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云峰从宋小飞房里出来，远远看着父亲书房里透出的灯光，便想过去问候一声。或者可以趁这个时候跟父亲谈谈自己工作的事，于是朝书房走去。
可是刚到书房门口，却听见书房里传来父亲和他大哥牛云山的争吵声。
牛云峰一惊，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听见里面传来大哥略带委曲的声音：“我这也是为了牛氏集团着想，毕竟我们已经脏了手了，现在是骑虎难下。”
“你糊涂，当初若不是情非得已，我是决对不会糊里糊涂地上他‘黑珍珠’这条贼船的，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的，以后不再跟他们有任何关系，大不了再给他们些钱，要继续合作的话，绝对不行。”接着又传来父亲牛振庭生气的声音。
“可是他们威胁说，如果不继续合作的话，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牛云山低声申辩着。
“他们这是耍无赖，三个月前我急匆匆从中国赶去美国跟他们谈，就是为了跟他们彻底了结。当时他们也收了钱，并答应不再纠缠我们的。要不当初我也不会丢下你弟弟自己到美国去，害得你弟弟差点送了命。”牛振庭依旧不松口。
“那怎么办？**上的事弄不好会很麻烦的。”牛云山试探着父亲的底线。
“大不了我让牛氏再次面临破产，再从头开始，要让我继续帮他们贩毒是绝不可能了。”牛振庭的态度坚决。
贩毒？牛家真的参与贩毒？而且父亲还是知情人？上次他坚决不让自己跟着去美国原来是去见毒贩？
父亲牛振庭的话对牛云峰来说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他真是万万想不到，向来谦和谨慎的父亲竟然会跟毒贩子扯上关系。
昨天发生的一切，牛云峰就有所怀疑，他原本只是估计大哥会不会是背着父亲在干这种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提醒父亲，让父亲来阻止大哥。没想到父亲是完全知情的。
“我们先别把话说绝了，再想想别的办法。”只听得牛云山小习翼翼地劝着父亲。
牛振庭叹了口气对牛云山说：“你先回去睡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牛云峰听了，急忙躲在身旁边的落地窗帘里面。等牛云山从书房里走出来离开后，他才从窗帘后面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更不知道进去以后，该如何面对父亲。他只觉得，父亲牛振庭一直以来在他心中的高大形象似乎轰地一声倒塌了。塌得那么突然，令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这时，牛太太端了一杯参茶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见牛云峰站在那里脸色难看，便吃惊地问：“小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是找你爸爸吗？怎么不进去？”说着推开了书房的门。
牛云峰一时躲闪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在书房门口说：“我本来想过来跟爸爸道声晚安的，又怕打扰他工作，所以没进去。”
牛振庭抬头看见小儿子牛云峰竟然站在门口，也吃了一惊。又见牛云峰神色有些异样，似乎猜到了什么，便对太太说：“你先去休息吧，我跟小峰聊会天。”
那牛太太狐疑地看了他们父子两一眼，答应着出去了。牛云峰进了书房，关上门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其实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个他曾经的偶像，现在的毒贩，他觉得父亲的身体虽然近在咫尺，可是那颗心却离他很远，很陌生。
“坐吧。”牛振庭首先打破了沉寂。
牛云峰无声地坐在牛振庭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依旧一句话也没有。
“我和你大哥说的话，你刚才在外面都听见啦？”牛振庭试探着问他。
“难道都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牛云峰抬眼哀怨地看着父亲。
“唉，爸爸可能真是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了，以后有些事可能就要靠你了。“牛振庭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但牛云峰却从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难道你还会有什么苦衷吗？”牛云峰有些激动地质问着他的父亲。
“也该是让你知道真象的时候了。前几年亚洲金融危机，原来答应贷款给我们的银行倒闭了。我们公司的资金链突然断裂，如果再借不到钱买材料继续生产，公司就只能宣布破产，面临清算。”
