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红白双翼展开，头顶犄角，消瘦的身形充满力量感，无感的眼眸冷冷盯视前方，仿佛穿破了空间的限制，直接看进了身在异空间中的司马凡心里，令得后者猛然身躯一颤，脑中只有一个字——
魔！
司马凡的眼瞳收缩成了针尖，想到了圣女的那段预言。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从神器异空间中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尊只能用“魔”来称呼的奇异生物，无论体型、面貌还是气息，都与自己想象中的凌逸截然不同！
“难道说，我猜错了？所谓的魔并非是凌逸，而是其他的什么人？也许……是他那个师父？”
司马凡心念急转，随即猛吸口气，眼神冷漠下来，人也好魔也罢，无论是谁，阻挡在他的面前，他手中的“却尘”，终究是要斩之！
没有耍阴谋诡计，唰，司马凡的身形也是出现在气流冰冷的高空中。
大风呼啸，令他长发随风乱舞，面容比过去更加棱角分明些许，新长出来的胡须让他偏向儒雅的面庞多了几分冷冽霸意，一袭古意盎然的宽袖麻衣袍服被大风吹得鼓荡不止，如两扇旌旗猎猎作响。
他的腰间斜挎一柄无论剑鞘还是剑柄都极为普通的长剑，就不知道由普通剑柄连接藏在剑鞘之中的剑身，是否如剑的其他部分一样普通，亦或……绝世？
他就那么凌空而立，不骄不傲，不冷不热，独立于这个世界，超脱于这个时代，仿佛从侠客小说中走出来的剑侠，一怒而动剑，与眼下的时代格格不入。
凌逸的眼瞳没有丝毫变化，这是因为对肉身的控制到了极致，实际上，在看见对面之人的刹那，他的心中便是狠狠一震！
司马凡！
神秘强者竟然是他？
震惊之后，凌逸有了恍然，暗暗点头，也的确该是他。
凌逸终于知道前段时间对司马凡的莫名悸然是从何而来，原来一切都应在今日！
“凌逸？”司马凡望着对面感应不到任何气血的诡异生物，心头莫名有了厌恶。
日夜以先天大圆满强者之血温养神器碎片的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凌逸身上充斥的不洁，生出本能的想要将之毁灭的欲望。
“呵呵。”凌逸只是发出一声诡笑，未做任何正面回应，由得对方去猜，同时也是出于谨慎，不愿留下身份暴露的马脚。
司马凡眉头一皱，淡淡道：“不管你是谁，将你手上的神器碎片都交出来吧，并且主动解除联系，我可饶你不死。”
“不死？我早已经拥有了……”沙哑的声音从凌逸喉咙里发出，透着森诡的气息，缓缓说道：“想不到，堂堂帝邦大总统竟然会是先天大圆满的武道强者，不过正如你说的，不管你是谁，将你手中的神器碎片交给我，我也可饶你一命。”
“果然是邪魔。”司马凡淡淡道：“话语讲不通，那就用剑来讲吧！”
“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你我都拥有神器碎片，就算处于不利的局面，瞬间就能进入异空间，这样只会浪费时……嗯？”说到最后，凌逸忽然变了脸色：“难道，你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如此？你想要拖延时间？”
随即，凌逸的眼眸有了暴戾：“你另外安排了人前往隐龙市绑架凌逸的家人，而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拖住我？”
“哦？”司马凡眼中露出一丝意外，脸上浮现浅笑：“看不出来，你这邪魔倒是聪明，不错，我的确安排了另外的人，现如今应该已经快要得手了。看样子，你纵然不是凌逸，也应该和凌逸关系匪浅，就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可愿意用两件神器碎片来交换他的家人？”
凌逸没有做出粗着脖子大喊“你好卑鄙”这样对局势好转没有任何帮助的事情，他冷漠地盯着司马凡，道：“当然不愿意。”
司马凡一下愣住了，随即浅笑变得更大了一些：“果然，是邪魔啊……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我派去劫持凌逸家人的人是谁。”
凌逸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
隐龙市。
沙……鞋底摩擦地面，一名始终隐藏在黑暗中的老者，终于站在了阳光下。
他的眼眸清冷，无喜无怒，看向不远处别墅小区大门口聚集的许多蹲守在此的记者，随即，脚步向前一踏。
呼！
脚下有轻微气流惊动灰尘，这名老者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是真正的消失。
天底下，能够有这种效果的武学，唯有……白虎步。
而在这世间，除了凌逸，除了生死不知的白浩然，拥有这门血脉武道的人，就只有……隐皇，荆浪。
……
司马凡立于高空，平静地道出足以惊世的秘密。
“八十年前，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了我的布置，投下了一颗颗的棋子，其中有商人，有政客，有埋伏于古武家族中的间谍，也有隐匿在黑暗中的杀手……很多的棋子，到现在我都没有动用，有些棋子，却已经发挥了超出我预料的作用。”
