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柳梦颖便被落樱从梦中叫醒,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问道:“怎么了?这样早?”
“九侧妃一大早就来了,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落樱回答道,“奴婢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来叫醒小姐了。不过小姐昨夜没睡好,今日脸色似乎不大好。”
听到柳梦汀来了,柳梦颖清醒了大半,虽然来的突然,但是已经清醒过来的柳梦颖也明白柳梦汀的用意何在,她由着落樱扶起了身,拍了拍脸:“没关系,上些淡妆就是了,总能遮盖些。”
坐到梳妆台前,柳梦颖微闭着双眼,由着落樱打扮,换了一身衣服以后,柳梦颖才坐到了小厅中,请了柳梦汀进来:“大姐姐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柳梦汀看了看四周,淡淡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三小姐有些体己话说,没有吩咐,不必进来。”
“是。”众人应下,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子里刚一剩下两人,柳梦汀便猛地跪了下来:“三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娘。”
柳梦颖被惊着忙起了身,拉起了柳梦汀:“大姐姐这是做什么,既然大姐姐叫我一声妹妹,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只是方才大姐姐说的,我实在做不到。”
“三妹妹,”柳梦汀反拉住柳梦颖的手,言辞恳切,“三妹妹,你可曾找娘问过情况?她一定不会对翠姨娘做什么的。”
“大姐姐这话说的是事实,父亲也未曾责罚云姨,翠姨娘的孩子只是个意外,姐姐不必担心。”柳梦颖拍拍柳梦汀的手,柔声宽慰道,却看见柳梦汀拼命地摇摇头:“父亲没罚娘,不代表心中没有疑虑,昨夜知道之时我就已经问明了情况,我知道,翠姨娘是在母亲的屋子里用了含夹竹桃的茶才没了孩子的,已经彻查过许多。种种迹象都指向了我娘,过两日,若是没有其他的证据,父亲定然会处置我娘的。”
“即便如此,大姐姐求我也没用啊,我并帮不了什么,更得不了什么证据,大姐姐这趟只怕是白跑了。”柳梦颖淡淡地摇摇头,“云姨虽然在云森苑不出门,但是父亲并没有罚禁足,姐姐不若去看看她吧,我就不留了。”
“若是母亲说出三妹妹想知道的种种呢?”柳梦汀并不死心,她满含期盼地拉住柳梦颖,“我们同去可好?我会劝说母亲的。”
柳梦颖昨日已从云锦娴那里知晓了部分过往,她之所以不愿意去面对云锦娴和柳梦汀,只是因为心中对于云锦娴在温如画受难时不肯出言半句而耿耿于怀,她挣脱开柳梦汀的手:“大姐姐,我昨日没休息,今日身子实在不舒服,就不陪姐姐了。”说着再不等柳梦汀作反应,便扬声唤道:“落樱,送九侧妃去云森苑看云姨。”
落樱得了吩咐,推门而入,看着失落的柳梦汀,硬着头皮道:“侧妃娘娘,这边请吧。”
有了旁人,柳梦汀顾及颜面,终究没有再继续纠缠,她转身跟着落樱离去。情儿端了粥进屋:“侧妃娘娘似乎并不太高兴。”
“她自然不会高兴,这些年她说的,我哪有不依的,那日她恳求于我,我虽然没有同意,到底也是默许了的。”柳梦颖心情也有些失落,喝了两口粥,便放下了碗,“好累啊。”
“小姐没睡好,自然会觉得累些。”情儿柔声道,“昨日小姐心情激动,奴婢虽然有心劝说,只怕小姐更加难过,才没敢多话,可是今日看着小姐似乎好了很多,想斗胆劝小姐两句。”
“你想说什么?”情儿一向不多话,既然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什么要紧的话是要说的。
“奴婢伺候小姐的时间虽然不如落樱长,但是落樱常跟奴婢说小姐小时候的事情,奴婢明白小姐和夫人感情深厚,也明白夫人曾经受屈后小姐受了很多的苦,小姐如今年纪尚幼,便经历了太多寻常人是不曾遇过的事情,所以小姐怨云夫人是自然的。”情儿认真地看着柳梦颖,一边说一边心中斟酌着,生怕刺激到柳梦颖,“可是小姐可曾想过,当年云夫人失去的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夫人受牵连,她未必不想找真正的凶手报仇,可是云夫人却远离了曾经交好的夫人,当真是人为夫人是凶手吗?”
情儿轻柔的劝说却是如同一记重拳打进了柳梦颖的内心,她抬起头,盯着情儿:“你的意思是,云姨当年也是被迫无奈?”
