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他不想让你知道，但我想让你知道呀。再说，有一件事，必须得告诉你，我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怀了他的孩子，你告诉他呀，让他娶你好了，给我说什么？”林念之感觉好累，事情怎么会复杂到这个地步。
“你不离开他，他怎么会回到我身边？我希望你离开他。”
林念之觉得这个女人好好笑，她竟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她冷冷地说：“为什么要我离开，你难道确定我会离开吗？”
“你会的，致南说你是个非常聪明又善良的女人，你不会跟我这样一个比你小八岁又怀孕的女孩抢一个男人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世界真是太荒唐了，一切都乱七八糟的。”
“但是我相信你，求你了，放弃他吧。我真的很爱他，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那女人近乎哀求的声音令林念之心酸，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角色好复杂。一直怕介入到别人家庭成为遭世人骂的第三者，现在倒好，别人没婚姻，她照样是第三者，或者第四者，第五者。真是莫明其妙。
而这个女人近乎三个小时的诉说到最后的哀求，一步步地把她推入绝境。她也是女人，她也要爱情，可这女人竟要横在中间切断它。她晓得自己能应付男人的暴力和冷漠，但独独不能抗衡女人的眼泪。
她在求她，她让她必须做一个有道德的人。她在用另一种方式折磨她，逼她做善良的决定。
那边大概等急了，又问道：“林小姐，你在吗？”林念之“嗯”了一声，便又不言语了，她不晓得该说什么，那女孩究竟年龄小，沉不住气，又说道：
“林小姐，不是我逼你，你大人有大量，请你多为我着想。好了，打扰你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求你考虑，我会再打电话的。”
“不要再打了，请你……”
林念之的话还未说完，那边已收了线。“嘟，嘟，嘟……”的电话忙音，使林念之张大嘴，愣在那里。
挂了电话，林念之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又有些反胃，想吐，但身子又不想动，就像遭到什么打击一样。
这个时候的林念之非常困惑，自己干吗不哭，或者发怒。她很清楚自己，她爱那个男人，没想到他竟是那种花花公子，同时拥有那么多女朋友。她觉得心脏一阵阵地刺痛。去质问他吗？他竟然对别人说爱她，可又能怎样，那么多麻烦事。即使他不觉得麻烦，她也觉得麻烦。问他，问他。林念之心里矛盾之极。问他，大概只会自取其辱，他会不耐烦的。就此躲开吧，她又不甘心。唉，真是麻烦，上海那个小女人偏偏又怀孕了。真是乱得够呛。不过话说回来，即使那女人没孕，他也清理了那些关系，她还会像当初那样喜欢他爱他吗？她不知道，没有主意。这事太突然，太乱七八糟，她有点招架不住。或许她会自己离开他，或许她希望他能给个承诺，可这些想法目前都不切实际。他在日本，而且那个上海的小女人怀孕了。
事情复杂得就像现代电影，她是否该像一些有主见的女人那样洒脱而坚定地离开，给上海女人一个机会？可那个在遥远岛国的谢致南会怎么想呢？她真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为什么有这么多女朋友？他累不累呀。他真想要娶自己吗？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还冷冷地折磨她呢？他的爱有几分是真的呢？谁能给这个答案。林念之越想越头痛，她双手捂住头，大声喊道：“好麻烦，痛苦死了。”
突然一阵胃痉挛，她这才想起从傍晚到现在都没吃任何东西。
她踉踉跄跄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两块曲奇饼干，又躺在沙发上。
饼干吃下了，牛奶也喝了。林念之感到胃里是一阵凉冰冰的充实，可她的心情并没有转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拿起电话，拨郭贝蕾的手机，关机。再拨她的座机，没人接。她又拨卢敏秋的手机，那边卢敏秋声音压得很低，说她正在一个案子上，晚上再打。至于兰珊，还是不要拨了，她肯定在工作，不是开会就是写那些鬼材料。她无奈地放下电话，感到很无助，这才体会到真正需要朋友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没人注意到她的心情。她真正感到好沮丧。突然电话真的响了，她几乎是立刻拿起话筒的。
“喂，”她说。
“是我，你那边一早上都占线。在干什么，我很担心。”是谢致南焦虑的声音。
“没什么。有人打电话来，说了很长时间话。”她不知怎的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声音显得有些哀怨伤感。
“你怎么了？好像不对劲。你还好吧。”他好像很着急。
“没什么，你别问了，我跟贝蕾她们约了去逛街，这就要出门。”
林念之擦掉眼泪，淡淡地说。
“真的吗？总觉得你怪怪的，没什么就好。日本的事已办完，我明天从这里直接去法国，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林念之幽幽地说：“果然要去法国。”
她的声音很小，谢致南没听清，他问：“你说什么，不用担心，明天给你电话。好，开心地去玩吧。亲爱的，吻你，拜拜。”
他突然说“亲爱的，吻你”！
他第一次在电话中这样亲密，她觉得好陌生。如果没有上午那个电话，她可能会高兴坏的，因为他在明确地给她示爱嘛。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想昨天晚上他可能和日本情人共度良宵，明天有可能在法国也……即使他是去分手，也必定会缠绵的。他那种人，性情多于理性。
对林念之来说，上海女人的电话就像一个里程碑，她对他的感觉跟从前大不相同。人依旧，但爱已面目全非。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刚才接到电话，除了最初的伤感外，到后来几分钟她平静得让自已都吃惊。她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不再属于自己。
