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庾澄庆
几天后，周三。
中午，孙阿姨如约把小豆丁送了过来。
那个小家伙看上去比在老爸身边的时候要安静很多，一生不吭地跟在孙阿姨后面，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叶小姐，我可能五点才能过来接孩子，下午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安心去医院好了，小誉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谢谢你啊！叶小姐，你真是个好人。”孙阿姨谢过叶凡，又低头跟小豆丁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走了，留下小豆丁一个人继续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
叶凡有些奇怪，小豆丁今天怎么这么沉默，跟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啊？她便上前问道：“小誉，你怎么了？”
小豆丁倒是老实，开口就道：“姐姐，我想爸爸了。”
叶凡笑了，这孩子才离开老爸多久呀就想了，也不枉段亦风那么疼儿子。
“小誉乖，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了。姐姐先带你去看书好吗？你要看什么书？”
小家伙的手一指，叶凡又冒汗了——这个小家伙还真是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上回借了本《三国演义》，这回竟然要看《水浒传》，敢情是要在读小学之前把四大名著看个遍啊？
不知怎么的，叶凡仿佛看到了这小子十年后老少通杀的模样。
没有段亦风在场，段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一本书放在眼前，根本不需要人照顾，端坐在那儿，屁股都不带挪一下的。
叶凡刚开始还在一旁看着，后来见这小家伙看得入了迷，便抽空去了趟办公室拿资料，可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出了岔子。
“不好了、不好了，那两个小孩打起来了。”
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叶凡急急忙忙往阅览室跑，远远就看到小誉和一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子相互推搡着。对方个头高、力气大，一下就把小誉推倒在了地上。
“小心！”叶凡心里着急，忙想冲过去，可还没走到跟前，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只见小誉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卯足劲儿将那个男孩子一推，竟然把体型比他大一倍的男孩推得连连后退。
叶凡乐了，敢情这小家伙是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了呀？
于是，她故意走慢了一点，直到那个男孩子被推倒在了地上，她才上去拦住了小豆丁。
被叶凡一把抓住后，段誉不喊也不叫，更没有告状，而是一下子就缩进了叶凡的怀里，两只眼睛却是瞪着那个男孩子，颇有几分气势。
倒在地上的男孩子被他一瞪，愣住了，片刻后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要知道一个腰围比胸部还粗一圈的胖小子坐在阅览室的地上哭是一件多么震撼人心的事情，很快那个男孩子的家长就气势汹汹地闻讯赶来了。
“你们怎么管理的？我儿子被人欺负了，谁负责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啊？谁家的？家长呢？”对方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瞪着被叶凡抱在怀里的小豆丁，一个劲儿地骂。
小家伙虽然缩在叶凡怀里，那双眼睛却是不服输的，被一个大人指着鼻子骂，竟然一点都没有胆怯，比坐在地上的那个熊孩子不知强多少倍。
“这位太太，请你不要过于激动。孩子还小，不懂事，只是玩玩而已。”叶凡劝说道。
“什么玩啊？我儿子都哭了。你看看，手都红了。你们怎么管理的？去叫馆长出来！还有这个小兔崽子，家长呢？有没有一点教养啊？”对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对不起，太太，对于我们的失职，我感到很抱歉，但是请你在要求别人家孩子有教养之前，先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孩子们都在看着呢！作为大人，应该给他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而不是一味的指责。”
叶凡的一番话把那个家长激怒了，“你说什么？我没教养？你……你这个管理员怎么当的？我要找馆长，我要找馆长！”那人叫嚣着，很快便引来了图书馆的其他工作人员。
“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找馆长。”马莉忽然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挺胸叉腰往那儿一站，在气势上便先把那个家长镇住了。
没等那个家长反应过来，马莉连珠炮似的责问已经吐了出来，“做人要讲道理，我们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清楚。这里有这么多孩子在，还有我的同事，都看到是你儿子先动手抢人家孩子的书的，抢不到就动手打人，还把人推到了地上。你看看，这孩子手上的皮都擦破了，你儿子的皮擦破了吗？你儿子受伤了吗？别自己的儿子是人，别人家的就是兔崽子了。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你家孩子就金贵呀？我看是你没有素质吧！”