“过去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只是觉得母亲的心思大抵都是相同的,幼时家中日子难过,父亲觉得女儿家没用,便决定将我卖出换取钱财好养活弟弟,那时候奴婢的母亲以泪洗面,顶着父亲的拳头也不肯松手,虽然后来终究没有救下奴婢,可是奴婢却知道母亲的心中是爱着奴婢的,推己及人,云夫人胎死腹中,小产后甚至无法再度生育,如她所说必然会恨极了梅姨娘,怎么会远离夫人而对梅姨娘多加恭敬呢?小姐就真的不觉得蹊跷吗?”情儿继续解释道,“所以奴婢觉得当年之事若不是夫人有所交代,也就是云夫人在等一个机会,可是怎么都不会是她要帮着梅姨娘害夫人。小姐,温府来接小姐的时候,小姐不肯离去,坚持留在柳府,不就是为了弄清楚夫人为何会突然早产,又为何一向胎位正常的她会突然难产吗?小姐就真的不想从云夫人那里知道从前的事情吗?或许知道了,小姐就会明白当年老爷为何会突然厌弃夫人,夫人之死又究竟跟谁有关系?”
听到这里,柳梦颖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情儿,快,陪我去云森苑,趁着大姐姐还在,一定要让云姨详尽的告诉我从前的事情。”
“好。”情儿看着柳梦颖转过弯来,开心地应了,扶着柳梦颖快步往云森苑走去。
进了云森苑的院门,便看见婢女们都在外守着,看着柳梦颖过来皆是一愣,但也无人拦着,柳梦颖推门而入,只见柳梦汀和云锦娴正在说话,两人听见门响,都停下了话头,看见进来的人是柳梦颖后,皆是一愣,柳梦汀率先回过神来,上前拉住柳梦颖,开心地说道:“三妹妹,你肯过来真是再好不过了。”她细心地吩咐外面的人看好门,再度关上了门。
屋子里剩下三人,柳梦颖看着云锦娴,又对上柳梦汀满含期盼的目光,没来由的一阵难堪,她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云姨,我来这里是想知道,昨日你说的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知道全部。”
“不急,我这里倒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云锦娴淡笑着说道。
柳梦颖好奇地抬了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云锦娴倒是比昨日更为冷静了,甚至还能笑的出来,一旁的柳梦汀也冷笑了起来:“我娘,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柳梦颖直觉是与翠姨娘小产一事有关,忙问道。
“你可认得这个?”柳梦汀将小案上放的一支未燃尽的香递给了柳梦颖,柳梦颖接过,仔细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何不同之处:“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香罢了,云姨和我的母亲都喜欢烧这样的香。”
“你还未出嫁,自然是不知道的。”云锦娴从柳梦颖手中拿回香,“这东西加了了足量的雄麝的麝香,是滑胎的好东西。”
柳梦颖片刻讶异和茫然后便想到了什么,追问道:“难道翠姨娘流产不是因为夹竹桃而是因为这麝香?”
“翠姨娘胎气不足,喝桂枝汤加以保养,若是配上了夹竹桃粉,自然胎儿也是不易保住的,可是更要紧的,应该就是这支香了,”云锦娴脸上的笑意未减,“昨夜我仔细回想,翠姨娘自有孕后,虽然骄纵跋扈了些,但是对于腹中的胎儿却是很在意的,偶尔来我的院子里请安,也从来不肯喝一口茶,昨日那一杯茶,她也没有动过,就算加了夹竹桃花粉,对她也没用,所以,只可能是这香。”
“云姨是怎么发现的?”云锦娴身边的婢女都被老夫人着人捆了压在柴房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香是云锦娴日日都用的,她怎么可能能细心地发现这个呢?“昨日你走后,我想点支香,却发现这支香被熄灭了只剩下这半支扔在了地上,想来是人要处理掉的时候没来得及便被带走了。”云锦娴猜测道,“我当年便是因着麝香小产的,自那以后对于这个香气便是再不敢多闻,也敏感的很。你若是不信,可以拿回去让西夏或者找个大夫来看看。”
“那云姨昨日说一模一样的手段,当年之事,您是不是也晓得什么了?”柳梦颖追问道,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云锦娴,希望听到自己渴望的东西。
云锦娴点点头:“我猜测到了八九分,只是,你真的要知道吗?你才不多十多岁,若是温姐姐还在,定然不愿让你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的。”
听到云锦娴这话中的犹豫,柳梦颖起了身跪在了云锦娴跟前:“母亲不愿我知道是希望我开心快乐,可是我一心记挂着母亲,定然要将过往之事弄清楚,难道云姨希望我一生茫然,对于母亲之死过往不究,任由仇人逍遥快活吗?”她咬咬唇,抬起头来直盯着云锦娴,眸子里满是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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