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阵低沉的军鼓奏响,就像是回应眼前暴戾的寒流一般,令整个军团都从惊慌中醒来,齐齐的看向跨立在战马上的将军;
南岸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努达的一条条命令下,所有的士兵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弥补刚刚自己的仓皇;
大批的骑兵分成几个小队,被调派到下游搜寻被河水冲垮的士兵,临时驻扎的营地也分派出一支支步兵团,四处开始搜索敌迹;
当然,努达还不忘派出一小队精锐骑士搜寻附近有没有可以渡河的桥梁,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向北岸的士兵传达自己的命令,以减少这次袭击所带来的损失;
橘黄色的光芒闪耀夜空,在向对面发射了就地扎营的焰火信号后,他能做的就只有披甲静待了;
“告诉我,格蕾小姐在哪?”
与已经恢复平静的南岸不同,正在北岸驱马前进的加拉塔在亲眼看到那一场浩劫般的激流之后,惊恐的向四周遇到的每一人吼道;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刚刚意气风发的样子,原本英俊的脸庞也因恐惧和愤怒而变得扭曲;
勒住缰绳的左手紧紧攥成一个拳头,锋利的指甲几乎就要刺破自己的手心,通红的皮肤不知道是因血气上涌还是极寒相拥;
“大人、牧师团还没有过来”
终于,在不知道多少次的摇头之后,一个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的士兵回应了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
“没过来?那就好”
就在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令他绝望的消息却从最后一批逃过一劫的士兵中传来;
“大人、牧师团的马车似乎有一辆正从桥上渡河,结果因桥面突然被魔兽冲垮,所以...”
“所以什么?”
若不是这位士兵必须要回到他的询问,恐怕他会选择在第一时间逃离这里,此时的加拉塔右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只有这位士兵语气稍有差池,就可能会被就地处决;
“大人、牧师团的战斗力并不强,我估计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滴,最终让这位士兵逃过一劫的不是加拉塔的仁慈,而是他的疯狂;
“哈哈哈哈、混蛋、混蛋,给我传令全军,立刻、立刻去下游搜寻,如果找不到那辆马车里的人,就都别回来了”
就在他准备掉头向下游急行时,聚拢在他身边的一群骑兵纷纷拉住了他手中的缰绳;
“大人,南岸释放焰火要求全军扎营,士兵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一场可怕的袭击,现在最重要的是整顿军心”
“是呀,大人,牧师团我们自会派人去搜索,目前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
“安抚军心?一群惊慌失措的土鸡瓦狗罢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已经渐渐消散的火光,加拉塔不客气的对周围的骑士们大加讥讽,以致让他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进言半个字;
虽然加拉塔不敢肯定出事的那辆马车就一定是格蕾坐的那辆,但历史永远不缺少巧合,他可不敢赌;
就在他执意要派遣大部队搜索的时候,南岸的军团焰火再次涌上了夜空,连续两次的命令,让他心中的天平慢慢开始倾向格蕾依旧平安的一方;
师团长阁下肯定知道格蕾小姐的情况,既然他都已经决定要扎营,那么加拉塔也不好当着全体士兵的面再说什么;
由于整个辅助师团北岸的高级军官不止一人,所以,他第一骑兵队长的身份难以有效的节制全军,仅仅跟自己平级的步兵指挥官就至少有三位;
加拉塔虽然有心想将全部的队伍整合到一起,但最前面的那一位步兵队长却以师团长就地扎营的命令为由,拒绝向他靠拢;
这虽然与他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态度有关,但也不得不说,确实还有另一个意外因素在影响着这位军官的决定;
原本辅助师团的命令是连夜行军,所以,走在最前面的部队一直都在向前赶路,这让他们此时距离河岸有了相当远的距离,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趋向于拒绝返回;
毕竟,夜里的气温还是十分低的,如果不是紧急的集合命令,身为步兵队的大队长,他还是选择为自己的士兵考虑;
与正在为泡在河水中的士兵担忧的加拉塔不同,此刻的他正喝着香浓的肉汤,与麾下的士兵聚集在一起等着师团长新的命令;
“大人、您可已经喝得不少了”
望着眼前这些破落佣兵哭笑着的表情,中年军官忍不住打了个嗝,呼出一嘴的酒气;
“你们这些佣兵就是没见识,钱我一分不会少的,真是的,不就是喝你们一点酒”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四周摆放着大大小小近十坛的空酒瓶却没有一点说服力;
“大人、你虽然喝得不多,但您的部下他们...”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再给我的部下们送去一点肉汤,让他们暖暖身子,也不知道后面出了什么事,居然要停在这里吹风受冻,不过,这样也好,总算可以休息一会了”
刚想站起来的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剧烈的疼痛,还没来得及被身边的亲兵扶助,就已经一头栽倒在了身边的草甸子上;
四周的士兵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将他抬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对着昏倒的他大笑起哄,说什么大队长酒量太差,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却不想没过多久,他们也都先后步了自家大队长的后尘,一个个歪头倒在了地上;
第一步兵团在行军过程中,遭遇到在路旁扎营的佣兵团时,瞬间便被那一阵阵酒香与肉香所吸引,又冷又累的他们若不是碍于行军的命令,恐怕早就扑过去了;
幸好,这时突然接到了扎营的信号,这才让这位大队长开始与这些佣兵接触;
经过交谈,他知道了这些佣兵是一群赶去格丹斯克捞油水的家伙,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蠢货后,他便开始打这些煮好的酒肉的主意了,在他看来、反正这些佣兵多半都会死在战场,那么这些东西不如交给自己算了;
二话没说,他立刻命令自己的士兵将整个佣兵营地储备的酒和肉都搬空了,这让他在心里还为自己的幸运暗暗的得意了一把;
“第一步兵大队的那些家伙不过来?”