叶凡把小豆丁抱得紧了些，道：“太太，我们不是责怪你，两个孩子打起来，我们确实有责任，但是你的孩子的确欺负人在先，所以请你不要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乱冤枉人。被冤枉的换成是你的孩子，你怎么想？”
一番责问还真把那个家长问住了。
对方自知理亏，答不上话来，干脆继续叫嚣着要见领导。
“我就是领导。”黄主任板着脸走了过来。
完了！叶凡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黄主任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得罪她，自己和马莉估计要没好果子吃了。
正担心着呢，黄主任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看了眼气势汹汹的家长，又看了眼马莉，最后把目光落到了叶凡身上。
黄主任隔着镜片的眸子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让叶凡不由自主地把小豆丁抱得紧了些。
不管了，如果今天他们都不讲理，就算不要这份工作了，也不能让小豆丁平白无故受了冤枉。别说她是受人所托照顾他的，就算是个陌生人家的孩子，也不能被人这样无理取闹地谩骂。
想到这儿，叶凡干脆挺起腰板，朝黄主任对望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还没接触到，黄主任忽然面无表情地转了头，朝那个家长道：“我就是这里的领导，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
对方见来了领导，一下子又来劲了，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大堆，把叶凡和马莉狠骂了一顿不说，还指责段誉没教养，伤到了自己的孩子。
“你不要血口喷人。”马莉在一旁忍不住了。
“马莉！”黄主任突然喝止了马莉，然后凌厉的目光一扫，落到了叶凡身上。
“叶凡。”黄主任板着脸，严肃的声音让叶凡内心的小宇宙开始酝酿——你要是不讲理，我今天就跟你杠上了，谁怕谁？
就在叶凡酝酿良久，做足了被骂和对骂的准备后，黄主任竟然说了句：“还不快带孩子去医务室？那个谁，去把监控室的录像调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啊！”黄主任指着马莉道：“有没有素质是你说了算的吗？你以为大家眼睛都是瞎的啊？”
马莉一愣，再看刚才那位咄咄逼人的家长，脸都绿了。
此刻，黄主任的形象在众人眼中忽然变得高大起来，就连一向不服主任的马莉都点头连连称“是”，想必心中已经给黄主任点了三十二个赞了。
这边，黄主任还在解决纠纷，那边，叶凡带着小豆丁去了医务室。
“小誉乖，姐姐给你上药，你忍一忍哦。”叶凡拿出药水，擦在小家伙破了皮的手上，轻轻地朝伤口吹气，“还痛不痛啊？痛就跟姐姐说哦！”
奇怪，这孩子擦破了皮怎么都不喊声疼？不会是摔了一跤摔傻了吧？
叶凡蹲在地上，抬起头想看他出了什么事，却在看到小家伙含着泪的眼睛时怔住了——刚才被人欺负的时候一脸倔强、毫不认输的小家伙，此刻却咬着嘴唇，眼泪噙在眼眶里，水汪汪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来般，那副委屈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叶凡急了，忙问：“怎么了？很痛吗？快给姐姐看看。”
“我不痛……”小豆丁摇摇头，紧接着，在叶凡疑惑的目光里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姐姐，你做我妈妈吧！”
小豆丁的一句话，把叶凡惊得说不出话来。
坦白说，她不是没觊觎过段亦风，但那也只是处于少女春心萌动躲在暗处默默窥视的阶段，何况她也没想过要脱离这个阶段，毕竟对方比自己大十岁，还有老婆、有孩子，无论如何两人都不会有结果。
就在叶凡因为诧异而不知如何应对之际，小豆丁又开口了，“姐姐，爸爸跟我说，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过好久才能回来。我知道爸爸是骗我的，妈妈没有了，对不对？”
孩子毕竟是孩子，说不出那个“死”字，而答案已经很明确了，只是面对这样的问题，叶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心疼眼前这个孩子，他还这么小，就要承受普通成年人才会面对的痛苦。刚才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分明那么稚嫩，口气却远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这一刻，叶凡内心的母性被激发了出来，她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伸手把小豆丁抱进怀里，安慰道：“小誉别难过，你还有爸爸、还有姐姐，大家都会对你好的。”
“姐姐，你是答应做我的妈妈了吗？”小豆丁以为叶凡答应了，眼中充满了期待，小手紧紧抓着叶凡的胳膊，仿佛怕她离开似的。
此时此刻，即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何况是叶凡？她差点就点头说出了那个“是”。
就算自己同意，段亦风会同意吗？爸妈会同意吗？别人会怎么看她？她虽然涉世不深，却知道只要自己一点头，就要肩负起一个孩子的希望，如果以后办不到，不知道会对这个孩子的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如果无法保证，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特别对方还是一个心中充满期盼的孩子。