司马凡微笑看着对面的怪物，说道：“曾经，我安排了一个人，去虚坨山挑战闻人龙图，那是必败的一场挑战，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能够留在虚坨山，成为我布置在虚坨山的眼线。不过，从布下这枚棋子开始，我就再也没跟这枚棋子有过任何联系，甚至，直到这门棋子被凌逸收为弟子也是如此……呵，你应该猜出来，我说的是谁了。没错，天下第一杀手，隐皇，荆浪，就是我的棋子。”
凌逸的一颗心随着司马凡的话语，越发沉陷，越觉冰冷。
司马凡脸上的笑却变得风轻云淡，说出的话语如针刺耳：“你猜，现在的他，是会听凌逸的，还是听我的？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这样的感觉，应该不会太好受……”
“那又如何。”凌逸淡淡地道：“就算你百般算计，劫持了凌逸的家人，就以为能够让我交出神器？”
司马凡平静地道：“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就在其话语未落的这一刹那，从千余公里之外，一股猛烈的波动猛烈传至，空间中的天地元气如被海中巨兽掀涌，变得动荡不安。
凌逸的脸色有了变化，因为他分明感觉到了，那混乱的波动之中，夹杂着属于隐皇荆浪的先天后期气势！
他知道，肯定是荆浪想要接触凌家之人，所以惊动了汪成候当初留在凌家的那对灌注有拳意的文玩核桃，双方起了冲突。
不过，想要仅靠拳意将荆浪这种高手逼退，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
“呵呵。”司马凡轻轻笑了。
“笑你妈的小牛逼。”凌逸冷冷骂道。
司马凡被凌逸这句丝毫没有武者风度又极其市井的谩骂弄得神色一僵，随即表情冷漠下来，道：“现在我开始觉得，你或许就是凌逸了。”
凌逸不发一言，身形陡然消失，进入到异空间之中，操控玉皇印碎片往银龙市疾飞过去。
“呵。”司马凡又是轻笑，也是进入异空间。
下一刻，高空中气流爆炸，造成真空，两件神器碎片再度猛烈碰撞。
然而下一刻，司马凡的身躯忽然显现，他的掌心之上悬浮着瓷片，此刻却血光闪耀，不要震颤，不光如此，司马凡更是感觉到自己大脑剧痛，与瓷片的联系正在减弱，顿时露出了震骇欲绝的神色：“你做了什么？”
凌逸的身形也是显现，嘴角浮现一抹冷峭：“你不是喜欢算计吗？被人算计的滋味怎么样？我的血可以炼化神器碎片，我故意要走，就是为了引你出手阻截，神器碎片碰撞，我涂在玉皇印碎片上的血就沾到了你的那件神器碎片上面。”
司马凡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如乌云笼罩，眼中寒芒闪烁，仅仅是几秒的时间，他跟神器碎片之间的联系已经越发微弱了，不用多久就会彻底断绝！
终日打鹰没想到被鹰啄了眼，司马凡一生机关算尽，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候反而被凌逸算计了一回。
想到自己为了得到神器碎片，杀了那么多人，甚至舍弃了肉身与修为，夺舍重生之后也是每日以自己的鲜血进行温养，最后就因为沾染了对面这头魔的一点儿血，神器碎片居然就要易主？
就仿佛从小辛苦养大的女儿，为了一个刚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而不认自己这个父亲，司马凡心中别提有多憋屈有多郁闷有多愤恼，更有说不出的恐惧！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说只有神才能真正炼化神器吗？为什么眼前这头魔也可以？
司马凡的心境被彻底打乱，万分地不甘心。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起圣女说过的那番话……
没有然后，我看到的就是这些，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掌握了命运，也许是因为你已经没有了未来……
没有了未来……
嘎……司马凡的牙关紧紧咬住，嗜血般的目光盯着对面的凌逸，心中是疯狂之前的绝对冷静。
我司马凡，怎么可以没有未来！
“杀！”
唰！
司马凡身形如奔雷疾电，朝着凌逸直冲，右手带起一道影子，寒芒迸现！
普通的剑鞘之中，隐藏的绝世锋芒，现世！
古剑，却尘，斩！
这一斩，如天空之上忽现一条银河倒挂，横穿虚空，磅礴浩然，一往无回，如无数兵卒汇聚成一道浩瀚长河，杀声震天，众志如一，惨烈而无悔！
问屈剑歌之第九歌——国殇！
一出手，司马凡就使出了最强之招，蕴含无悔和兵燹惨烈的剑之意境弥漫方圆百里，空中云气受剑意感染，尽皆凝聚成剑，天地元气亦尽数灌注进入云气所凝剑身之中，万剑穿空形成铺天之势，朝凌逸倾泻而来。
只一剑，司马凡便将自身对剑的最高领悟展现无遗，加上先天大圆满的修为底蕴推动，使得这剑招更加威力无穷，简直非人力所能抵挡。
这样的剑招，纵然不如凌逸传授给君轻蕊的凰之剑诀，也已经相去不远了。
司马凡清楚，时间紧迫，唯有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凌逸，至少也要将其重伤，或许才能阻止住如来钵碎片被进一步炼化，所以才毫无保留。