或许以前也没属于过自己。
林念之想起一句话，不知是谁说的：
人再远，只要心近，就是近的；入再近，只要心远，也是远的。
而她和谢致南之间，现在真的很远，从距离到人心。她是这样想的。或许谢致南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人心难测，谁知道呢。
“那家伙竟然同时有几个女朋友，太不像话了。”卢敏秋听到林念之无奈的叙述后，简直要替她打抱不平。
林念之看看周围，好在这个茶室人不多，没人注意卢敏秋突然的高声说话。她示意她小点声，贝蕾才不要管那么多，接着卢敏秋就又说上了。
“我就说嘛，这么优秀的男人还没有结婚，原来如此风流。”说着她咯咯笑起来。
“贝蕾，念之还正伤心呢。瞧你。”兰珊看了一眼林念之轻声道。
“对不起，我觉得好好笑。”
“你还笑，当初还不是你鼓励我去勇敢追求。”林念之苦笑一声，无来由地抱怨道。
“你也不吃亏嘛，怎么说还经历了一段难以忘怀的感情。看样子那家伙还挺爱你的。”
“你打算怎么办？”敏秋关心地问。
“我想退出，这么复杂的局面，我应付不来。”
没等念之话说完，郭贝蕾打断了她的话：“你别，那个女人不是说他爱你吗？着什么急。别轻易放弃。再说你真的能割舍吗？”口念之看了看面前的三位女友，茫然地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夹在其中我心很不安。”
卢敏秋附和道：“也是，这种男人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定是要伤女人心的。不要留恋他，太委屈你了。”
“他到底爱你吗？”兰珊关心的是爱情。
林念之又摇头：“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不肯定。觉得自己好像被入玩弄了。”
贝蕾又抢了她的话：“别瞎说，还不知道是谁玩弄谁。如果你心里这样想，就不好了，在一起也会不舒服，干脆甩掉他算了，至少落个一身轻松。”
林念之犹豫地点点头，喝起了茶。
卢敏秋看了眼林念之，又看着兰珊，幽幽地问：“你最近怎么样？那个帅小伙有没有约你呀。”
贝蕾急急地问：“谁呀，我怎么不知道？”
“相亲派对那晚你早被帅哥勾跑了，落下我们望着月亮谈心。”
卢敏秋笑说。
“哪能呢？那么多男士，他们怎么会忽视三个美女的存在。又哄我。”贝蕾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家笑着，不应她的话。念之也恢复了点精神，故作神秘地问道：
“告诉我们，老实交待，你跟那个帅哥到底跑哪儿去了？”
贝蕾扬扬头，把刚染的红发一甩，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绝想不到，他是个军官，还蛮新潮的。我们散步，打电玩，然后……然后就没了。”
卢敏秋拍着她的手笑道：“继续说嘛，肯定有好戏。”
贝蕾嘴角一笑：“然后就去开房。”
“你们做爱喽，你好大胆。”兰珊大眼睛又睁上了，惊讶地问。
“真有点遗憾。他先去洗澡，等我洗了澡出来，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又要六点半以前赶到学校，所以什么也没做。”
“真令人遗憾。”卢敏秋故意道。
“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她们说话时林念之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但是她不想扫大家的兴，随口问道。
“蛮好的，说不定可以做朋友。你们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跟三个帅哥一路玩耍来着，在广场后就去了酒吧。”兰珊淡淡地说。
“好刺激哟，有发展没有？”贝蕾左手一攥，高兴地说。
“没什么，只是聊天。”敏秋笑嘻嘻道。
“后来呢？”贝蕾似乎比谁都急切。
“我那个没打电话。”林念之故意装高兴，举手说道。
“那个人倒打电话，只是象征性地问候。嗯，兰珊呢？”
兰珊脸一红道：“那天晚上回去他就打电话来，聊了两个多小时，昨天还见了一面。真有点触电的感觉。”
“不会吧，兰珊，你要跟他恋爱？在这种泡沫一样的相亲派对上认识的。开玩笑吧，兰珊，你可是牢牢守了近三十年，我们中间最纯洁的女人耶。别乱来，这样认识的人认真不得。”贝蕾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道，仿佛一松开兰珊就会失足似的。
“你不是还跟别人上床呢。”兰珊不解地说。
“兰珊，我可以，你不可以。我反正已经这样了，而你一直坚持着处女之身，可不能轻易给毁了。”贝蕾又说道。
卢敏秋、林念之都没想到贝蕾会说这番话，想这么前卫的她一定是兰珊的大力支持者，没想到她反对得最凶，倒是她们觉得兰珊应该顺其自然。林念之看到兰珊看她，这才说：“没关系，兰珊。你怎样开心怎样去做吧，再说，你也该谈恋爱了。”
卢敏秋也点点头，贝蕾很生气，声音提高了许多：“你们这样鼓励，会毁了兰珊的。兰珊太纯洁，还不晓得人世间的险恶。”
“好了，贝蕾，你别激动。就让兰珊体验一回恋爱的感觉吧。”林念之轻声对贝蕾说。
贝蕾不管林念之的反对，看着兰珊说：“你真的认为那是爱情？
姑娘，你可看准了。”
兰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但是总想见他，想跟他在一起，我想尝试一次。”
“好，随你吧。”贝蕾冷冷地说，闷头喝起自己的茶。
卢敏秋一看大家都闷闷不乐，双手一拍说道：“哎，姑娘们，别老严肃着脸讨论沉重的爱情，我们去玩点轻松的吧。”
“玩什么？我有点累了。”林念之看看手表说。
“累什么，你是被爱情打败了，都一起去。”卢敏秋命令般说道。
“去哪里嘛。”兰珊看着卢敏秋。
“南街新开张了家练歌房，一起去唱歌吧。”卢敏秋想了想说道。
“好吧，我同意。”兰珊举手道。
“我也同意。”贝蕾也高兴地举起右手。
卢敏秋看着林念之，林念之无奈地举起右手，表示同意。顷刻间，方才还沉重的四个女人兴高采烈地挤进一辆出租车，向南飞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