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宛没有料到欧阳妈妈会跪在自己面前,连忙想扶她起来。她的发间已隐隐看的到几丝白发,如今跪在雨中就更显得落魄憔悴。璧宛不由的想到自己的处境,不也一样的悲凉无奈,于是乎哭泣声渐大。
烟雨中隐隐约约出现两个身影,原来是沁竹为金贵打着伞,缓缓朝璧宛走来。
早就听到了公主跑来旷霖院闹事的消息,或许殷陌栖有他自己的考虑,即便见了也未必能解决什么问题。不知有多少人幸灾乐祸,她却没有,虽然她利用过璧宛,但那不过是权利斗争的手段,无关各人的喜好。而她现在会来到这里,也绝非良心发现,只是不想本就岌岌可危的平安侯府再添波澜。
“风雨不知人愁,五夫人诚意已至,还是请先回吧。”五步之外,金贵的语气平静无波。
“你来作什么,看我笑话吗?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来告诉我怎么做!”璧宛气极之下口不择言,哪还有身为公主的气度。现在的她就像受伤的小鹿,敏感到以为所有飞来的都是无情的箭矢。
王金贵本就没想过与璧宛纠缠,更何况她已仁至义尽,对方领不领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于是淡漠的收回视线,轻声道:“沁竹,咱们走吧。”
沁竹移开步子转了个身,自始至终都未将注意力从王金贵身上转开过。身为一个打滚多年的下人,她清楚的知道作为一个主子身边人的分寸。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欧阳妈妈叹道:“公主,您这是何苦呢。”
她以为自己在宫中多年,早看惯了世情纷乱,却没想到一切都是虚幻。公主在车池可以是众人的宠儿,但在这滕国就不过是件政治的筹码罢了。她是依附着公主才能有今天,如果连公主都无法得到应有的尊重,那又何况是她呢。现在滕国与车池之间情况堪危,少受些波及已是万幸,能做的好像也只剩下忍这一条了。
“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璧宛愤愤道。
欧阳妈妈紧紧拉住她的主子:“我的公主呀,现在不比往日,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不然只会平添更多的敌人。”
璧宛的身子软了下来,她不是看不清现在的处境,只是身为公主放不下所有的骄傲……
颜氏正独自在房里闲坐,这时就见赵妈妈难掩笑意的走了进来问安。
颜氏嘴角一扬,冷笑道:“怎么,还没走呢?”她说的自然就是五夫人璧宛,现在府里上下谁还不知道五夫人跑到旷霖院又哭又闹的事啊。
“可不是,还在那装可怜呢,也真是的来了这么久竟然不知道侯爷向来厌恶无理取闹的女子,活该她吃闭门羹了。”赵妈妈口气不善,“瞧她从前那嚣张跋扈的样,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想不道也会有今天,看她以后还怎盛气凌人。”
颜氏其实听的很是受用,却佯装发怒道:“有你这么议论主子的下人吗?”
赵妈妈先是一惊,但随即反应过来,谄笑道:“老奴不过是就事论事,要是像夫人您这样行事态度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的,自然不用担心下人议论,就算有也只会是溢美之词啊。”
“瞧你这嘴甜的,跟涂了蜜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我这收了多大好处呢。”颜氏打趣道。
“能够跟在夫人身边随时听候差遣就是老奴莫大的荣幸了。”赵妈妈陪笑过,话锋一转又道,“听说连嬷嬷都冒着大雨亲自走了一遭,却不想给碰了一鼻子灰,我看得有的气受了。”
颜氏的目光中透出一股狠辣,幽幽道:“金贵嬷嬷也在府上不少年了,一个位置上坐久了总会疲乏的,是时候换人坐坐了。赵妈妈,你说是吗?”
赵妈妈被她的话吓的一愣,可再一想,金贵算得什么,总不能比侯爷的枕边人还来的亲近吧。她好像为了表示忠诚,居然跪了下来,拜道:“老奴预祝夫人马到成功。”
如过颜氏能夺得总管侯府的权利,她在府里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赵妈妈一想到有机会能不受王金贵的压制,不由得喜上眉梢,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回是跟对人了。
雅福楼内室。
璧宛公主半靠在床榻之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更不记得自己哭了几回。她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痛的紧。曾经的她以为世间总是美好的,就算是离开了熟悉的家乡、疼爱她的亲人,也天真的以为会有人无私的爱护着她,却原来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风光无限、什么温柔缱绻、什么柔情蜜意,统统都是假的。
小手死死的揪着被单,她努力抑制着浑身的颤抖。她想不通为什么他要如此绝情的对待自己,连一个简单的说明也不肯给她。难道当初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车池放松戒备的虚情假意吗,难道自己还不足以在他心里留下分毫吗?
为什么要在她早已深深陷落的时候告诉她这样残酷的现实,泪水又再次翻滚在苍白无助的面庞。
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不一会儿就见欧阳妈妈一脸为难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她有气无力。
赵妈妈声如蚊蝇:“刚才侯爷派人来说……公主情绪不稳,这几日就请在房中歇息,不要外出走动了。”
“什么!”璧宛惊呼出声,这根本就是软禁,他竟然要软禁自己。她究竟是做了什么要遭到这样屈辱的对待。
突然觉得心口给什么压了,重的她喘不过气来,好沉好沉……
“公主!公主!”欧阳妈妈吓得大喊,“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公主晕倒了!”
五夫人璧宛跑到旷霖院那里又哭又闹,却不得入内。刚一回来就被侯爷下令禁足,结果竟气得病倒了。一天之内发生如此丰富的好戏,怎能不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怕就是殷陌栖不发话禁她,璧宛也无颜踏出雅福楼半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