“是的、他们说会按照师团长的命令原地扎营,但不打算继续耗费体力向后移动”
“算了,不管他们了,其他队伍的情况怎么样”
在听了一位传令兵的报告后,加拉塔也不再管前面的营地了,此刻他所要处理的事情可比跟第一步兵队的人扯皮要重要得多;
“第二步兵大队表示愿意暂时服从您的调配,第三步兵大队的队长似乎被河水冲走了,所以他们要求您能在第一时间派遣部队去下游搜寻”
“知道了”
在暂时让通讯兵撤下后,加拉塔并没有下马,而且将周围所有的骑兵都聚拢在了一起,命令他们与自己赶去下游搜寻生者,当然,他也不忘记派出一支五百人的步兵队,向上游出发,查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第二大队留守军营,第三大队一半去上游,剩下的全部都跟随自己去下游搜寻;
“可惜,自己能用的骑兵太少了,真希望格蕾小姐没事,不然...哎...”
“你醒醒”
轻轻的拍了拍少女白嫩的脸颊,刺骨的冰冷让她瞬间睁开的双眼;
“啊、我这是在哪?”
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格蕾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由于四周没有灯光,微弱的星光下,她也看不起那人的长相,这让她不免有些恐惧的挣扎了起来;
“我叫门罗,是一位独行的流浪者,正在河边宿营,结果就发现你被河水冲下来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由于此时的两人都飘浮在一块巨大的冰壁上,所以,门罗并没有打算将她放下;
“流浪者?是你救了我、谢谢”
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格蕾渐渐停止了挣扎,虽然庆幸自己可以活下来,但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永远的埋在河底,她的眼睛里就充满了哀伤;
“我现在要带你上岸,抱紧我”
“啊”
没有留给格蕾反应的时间,门罗猛地跃起,跳过一块块临近的浮冰,将满眼惊异的格蕾带到了河岸边;
“现在安全了,你可以走了”
将她放到地上后,门罗对着她淡淡的一笑;
“我...”
“怎么了?”
望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格蕾,单薄的牧师袍才刚一离开门罗的身体,就变得僵直冰冷了起来;
“我、你能不能送我回军营”
格蕾平日里自认为也算是一个坚强大胆的女孩,但总归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死里逃生的情况,不免语气上表现出有些委婉的哀求;
“军营?还是算了吧,我最讨厌跟军人打交道了,你很冷吧,那这身衣服给你”
门罗将自己身上穿着的棉衣脱下来扔给了格蕾,然后二话不说便扭头就走;
紧紧的捏住了这件温暖的袍子,感受到上面熟悉的体温与气味,格蕾目光平静的扫过黑漆漆的四周,有些怯生生的叫住了门罗的背影;
“我、我是金狮公爵的女儿格蕾-海因里希,如果你能送我回去,我的父亲一定会赏赐你的”
虽然不知道这一点点诱惑对一个独行的冒险者有没有用,但看在门罗还是一个好人的份上,格蕾便将她的身份挑明了;
“金狮公爵?早说嘛,我答应了,不过,事后你可一定要给我一大笔钱”
歪着头想了一下,门罗表现出了一个流浪者固有的贪婪;
“只是钱吗?好的,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格蕾本以为门罗有些与众不同,却不想他还是跟努达叔叔说的一样,都是一群只认识钱的家伙罢了;
“很好,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也能顺利的回到温暖而舒适的行军帐篷里,我相信这会是一次愉快的旅程,我们走吧”
在门罗带着格蕾向北岸营地出发的同时,上游已经完成爆破工作的博崛带着五十个精锐士兵便开始了一路燃火的行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将更多的人引开,为此,这些人都尽可能的分散开来,利用行军帐篷,在远方竖起一个个简易的营地,以迷惑敌人;
当然,这也是算准了对方没有骑兵的存在,不然依靠骑兵强大的机动性,恐怕这些步兵就算累死也引不来多少人;
