笑捶了他一拳,骂道:“不正经!”

赫连贤人呵呵呵地笑起来,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赫连贤人忽然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你难道没有特别的话要对我说吗,嗯?”他掏心掏肺讲了那么多她不会想用一个拥抱就打发他吧?

褚芸眨眨眼,不明所以,“什么话?哦,你是说这个草蜻蜓吗?既然这本来就是送给我的,那以后还是交给我保管好了。”

“你……”赫连贤人脸又红了,一半是因为羞赧,一半是被气的。这丫头分明在故意装傻!

像是欣赏够了他有气难伸的模样,褚芸狡黠地一笑,嘴唇上还沾着血迹,使她的唇瓣显得娇艳异常。她本不是娇媚的女子,但那一笑却是风情万种,“我发现……抱着你比抓着银子的感觉要好。”

赫连贤人被她难得的柔媚迷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好半晌才回过神,顿时感到啼笑皆非。一方面高兴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超越了银子,一方面又悲哀自己居然沦落到和银子争宠的地步。

认命地叹口气他再次伸手将她搂进怀中,他顺应心中的渴望,低头覆上她红艳的唇瓣,唇齿相依间尝到了丝丝血腥和咸味。眼泪是褚芸的,而血是他的。

许久,赫连贤人才微喘着气放开她,他将她的头压在自己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嘴唇贴着她耳后的发丝轻轻说道:“芸妹,答应我,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把自己逼到危险的境地,答应我。”他明白对柔萍依萍的死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但求她能平安。

她闭上眼,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我答应你,贤人。你也一样,不要再活在你弟弟的阴影之下,不要把你弟弟的死归结为自己责任,那只是一场意外。”

赫连贤人稍稍一愣,然后苦笑道:“是爹告诉你的吧……”

“他很关心你。”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也是。”

声音很轻,几不可闻,但赫连贤人听到了,“我知道,我知道的。”

“那就不要再责怪自己了,别让我们担心好不好,贤人?”

“裕之。”他突然道。

“什么?”

“裕之,我的乳名。以后没有别人的时候就叫我裕之。”他的声音仿佛贴着水面,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好不好,裕之?”

“……嗯。”褚芸靠在他怀里,所以她看不见赫连贤人此刻苍白的脸和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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