她咬了咬牙，轻轻地摇了摇头。
“姐姐……”小豆丁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含在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豆粒般从红扑扑的脸上滚下来，抓着叶凡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姐姐，你做我妈妈吧！我想有个妈妈！我想有个妈妈……”他是那样执着，仿佛抓着这世上最后一根稻草，力气大得惊人，叶凡的胳膊都被他抓红了一大片。
叶凡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内心的压抑，平时父亲在身边，没法表现出来，只能用调皮和玩闹来掩饰自己的内心，其实他是极度渴望母爱的，而这一切不是父亲或者其他人能够给予的。他需要一个妈妈，一个真正疼他、爱他、在入睡前能给他讲故事、在受了别人欺负的时候能给他一个温暖拥抱的妈妈。
想到这儿，叶凡再也忍不住了。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感情，而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理智无法控制的。
“小誉，别哭了，姐姐答应你就是了。别哭了、别哭了……”叶凡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会答应一个孩子如此“无理”的要求，可她无法让自己不答应，她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孩子。
“真的吗？”小豆丁停止了哭泣，满眼希望地看着叶凡。
叶凡咬牙，点了点头，“嗯！”
“姐姐……不对！妈妈，你要做我妈妈吗？我有妈妈了！”满是泪痕的小脸破涕为笑，“妈妈，我要告诉爸爸，说我有妈妈了。”
这孩子……叶凡忽然觉得有些犯晕。
都说冲动是魔鬼，女人一冲动就会买很多没用的东西，或者做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她呢，一冲动竟然多了一个儿子，想必说出去，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可是看到小豆丁开心的笑，她又后悔不起来，仿佛自己变成了天使，给予濒临绝望的孩子一个希望，让他的生命能够完整。
定了定神，叶凡道：“姐姐答应做你妈妈，但是你得答应姐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豆丁疑惑地问。
“条件就是，你不许把这件事跟别人说，不然的话，姐姐就不答应你，知道吗？”
小豆丁愣了愣，“爸爸也不能说吗？”
“嗯！”叶凡坚决地点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姐姐会像妈妈一样疼你，你也可以叫我‘妈妈’，但只能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知道吗？”
小豆丁不明白叶凡的意思，但是看到叶凡坚定的眼神，又不知该怎么问，只好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拉钩！”叶凡伸出了小拇指。
“好！”小豆丁也把小拇指伸出来，勾上了叶凡的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才勾玩，小豆丁就一下子扑进了叶凡的怀里，“妈妈！妈妈！”
儿子啊……叶凡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老妈要是知道自己突然多出个外孙，会有什么反应呢？她不敢想象，只好把怀里的小豆丁抱得更紧些。
之后的数天，叶凡果真像多了一个儿子似的。
有人时，小豆丁还是跟以前一样叫她“姐姐”，一旦四周没有人，他就“妈妈、妈妈……”地叫，像是要把这么多年来没叫够的这个称谓，一股脑儿全叫给叶凡听——真是个黏人的小家伙啊！
叶凡有时候静下心来细想也会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只是萍水相逢，明明本该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命运却是如此奇妙，一不留神就让她多出了一个儿子。
段亦风来过几个电话，无非是问问儿子有没有调皮不听话？叶凡那时候正和小豆丁独处，小家伙左一声“妈妈”又一声“妈妈”的，把她叫得特别心虚。
“小誉很乖，看了很多书。”
“那就好！这孩子有我在和我不在的时候不太一样，我真怕他给你添麻烦。”段亦风的声音柔柔的，听起来有些疲倦。
“段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小誉很想你。”叶凡问。
“手头的事情还没忙完，具体时间没法定下来，不过就是这几天了吧！小誉还要再麻烦你几天。”
“别这么说，小誉可乖了。”叶凡忙摇头，又跟段亦风聊了些小誉的事情。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段亦风突然叫了她一声，“小凡。”
“啊？”叶凡一怔，总觉得他的声音跟平常有些不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谢谢你。”
短短的三个字从遥远的电话那头飘进叶凡耳朵里，她忽然有些感触。
其实不仅是小誉有压力，段亦风一个人带孩子，又做爸爸又当妈妈的，压力肯定不会少。这父子俩其实是一样的性格，多年来都习惯了隐藏，喜欢把情绪藏进心里，用最好的状态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知怎么的，叶凡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段亦风的电话每天一个，一直持续到第二个礼拜的周末。