纵然知道对面之魔身上有神器碎片护体，但司马凡不信，以自己这堪称人间最强之剑，会破不了魔之防御。
凌逸目光所及，尽是剑光，尽是剑道奥义，司马凡一剑之中竟蕴含数以万计不同的剑术和剑招，就仿佛无数不同的剑客同时出招，为了抵御敌人做出最后的豁命一搏，那无数剑光中的每一剑，都是豁命之剑！
好剑，好招！
凌逸目眩神迷，也只有眼界到了他这种层次，才能真正看清司马凡这一剑中蕴含的无穷剑道奥妙，若是换做一般人，眼前只有一片白芒，什么都看不清楚便已经死在万剑之下。
这样一剑的确是厉害到了极致，若非凌逸提前消化了第六滴帝僵心血，使得自己精神力大涨，加上自己的截之拳意也是不比这剑意有弱，换做任何一个先天前期武者，在司马凡使出剑招的一瞬间就已经意志湮灭了。
这样的剑意，截之拳意还劫不住，这样的剑招，以凌逸现在的修为还挡不住，凌逸所做的，仅仅是念头一动，然后消失在原地，进入到了异空间中。
顿时，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空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有些剑气还是落在了玉皇印碎片上，不过丝毫没办法对其造成损伤就是。
下一瞬，玉皇印碎片从无穷剑光中破开一道出路，朝着司马凡的眉心射去。
唰！
司马凡也一下进入异空间，当一声剧烈震荡，两件神器碎片再度相撞，然后分开。
正如凌逸先前所说，在各自都有神器碎片的情况下，正常的武道较量已经没有了意义。
不过，眼下的情况又有不同，胜负的天平在向凌逸倾斜，只要再拖延一点儿时间，如来钵碎片就会被他彻底炼化，到时候就是司马凡的死期！
司马凡也深知这一点，不过眼下却根本想不到破局的方法，心念一动，居然是操控着如来钵碎片调转方向进行逃逸。
世事便是如此无常，正如某些影视剧里的桥段，高手刚出场时极尽铺垫，高人气派让人高山仰止，结果没过几集就开始“小树林里急急而奔”。
眼下的司马凡差不多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他机关算计，自以为掌握一切，却没想到结局反转如此迅猛，如此让他措手不及，眼下除了急急而奔他已经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
陡然，如来钵碎片骤停，里面传出了一股精神波动，是司马凡欣喜的声音：“邪魔，你终究是慢了一步！”
精神波动传出的同时，如来钵碎片的方向再是一变，眨眼间向前飞出百多公里，随即司马凡身形显现，出现在一行正在凌空飞行的几人身旁。
“荆浪，做得好！”司马凡飞快地伸手一扣，将一个少女的脖子从后面轻轻捏住，对身旁的老者说道。
这一行人，正是荆浪和被他劫持的凌家三口！
荆浪在劫持了凌柔三人之后，就从隐龙市快速地朝这边赶来。
听到司马凡的称赞，荆浪没有说话，表情有些怪异。
司马凡并未觉得异常，毕竟在他发布命令之前，荆浪根本不知道他的目标是凌逸，这时候做出对凌逸不利的事情，心有郁结并不奇怪。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一团云雾，道：“凌逸，你还不出来么？信不信我立刻就杀了你妹妹？”
说话间，司马凡信手一挥，竟是将如来钵碎片远远扔出，因为他察觉到，自己跟如来钵碎片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也就是说，神器碎片已经易主，此时留在身边反而是个祸患！
荆浪等人闻言，都是一惊，纷纷朝那云雾中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不光看不到，连感知也感知不到！
这让荆浪都是悚然，虽然知道师父掌握各种奇功绝学，但竟然能将气息收敛至连他都感知不到的地步，实在是不可思议！
此刻他心情复杂，既是羞愧又是紧张又是焦急，也想不清楚到底希不希望凌逸出现。
而凌父凌母以及凌柔，都似乎是被荆浪以修为禁锢住，虽有满心焦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眼中流露急色。
在众人目光盯视中，一道身形从云雾中显现，最终缓缓飘出。
司马凡的瞳孔，瞬间一缩。
因为飘出来的人，不是那个裸露上半身的邪魔，而是穿戴整齐的凌逸！
“果然……”司马凡心中冷笑。
因为最开始感知到神器碎片所在的位置是清园联大，所以司马凡很怀疑，那邪魔平日应该都是藏在神器碎片的异空间之中，或许是凌逸的师父，暗中保护凌逸。
而在先前，他与邪魔交手，凌逸应该就藏在异空间中观战！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揣测，在扣住凌柔之后，司马凡才叫的“凌逸”，而不是“邪魔”。
司马凡知道，邪魔多半是不会在乎凌逸家人的生死的，唯有凌逸，才是他扭转不利局面的关键，他手中的人质才能发挥人质应有的价值。
只要凌逸出现，胜负的天平就已经在朝着他司马凡倾斜！
暂时丢掉如来钵碎片不算什么，所有的神器碎片最终都要属于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