顿了一下，牛振庭才继续说：“可是牛氏集团是你爷爷从大陆过来后，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公司在我手里关门。所以我找了家地下钱庄借高利贷。当时约定是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后还本付息。那钱庄老板要求加一个条件，如果三个月不能如期还钱，就要我五年之内无条件答应他提出来的任何要求。当时我对自己在三个月之内还钱非常有信心，所以没有顾虑太多就答应了。”牛振庭终于跟牛云峰讲出他这几年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难言之隐。
“难道三个月后，没有如期还钱吗？”牛云峰急着问道。
喝了口牛太太刚才送过来的参茶，牛振庭才又接着说：“三个月后，我们给客户如期交货了，可是客户检验出所有货物都不合格，拒绝付款。我们非但拿不到钱，还得赔偿客户因此造成的全部损失。根本没钱还给钱庄，只得请钱庄继续宽限两个月。那钱庄便提出，只要牛氏愿意跟他们合作，别说一个月，那些钱就可以不用我们还了。”
“难道他们要牛氏帮他们贩毒？”牛云峰惊问道。
“我没想到，那钱庄早被贩毒集团控制了。他们要求牛氏集团的货柜出货的时候，帮他们夹带毒品到世界各地，当时我为了不让公司倒闭就违心答应了。心想就是五年的时间，我们公司一向信誉好，各国海关对我们的货一般查得都不严。而事实也是如此，所以这五年来一直没事。可是现在五年到期了，我想收手，贩毒集团却不干，逼着我们继续跟他们合作。”牛振庭说着，虚弱地靠在了椅背上。
“这会不会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圈套？”牛云峰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事后我也查过，才知道，这是贩毒集团贯用的技俩。先借钱给他们想要拉下水的企业，再想办法让他们的货出问题还不了钱，然后就逼着他们合作贩毒。都怪我当初急于借到钱，没有更详细地去了解这家钱庄的背景，才酿成这样的大错。”牛振庭深深地自责着。
“这些年我为了赎罪，在世界各地广做慈善，修建学校。可是心里的罪恶感一分也没法减轻，反而越来越沉重。原想今年终于五年到期，可以脱身了，谁知那些毒贩子却依旧不肯放了我们，要求继续合作。上次我从中国直飞美国不让你跟着，就是为了跟他们谈这事。”牛振庭绝望地说。
“这么说，昨天大哥手下的人送到那个荒岛上的货就是毒品了？”牛云峰终于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心里一阵阵地难受。
牛振山含着泪对看着小儿子，伤心地说：“你大哥是让我给害了，你二哥虽然涉得不深，可是也多少受到了影响。所以这两年你硕士毕业后，我只让你在公司挂个虚职，由着你吃喝玩乐，就是不想让你蹚这趟浑水，希望将来牛氏企业有机会在你手里洗清这个污点。”
“对不起爸爸，这些年我只顾自己享乐，从来没有顾及到你和哥哥们承受的压力。”牛云峰突然拉着父亲的手，动情地说。
“这次你不但死里逃生，还终于变得象一个成熟男人了，爸爸看了心里得很欣慰。答应爸爸，你现在依旧装做不知情。对你两个哥哥也一样，你大哥有些陷得太深，恐怕很难拔出来了。这都是爸爸的错，不能怪他，一切都由爸爸来处理。”牛振庭笑着对牛云峰说。
“我可以在哥哥面前装作不知情，但是希望爸爸有事可以跟我商量着办，我不想再袖手旁观，象一个一无用处的人。”牛云峰恳求着父亲。
牛振庭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牛云峰身旁，拍了拍牛云峰的肩说：“有你这句话，爸爸就更有信心了。牛氏一定不会就这么完蛋的，你不是想去中国分公司吗？牛氏中国分公司现在还是干净的，中国分公司总经理刚辞职了，我本来还没想好谁去合适，现在我决定由你去中国分公司当总经理，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直接问爸爸。”
牛云峰也忙站起来，对父亲说：“爸你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工商管理硕士，虽然这两年没做什么实际的工作，相信我一定会很快上手的。只是我想让宋小姐也去中国分公司帮我负责财务，她是学财务的，我也信得过她。”
牛振庭听了，便笑道：“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喜欢人家宋小姐。这事我也没意见。我看那宋小姐也是个小家碧玉，蛮乖巧的。我不求门当户对，只要那女孩子身家清清白白的，心地善良就行。”
“爸，你就放心吧，相信你儿子，你儿子看中的人肯定错不了。”牛云峰见父亲笑，心里也感觉轻松多了。
“不过你去中国分公司后，一切都还是要多加小心，因为贩毒集团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渗透到我们企业内部来了，凡事不能太轻信任何人，除了你自己。”牛振庭舐犊情深，深怕小儿子有任何一点闪失。
牛云峰听了忙安慰父亲：“我明白，现在工作上的事，除了父亲，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那爸爸一定做你最强有力的后盾。你先去休息吧，爸爸还有点事要做。”牛振庭说着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牛云峰答应着，又提醒父亲别熬得太晚了，才走出父亲的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