保姆孙阿姨中午把段誉送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孙姐，你怎么了？看上去状态不太好。”叶凡好奇地问。
“哎，我老公的手术没做好，感染了，今天下午又要开刀，我心里没底啊！”孙阿姨一脸忧虑地说。
“怎么会这样啊？医生怎么说的？”
“他们说了一大堆，我也听不太懂，就是让我下午过去一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回来接小誉。”
“这样啊！”叶凡想了想，“你先别担心，这手术要是有什么风险，医生一定会先说的，没说就代表没什么大碍，你放心地去医院好了。至于小誉……如果你不介意，让我送他回家吧！”
“这太好了！”孙阿姨一下子放心了不少，“你是先生的朋友，有你送小誉回家，先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这是家里的钥匙，地址小誉知道，你让他带路就行了。真是谢谢你了啊！我还得赶去医院，小誉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叶凡跟孙阿姨告别，把钥匙放进了包里。
傍晚下班的时候，叶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借口和马莉出去玩，要迟点回家，让爸妈不用担心。
叶凡她妈也没多想，嘱咐她早点回家，就挂了电话。
叶凡也不是存心要骗她妈，只是她妈平时没事儿就很爱紧张，一直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小孩。为了避免老妈问东问西，她干脆拿马莉当了回挡箭牌。
跟老妈打过电话后，叶凡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去叫段誉回家。
段誉得知叶凡要送自己回家，特别高兴，一路蹦蹦跳跳的，吓得叶凡赶紧拉住他的手，生怕一不小心摔一跤。
此时此刻，叶凡才深刻地体会到她妈紧张她时的心情，就跟她紧张小豆丁一样，看他跑怕摔着，看他闹怕出事，总之就是一句话——做妈不容易啊！
好在小豆丁虽然闹，还是很懂事的，叶凡一牵他的手，他就安静了许多，乖乖地走在“妈妈”身边。
两人走到路口，叶凡伸手拦了辆的士。
“华城公寓。”小家伙地址报得挺顺溜，奶声奶气的声音把司机大叔逗乐了。
“小朋友，跟姐姐出来玩啊？”
“不是，她是我妈妈。”小豆丁立刻纠正道。
司机大叔一怔，语气立马有些变味，“你妈妈看上去真年轻啊！”
叶凡汗颜——这孩子真是的，都说好了不要在外人面前提的，怎么一下子又说漏嘴了？也怪她长了一张娃娃脸，身材又娇小，还特别爱穿印有卡通图案的衣服，每次跟别人说自己二十五岁了，总会引来不少诧异的目光。
“不会吧？我还以为你刚读大学呢！”
以前遇到这种事，她还会跟马莉炫耀自己长得年轻，可以扮萝莉，而现在不一样了，她可是有“儿子”的人，哪有人生了儿子还长成她这样的？也难怪司机大叔会往别处想。
不过话说回来，以她现在的身份，也确实是个“后妈”，虽然是非官方的。
想到这儿，叶凡一下子又觉得头疼起来，没答司机的话，抱着小豆丁默默坐在后座上。
司机大叔讨了个没趣，不再多说，只管开车。过了一会儿，车便开到了小豆丁说的那个地方。
叶凡下车一看，忽然觉得这座公寓的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就是上回老妈跟她介绍莫聪背景的时候提到过的公寓。汗……不会那个极品也住在这里吧？叶凡顿时觉得背后发凉——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千万别再遇上啊！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拉着小豆丁的手，飞快进了电梯。
电梯很快到了段誉住的楼层。
叶凡用孙阿姨给她的钥匙开门进了屋子，迎面便扑来一股淡淡的柠檬清香。
说实话，她并不诧异屋子会如此整洁，虽然很多单亲家庭特别是父子同住的房子都很脏乱，但是从她见到段亦风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那种人。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无论是便服还是西装，他衣服上一个褶子都不会有，儒雅、内敛、风度翩翩，有着和一般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应该是弹钢琴的，不知为什么，叶凡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而就在她暗自嘲笑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时，一架纯白色的钢琴映入了她的眼帘——不会吧，这么巧？
叶凡有点晕，随即脑海浮现出段亦风坐在钢琴前弹奏自如的样子，一颗小心脏忍不住又跳快了两拍。
会弹钢琴、会带孩子，风度翩翩、温柔多金，还有胸肌……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
顿时，叶凡觉得自己更晕了。
“妈妈，我肚子饿了。”
小豆丁的声音把叶凡拉回了现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门口花痴很久了。幸亏没人看见，否则丢死人了。
叶凡捧了捧脸，把那些不纯洁的想法从脑中甩掉，蹲下身对段誉道：“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吃的，你乖乖在客厅里玩，好吗？”
“好！”小豆丁点点头，然后就拿来遥控车玩开了。
叶凡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还好冰箱里存货充足，绝对够她烧一顿丰盛的晚餐。