不过,就算来上游的部队中有骑兵,这预留的五十名轻骑兵也可以进行第一轮诱敌,将他们引走;
“这里就交给你了,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红发骑士收回了望向涌去激流的目光,转身对静立在冰冷岸滩边的黑衣剑士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不动手,只有区区数百人,凭我们这些人完全可以吃下”
按照门罗的计划,如果敌人太多就分散诱敌,如果太少就可以吃掉,所以,博崛本是打算迅速解决掉他们的,只是统帅着轻骑兵的希薇妮娅却不赞同;
对她来说,让门罗孤身一人横冲敌人军阵是十分危险的,所以,她只想快点前进;
漆黑的夜中,已经熄灭了所有火把的轻骑兵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向河岸上游前进的步兵队列,快速向北岸的行军大营赶去;
说完了上游,我们再说说向下游赶去的部队,三百名骑兵以及两百多名步兵,分成了十个小组,每一个负责一段河岸,尽可能细致的搜索到每一位生还者;
“你们是什么人?哪个部队的”
正在搜寻生者的一支小队突然发现了迎面向自己赶来的一支队伍,搜寻小队都是向下游走的,而他们却是向上游赶,肯定不是其他小队的人,但看他们健步如飞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刚从河里爬出来的士兵,不过,由于他们身上都穿着师团的铠甲,这个小队的队长才没有第一时间下达攻击的命令;
这只队伍,毫无疑问,就是那一批强悍的角斗士了,他们在诺曼和西琼黛尔的帮助下,很容易就弄到了一批辅助师团的盔甲,虽然因为被河水泡过,感觉有点冷,但谁让他们的体格太特殊,都是清一色的肌肉男;
“我们是从前面的桥上过来,师团长命令我们向你们下达就地扎营的命令”
在尤娜的暗示下,全队唯一一个长相还算优雅的诺曼只能充当领头人的角色了,听说南方的军官都是这样的,要是换作了北方,肯定都是实力强悍的战将;
“大人、全军已经在北岸扎营了,我们是奉了加拉塔大人的命令,在搜寻可能存活的同伴”
小队队长虽然心有疑惑,但看到领头的人一身军官服饰,他也不敢多问,更何况他可不认为区区五十人的队伍就敢冲击整个大营;
“是这样呀,那你们继续搜寻,一定要多注意那些河面的浮冰,我们现在就去北岸行营,向他们传达师团长大人的命令”
“是”
在经过这一次的偶遇后,他们这一行人开始变得小心起来,尽可能的避免暴露自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刚刚他们躲过第三批搜寻的队伍时,终于还是被发现了,而且,由于他们是鬼鬼祟祟的行军,所以,这一次发现,对方直接都没给他们交涉的机会,径直的向他们开始冲锋;
“妈的、被发现了”
看到敌人越来越靠近,巴德哈特首先沉不住气,拉下了遮挡视野的头盔;
“他们就五十个人,也敢向我们冲锋,是不是傻了,不是应该先发信号弹吗?”
诺曼正准备在第一时间使用魔法打掉信号焰火,却不想对面的敌人丝毫没有求援的打算;
“管他娘的,举盾,准备动手,尽量别杀人”
角斗士对杀人可不陌生,所以,他们在第一时间就靠在了一起,准备反击;
“巴德哈特,不杀人行吗?可别最后死的是你们”
“哼、西琼黛尔小姐,你就放心吧,虽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碰上这些南方来的家伙,就算空手也能轻易拗断他们的脖子”
似乎对西琼黛尔的嘲讽不以为然,巴德哈特锐利的眼神从没有离开过领头的那位骑士一刻,抿了抿嘴,他右手紧握的短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扑上去了;
“我会让他们发不出任何信号的”
诺曼与尤娜虽然不打算加入他们双方的混战,但也会时刻紧盯着战斗的形势,而西琼黛尔出于对人类的厌恶,所以巴不得他们双方都死完,自然不会出手帮忙;
要说在他们对面的家伙傻吗?还真不傻,他们之所以敢直接冲上来,其实就是仗着他们有三十位骑兵的缘故,不仅如此,他们的队长加拉塔对自己的武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他相信不管对面的乌合之众是谁派来的,都会在自己战马的冲锋下顷刻间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