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策马来到皇宫门前,下马。
他刚刚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个站在大街中间的小女孩,好像认识他似的。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眸中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眉间是沉重而又浓烈的哀伤。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抬头痴痴地看着他,对上他疾驰而来的马蹄,竟然也傻傻地不闪不避,好像她就只能看的见他,而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三皇子的心中莫名地一动,下意识地就拉住了缰绳。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少年拉了那个小女孩一把,两人的长发因为晚风的吹拂而在同一刻扬了起来,在空中飞舞纠缠,画面美得让人无法言说。
三皇子一恍惚,似乎感觉自己在一瞬间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荡荡的。待他回过神,再次拉住缰绳回头时,已是在几步开外。他看见那个小女孩跌在一个白衣少年的怀里。那少年侧过头来看他,眉眼精致温柔,可望向他的目光却并不怎么友好。
那个少年默不作声地往右微微侧了侧身,看上去只是一个非常随意的动作,却恰好挡住了他看向那个小女孩的视线。
三皇子的眸色一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那个少年的眉眼有几分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那时的记忆太过于模糊,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三皇子思索着,把马的缰绳交给皇城门口的侍卫,朝皇城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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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参见父皇。”三皇子风夜毕恭毕敬地朝皇帝行礼。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无甚起伏:“起吧。”
三皇子垂睫敛气,静默着站在一旁。
“这些天都干了什么?”
三皇子看了看皇帝,弯了弯嘴角,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声音温和:“父皇,儿臣最近醉心于园艺,倒是有不少发现。前些日子,儿臣从江南一带收集几株茶花,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特别是其中还有一株少见的‘鸳鸯凤冠’,其颜色单纯,一丝斑点也无,其雍容华贵之姿,美不可言……”
一听见是茶花,皇帝的眼睛就微微亮了起来。当三皇子说到是“鸳鸯凤冠”时,皇帝就放下了手上的奏折,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三皇子瞥见皇帝这幅样子,知道自己这是对上了皇帝的胃口,即使心中暗喜脸上也不动声色。他继续恭谨道:“不过,可惜,我们这一带的土壤并不适合‘鸳鸯凤冠’的种植,怕是很快就会枯死……”
三皇子卖了一个关子,特意又偷偷瞥了一眼皇帝脸上遗憾的神情,这才接着道:“不过幸好,经过多次的试验,儿臣找到了嫁接的方法。到时候,儿臣可以把那株‘鸳鸯凤冠’上开的最好的那几朵给剪下来接到御花园的茶花树上。那时,父皇就可以好好地欣赏了。只可惜儿臣无法将那整株‘鸳鸯凤冠’献给父皇了,请父皇恕罪。”
“有这个心就好,你又何罪之有?”皇帝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三皇子的身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一脸和蔼的慈父模样,他颇为欣慰地说,“还是你最让父皇宽心。”
三皇子赶紧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父皇谬赞了。”
皇帝看了看他,脸上装着满满的欣慰的笑意:“老三你就别谦虚了,朕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里,就属你最孝顺。不过,作为我丹青国的皇子,怎么能整天就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呢?”
皇帝虽然是用近乎斥责的语气说这话,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没有退却,看不出哪里有一点不悦。
三皇子面露羞愧,脸色涨红,不安道:“父皇,儿臣最近醉心于园艺,发现那些花草着实是有意思得很,比那些什么枯燥的*奏章可好玩多了!”
“简直胡闹!”
皇帝脸上和蔼的笑容终于有所收敛,他斥责的语气虽然严厉,可三皇子却没有在他的眼里看到丝毫愤怒的神色。
自己这个父皇就是一个笑面虎……三皇子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赶紧装出一副恐惧又委屈的样子。
见他如此,皇帝又堆起了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语重心长道:“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子,应该多多去学习该如何去*政务。而这些花花草草的消遣玩意,在闲暇的时候摆弄摆弄也就罢了。”
三皇子连连点头应下。
皇帝话头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老六又去哪里了?今天怎么没见着他同你一起来?”
“六弟他……”三皇子有些为难道,“他在昨日约儿臣一起去逛花街,但是儿臣因为挂心府中的那几株茶花,就婉拒了。想必,他现在应该是在……”三皇子说到最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又是个不成器的!”
皇帝虽然是这样子喝骂道,但三皇子却知道,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多的,是纵容。
皇帝看了看书桌上摆放的那一叠子厚厚的奏章,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他语气严肃道:“你说说,这太子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混账了!看看他又惹了多少事?强抢民女,强夺民宅,与青楼女子往来密切……你瞧瞧,这满满的一叠奏章,全都是参他的!朕还听说,最近御史台只要盯着太子,每天就可以上奏十几本奏折,真是混账!他还明目张胆地结党营私,真当朕是傻的吗!”
三皇子惶恐地跪下:“父皇息怒!”
三皇子在心头暗喜,知道皇帝肯把这些奏章的内容说给自己听,那也就是对自己放下了三分警惕了。他深知,自己的这位父皇看上去和蔼和亲,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多疑而狠厉。
皇帝小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受宠的皇子,他的母妃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他隐忍了好些年才爬上了现在的这个位子,所以最厌恶的就是皇位之争。所以无论太子怎么做,皇帝都会以为他是别有用心,怎么看都看不顺眼。更别说御史台的那些人都是看皇帝的眼色行事的,当然这每天关于太子的奏章就络绎不绝而来了。
而六皇子整天花天酒地,不问政事,整个人就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的模样,无心皇位,却恰好是皇帝最放心的一个。所以皇帝常常会找六皇子谈话,询问一些关于政事的看法,纵容六皇子在外面胡作非为。而御史台也是看透了皇帝的这一点,所以不管六皇子在外面怎么闹,他们也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到而已。
三皇子也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在皇帝面前做出了一副醉心园艺、无心政务的样子,先让皇帝逐步对他放下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