叶凡的厨艺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她那个当过几年厨师的老爸，但毕竟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学不到十成，也能沾点皮毛。
一盘土豆肉片、一盘茄汁豆腐、一盘可乐鸡翅，再加一碗番茄蛋花汤，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把小家伙吃得差点没舔盘子。
“妈妈，你做的菜真好吃！”小家伙抓着吃了一半的鸡翅，满嘴油腻腻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叶凡汗颜——这孩子不像特别能吃的样子啊？要是天天这么吃，迟早超重啊！
吃完了饭，孙阿姨还没有回来，叶凡不放心小家伙一个人在家，干脆好人做到底，收拾厨房，还给小家伙洗了个澡。
等一切都做完了，叶凡抬头一看表，吓了一大跳，竟然快十点了。完了，老妈在家快急死了吧？
叶凡赶紧收拾了下东西，准备走人。
“妈妈，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在家怕……”小豆丁拉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叶凡囧了，这都快十点了，孙阿姨还不回来，难不成让她睡在这里？虽然这屋子里只有她跟一个小孩，可这毕竟是单身男人的家，她一个未婚女孩在这儿过夜，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就在这时，叶凡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叶子，你在哪儿啊？你妈都打电话来问我了，说什么你跟我在一起。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了啊？”马莉超高分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叶凡心里咯噔一下，仿佛看到了老妈那张暴怒的脸，顿时无比惆怅。
“幸亏我机灵啊，说你今晚要睡我家，正在浴室里洗澡，你妈才没有怀疑。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现在在哪儿？”
马莉，你果然机灵。
叶凡松了口气，但很快又为难了起来——总不能跟马莉说，自己现在在一个单身男人家里带孩子吧？以马莉的脾气，非拿把刀冲过来杀了她不可。
叶凡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豆丁，决定再撒一次谎。
“你别担心，我在一个朋友家，只是我妈对我这个朋友有意见，所以我没敢跟她说。”
“真的吗？”电话里，马莉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不信。
“真的啦！我好得很，我会跟我妈打电话的，保证明天一早就回家，你别瞎想了。”
叶凡一番信誓旦旦的回答，让马莉不得不停止了询问。虽然依旧怀疑，马莉还是嘱咐了几句之后挂了电话。
跟马莉通过电话后，叶凡又打了个电话给她妈，按照马莉之前说的又编了一通。幸亏她乖女儿的形象在她妈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并没有怀疑，只是让她别老给别人添麻烦，便挂了电话。
等这两个电话都打完了，叶凡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出了一身汗，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能说的谎都说了。
小豆丁还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她，只不过显然很困了，一个劲地眨眼睛。
叶凡放下手机，走过去抱起他，“小誉乖，妈妈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你不走了吗？”小家伙眨巴着眼睛问。
“嗯，不走了。”叶凡点头。
刚才说了一大通谎，现在就算她想走，都回不了家了。
抱段誉进房间躺在床上，给他讲故事、哼小曲，好不容易把小家伙哄睡着了，叶凡再一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一点。
叶凡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快累趴下了，带孩子是其次，主要是神经高度紧张，内疚感爆棚，身心疲惫，此刻她只想找个地方趴下，好好睡一觉。
算了，在沙发上躺一躺，熬过这一夜得了。
叶凡这样想着，倒头躺进沙发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朦胧中，好像听到有开门的声音。
是做梦吧？叶凡迷迷糊糊地想，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依稀听到有水声。
是做梦吧？叶凡继续这样想，觉得有些冷，在沙发上缩成了一个团儿。
又过了一会儿，身上好像被盖了什么东西。
是做梦吧？怎么可能会……咦？怎么好像有个人影？
“啊——”叶凡一个激灵，彻底惊醒了过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并不是梦，这屋子里——有人。
段亦风开门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睡在沙发上的叶凡。
之前孙嫂给他打过电话，他知道今天是叶凡把小誉送回家的，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负责，还在他们家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觉的样子很可爱，怀里抱着沙发靠垫，像只小猫似的缩成一团儿，眼皮一直在不停地动，嘴唇微微张着，时不时砸吧两下，睡得还真是香呢！
