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号,丹青国皇帝陛下生辰,举国欢庆,好不热闹。
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鞭炮声、烟火声不绝于耳,原本夜空中闪亮的星辰也因为五颜六色的烟花而失去了闪耀的色泽。入目处解释流光溢彩,耳闻方声声笑语欢歌。
蓦然站在“瑛煜小轩”二楼,看着热闹繁华的丹青国京城,眸中一片幽暗。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京城,这个她充满了爱与恨,欢笑与泪水,喜悦与哀伤,感激与仇恨的地方,她是永远都不想回来了。
蓦然离开“瑛煜小轩”,一个人,慢腾腾地在街上游荡着,终于回到了家。
家中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蓦然松了一个口气,看来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先将祁母、祁母还有盈盈三人先送出京城,自己则作为诱饵,继续吸引风夜的注意。
成败在此一举。
为了提高计划的可行性,蓦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三人,而是如同往常一般,和他们约好晚上一起出去玩,逛完了以后在城门口会合。不过她和盈盈约好的地点是南城门口,祁父祁母则是在东城门口。四个人,分成两批逃离。
林子守在南城门口,小九则藏在东城门口。林子这厮武功不错,胆大心细,又喜欢盈盈,所以盈盈的安全交给他最好。祁父祁母因为自己的原因可能不太愿意单独逃离,而小九比较机灵,蓦然觉得他一定能够说服祁父祁母先行逃离。
而她,不急,先慢慢地收拾好包袱再说。
银子铜钱什么的就不用带了,太过沉重,收拾一下银票和细软,“瑛煜小轩”中的银票她也只取了五分之一,带那么多没什么用,更何况“瑛煜小轩”也还要继续运转下去的呢。
蓦然如此想着,就非常悠闲地摸索着院子里的东西。
唔,没用的、没用的……蓦然翻找着东西,当她的视线落在某一样事物上时,忽然就停住了动作。
那是一支簪子,一支虽然不华美却非常雅致的簪子,簪子的末端雕刻着一朵梅花,傲然盛开,花瓣是半透明的白色,在黑暗中隐隐地透着温润的光华,漂亮极了。
这是……
“喜欢这个吗?”那人清灵而又温柔的声音就好像是漂浮在刚融化的雪水之上的落花,如此动人心弦。
彼时,那个少年在她遇见风夜心中大恸的时候,就那么轻轻巧巧地用一支簪子化解了她心中的仇恨与怨念。
他微低头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水光潋滟,嘴角的笑意醉人而缠绵:“很好看。”
蓦然微微恍惚,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就把那支簪子揣进了怀里。
嗯,拿去卖钱也好,反正也不重。她如是安慰自己。
她也没有带多少东西,随手就把包袱打了个结,锁上院子的门,把钥匙藏在墙壁的一条缝隙里,再把那条缝隙用泥巴堵上。
完工。
按照蓦然原来的计划,现在这个时候,祁父祁母、还有盈盈,都应该被送出了城。她正准备想个法子躲过风夜的耳目,却看见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闪而过。
沈重?!!
等到蓦然再次仔细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
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蓦然低下头沉思,只是,沈重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小九?
蓦然还在思考,却忽然就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唇,不准她发出一点声音。在蓦然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那个人拖到了城墙角落的一处阴影中,旁边还有一辆手推车挡着。
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蓦然蹙了蹙眉,想要开口,可那人的手却依旧捂着她的唇,死活不肯放开。
蓦然察觉到身后那人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目光翻涌着,就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石卷沙而来。悲凉、后悔、逃避、不想相信……各种情绪铺天盖地地翻卷而来,但更多的,是仇恨,深入骨髓的仇恨,粉身碎骨的仇恨,不顾一切的仇恨……
这些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将蓦然淹没。
她暗自心惊。
蓦然思索着,朝着身后那人视线的方向望去,入目的却是一位白衣男子,身姿儒雅,笑容亲切温和。
沈重。自己果然没看错。是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捂住蓦然嘴唇的手才渐渐放开。蓦然转过头去,却看见小九往日总是半阖着的双眼此时一片狰狞的红色,脸上懒洋洋的神情也变成了让人心惊的仇恨。
刻骨铭心的仇恨。
看见小九还在这里,蓦然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深渊。按照计划,现在他应该带着祁父祁母离开了,然后等到明天一早再回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
“小九……我爹……和我娘呢……”
小九听到这句颤颤巍巍,想要极力保持着希望却处处都透露着绝望和哀凉的话,心中忽的一痛。他好几次想要开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避开蓦然的视线,沉默不语。
这该死的沉默!
周围一片喧闹,只有他们相处的着一方小小的天地寂静得可怕。
没有任何声音,就好像世界在一瞬间消失了一样。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在了小九的手心里,是温暖的,却又一下子划散开去,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握紧的时候就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埋进了尘埃中,湮没在了时间里,消失不见。
可小九知道,它存在过。
那是……眼泪。
他怔怔地看着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的蓦然。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悲哀无助……
“二小姐……”小九终于有勇气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她祁父祁母可能只是因为有事情耽搁了?这种自我安慰性这么强的理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和她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认打认罚?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就能够挽救他的过失了吗?
“小九,我们去南城门。快!”
蓦然忽然抬头,用那双幽深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小九。
小九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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