段亦风失笑，不忍心打扰她的好梦，想到自己刚坐飞机赶回来，出了一身汗，便先进浴室洗了个澡。
段亦风洗完澡出来，叶凡还在睡，似乎比刚才睡得更熟了，身子蜷在沙发上，四肢都快缩到一块去了。
虽然屋子里有恒温系统，但睡久了肯定会冷，他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考虑周全，急忙从房里拿了条毯子出来，给叶凡盖上。
就在这时，躺在沙发上的叶凡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段亦风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双眼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清澈、迷茫还带着点无辜的眼神，像极了那个人。
段亦风陷入沉思的时候，叶凡也愣了数秒，不过她不像段亦风想那么多，而是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等她回过神来，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段……段……段亦风？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凡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她下意识地想从沙发上坐起来，可是由于刚睡醒，四肢无力，人没坐起来，反而一个不留神，从沙发上滚了下去。
“小心！”段亦风从沉思中回过神，突然看到叶凡正往沙发下面倒去，来不及多想，他伸手想要捞住她，却由于事发突然，他也没站稳，两人就那样一起摔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叶凡以为自己的屁股这回绝对要开花了，紧闭双眼等待疼痛来临，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地方痛。
咦？怎么地板软软的？她下意识地睁开眼，顿时石化了，她……她……她竟然趴在段亦风身上。
在叶凡脑袋当机的同时，段亦风也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如果说他此刻还没有其他想法，那绝对是有问题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如此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呈现如此暧昧的姿势，通常情况下，下一秒都将是男人主动反扑，把女人吃得渣都不剩。
当然，段亦风是不会那么做的。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可以随便付出感情，把身边的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而毫无负罪感。岁月像一把刀，残忍地剜去了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也将他骨子里的不羁和风流统统削去，如今留下的唯有理智和成熟。
他没有动，看着叶凡慌乱不已地从自己身上爬起来，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对……对不起……段……段大哥……”叶凡语无伦次，心怦怦跳得像只兔子，“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就……就不小心睡着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内心的忐忑在脸上表露无遗。
段亦风从地上坐起来，安慰道：“没关系！是我不好，应该打电话回家通知一声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丝毫不见异样，使得叶凡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但是很快她又有些不淡定了，因为她注意到段亦风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衫，胸口的几颗扣子没有及时扣上，露出一大片古铜色的精壮胸膛来。
叶凡深刻地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段亦风不流氓自己，自己也要禽兽对方了。
她急忙移开目光，从地上站起来，故作镇定地道：“既然你回来了，我就回去了。”说罢，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就要离开。
“等一下！”段亦风叫住她。
叶凡紧张地回过头，“还……还有什么事吗？”
她那受了惊吓的样子，让段亦风不由得失笑，他伸手指了指墙上的表，问道：“你确定这个时间还要回家？”
叶凡不明所以地抬起头，顿时囧了，她竟然一下睡到了凌晨两点钟。
老妈那儿刚才撒了谎，现在离开，只能在外面瞎逛到点才能回家，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确实危险了点，叶凡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段亦风看出了她的为难，道：“家里有间客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接着睡一会儿。”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只不过……叶凡偷偷瞄了眼段亦风，想起刚才那一幕，两颊不免仍有些发烫。
叶凡啊叶凡，不就是抱着人家滚了一圈吗？你就当抱的是个沙袋，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心里自我催眠无数遍后，叶凡抬起头，朝段亦风点头道：“嗯，好。”
叶凡一宿没睡好，闭上眼睛就是刚才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心神难宁。
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印着素色竹叶图案的窗帘照进屋内，叶凡更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考虑了半天，为了等会儿不继续昨晚的尴尬，最终决定趁着时间还早，留张纸条偷偷溜出去，免得和段亦风碰面。
打定了主意，她起床匆匆穿好衣服，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准备走出去。
就在她走出房间路过客厅的时候，赫然发现段亦风已经起床了。
叶凡觉得不可思议，他昨晚下飞机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竟然可以在早上六点的时候起来做早饭？并且看上去还挺有精神的样子。
听到客厅里有动静，段亦风回过头，瞧见叶凡错愕的表情，微微一笑，“早上好！起来了啊？早饭一会儿就好，你先坐一会儿。”
“呃……”叶凡刚要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里——他都那么说了，自己也不好意思说要走了。
没办法，叶凡只好在沙发上坐下来。
沙发上还放着昨晚段亦风给她盖过的毛毯，已经叠好，整整齐齐的。
叶凡一见这条毛毯，脑海中立刻又浮现了昨晚的情景，脸红了一大片。
她忍不住自责，干吗睡沙发上呀？躺地板上多好，就不会掉下去了，也不会把段亦风一并拽下去，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
叶凡脑袋里乱糟糟的，忍不住偷偷抬头，往厨房瞟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她几乎挪不开眼睛了。
段亦风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从她这个位置望去，正好能把段亦风在厨房里忙碌的情景尽收眼底。只见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翻领T恤，腰间系了一条米色的小熊图案围裙，背对着客厅。阳光从客厅巨大的窗户外面照进来，有一缕恰巧照在他的身上，就像当初叶凡看见他坐在洒满阳光的图书室中一样，迷了她的眼。
她心里蓦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来：如果每天早上起来，都有这样一个男人给自己做早饭，那该多好？
就在叶凡陷入沉思的时候，段亦风的声音传来，“吃饭了。”
他朝她微笑，仿佛围裙上的每只小熊都在跟着微笑。
叶凡觉得自己不吃，光看着眼前这幅画面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强迫自己定神，起身道：“我去叫小誉起床。”
“让他多睡一会儿吧！孩子贪睡，不像大人。”
“哦……”叶凡悻悻地停下脚步，转身走回了餐桌旁。
其实，她之所以要去叫段誉，完全是因为和段亦风一起吃早饭，太令人不自在了。
她机械地坐下，每个动作都僵硬得不得了，脑子里一直在思考该说什么话题。
段亦风却先开了口，“尝尝看吧！做得不怎么样，实在抱歉。”
叶凡这才想起她坐在这里是要吃早饭的，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餐桌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土司和刚煎好的鸡蛋。蛋黄一点儿都没散，生熟适当，黄白分明，没经过很长时间的练习是做不出来的。
“段大哥，你平时都是自己做早饭啊？”叶凡禁不住好奇地问。
“是啊！小誉不爱吃外面的早餐，非要吃我做的，时间久了，总算摸出点门道来。”他笑笑，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叶凡感受到了他既做父亲又做母亲的辛苦。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没上学的孩子，要工作赚钱、养家糊口，压力肯定不小，而他却一点怨言也没有，每每提起段誉，眼中尽是父爱的柔情。
叶凡禁不住想起段誉说要让自己当他的妈妈，再想起那个小家伙围着自己“妈妈、妈妈……”地叫，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虚——如果段亦风知道了，会怎么想呢？她不敢想象。
“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吧！昨晚没回去，家里该担心了。”段亦风道。
“不用了！”叶凡忙摆手，“反正不远，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昨晚睡在这里，已经很麻烦你们了。”
“别这么说。昨天幸亏有你在，不然小誉一个人在家，我还真不放心。”
他好像一点都没在意昨晚那件事呢！
叶凡看着段亦风，他笑容如常，除了有些少睡的倦态外，根本看不出任何隐藏的情绪。
是自己多想了吧？叶凡这样安慰自己，心中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猜疑——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吗？女孩的心思一旦放在了某个男人身上，总会忍不住多想一点儿。
就在叶凡再一次陷入沉思之际，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老妈打来的。
“小凡，还不回来？莫先生在家里等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