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堂下院里点着几堆大火。只见火堆旁边人影幢幢,有的坐在席上吃饭喝酒,有的喝高了,手拉手臂挽臂地边唱歌边跳舞,一边还有吹弹奏乐的,可真是热闹。
司空羽和苏日辰瞠目结舌,那些人中,有好几个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到司空羽,柳乾踉跄着奔来,笑嘻嘻指着他:“我认得你——你是,是阿媛的媒人——你,你来此作甚?”说着柳乾瞥见旁侧苏日辰,一脸困惑道:“你又是谁?……好面熟啊,你是谁?”
苏日辰无语,司空羽无奈。
“酒来了,酒来了!”漠烟清脆的嗓音传来,他一手托两个酒坛,一手端着蒸熟的羊肉,笑嘻嘻奔来,一见到苏日辰,他扔了手中之物,就要飞扑而来。
那群围坐火堆之人,有一个眼疾手快,堪堪接到一个酒坛和托盘。
眼看另一个酒坛就要面临鸡飞蛋打的惨剧,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的脚接住了它。脚的主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郎君,他醉眼惺忪地瞅一眼苏日辰,叹道:“可别浪费了这好酒!”
那人眸光冷冽,分明是内家好手。苏日辰环顾四周,忍不住错愕,这一群人个个精光内敛,韬光养晦不似一般。
“师伯,我是日辰!”苏日辰妄图托住欲倒的柳乾,却被他一个擒拿手死死扣住。苏日辰脸色一绷,身如鬼魅,飘然从柳乾左侧移开。
柳乾讶异出声。
火堆旁的喧闹也停了,几个人朝这边望来,目中有激赏和好奇。
柳乾似乎来了兴致,也不顾面前是个小娘子,一招长河落日虎虎生风而来。
苏日辰心静手稳地荡开扑来的漠烟,差点没将漠烟摔个半死。她腰往后轻柔一探,化解了柳乾的攻势。那厢火堆旁有人嗤笑开了:“老柳,看来你的功夫退步不少啊!连个女娃娃你都拿不下了!哈哈哈——”
众人齐声大笑,柳乾醉眼中射出一道精光,脚尖一点,右手扣向苏日辰的手腕。
苏日辰手若无骨,堪堪从他手下划过,顺便扯了一下柳乾下巴上的胡须。柳乾疼极,双手平平推出,掌心处风声雷动,一股无形的内力如潮般涌向苏日辰。苏日辰掐住司空羽双手双脚,将其扔至安全地带,方纵身掠起,躲过此招。但听轰隆几声响,苏日辰身后大门连同围墙噼里啪啦,纷纷土崩瓦解。
众人怔住,柳乾这下手太重了!那女子身手尚看不出深浅,但轻功绝对妙绝。当下有人喝彩道:“好身法!”
苏日辰白了脸,看向柳乾,师伯分明是认出来自己,却为何还要这般?
“老柳啊,不要恼羞成怒嘛——如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该认输还是要认输的!”那用脚救起酒坛之人哈哈大笑,扬起脖颈,豪爽狂饮。
柳乾也不恼,只呵呵笑:“可不是老了嘛!——焦钧,听说你最近日日泡在酒里,是不是连功夫也拉下了,你敢不敢跟这小娘子一较高下?”柳乾这话挑衅意味甚浓。
焦钧用袖子豪迈地擦去胡茬上的残酒,一脸蔑视:“她一个黄毛丫头,我赢了她,也胜之不武——”
柳乾打断他的话,醉醺醺道:“赢?——且看看你能不能赢吧!”
这一下众人皆来了兴致,吆喝着让焦钧与苏日辰对垒。他们性情不拘泥老少之别,显然多是武林中人。
那焦钧被逼无奈,嘿嘿一笑,朝苏日辰道:“小丫头有几手功夫,那我就陪小儿玩上一玩!”他眼中轻蔑之意大盛。
柳乾拊掌大喊:“来来来,下注下注,十郎将你的兵器拿出来!”
众人呼喝起来,原来这小娘子和柳乾竟是相识,看来是故意要引得焦钧出手了。这些人纷纷下注,拿出的东西确让人眼花缭乱,有暗器匣、药瓶子、夜明珠,还有锈迹斑斑的兵器,总之大家都有押注。
焦钧嘿嘿笑着,朝柳乾道:“你且看好!”想来是摸不透柳乾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不敢大意,缓缓抽出腰间兵刃。
那是一把样式古朴的“环首刀”,这种刀直背直刃,刀背较厚,刀柄呈扁圆环状,长度一米左右,是一种实战性较强的短兵器,因便于在骑战中抽杀劈砍,在战场上的厮杀格斗中,许多将领往往长矛短刀并用,远刺近劈,威力无比。
看来此人出身行伍,所以擅用环首刀。
“刷——”记忆里一个人的眼睛从苏日辰脑中掠过,似乎与面前焦钧的凌厉双眸重合。
他是谁?
苏日辰的心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恐惧。对决武技,苏日辰向来不怕,可这火光冲天,再加上此人的动作,居然让她有些微痛苦,脑仁里似乎有一道门,那道门后是被她遗忘的记忆。
苏日辰缓缓抽出腰间软刃,内力到处,铿然变直。
无忧尺出,众人皆怔,此件兵器他们并不陌生。
“柳乾——”有人惊疑不定,“那把戒尺,竟然——竟然给了她吗?”
焦钧眸色一紧,霍然出招。他没有绚丽的刀式,只有杀人的刀法。他连连杀招,苏日辰在轻功上造诣颇高。是以十招过后,焦钧仍对苏日辰近身不得,他眉色一紧,钢刀脱手飞出,刀锋蓝光寒绽,卷挟内力而去。
苏日辰左脚轻点地面,于空中一顿后铿然落地,青石板的步道上赫然出现一个深约半尺的脚印。她双手横放,无忧尺迎面斩上钢刀,利落地将其一分为二,寒光各自分散。
观战的人群里有人脱口而出:“神兵斩——”
苏日辰上身前倾,右手扔出戒尺。戒尺直飞而去,一时间风声凶戾,戒尺下的青石板地面,竟被戒尺上的内力劈开一条浅浅的直线,直通焦钧脚下。这番变故只是刹那,众人惊呼之际,苏日辰轻功卓绝,已然赶上戒尺,立在旁侧。
一时间她袍袖卷风,眉目间豪气尽现。
众人目色翻涌,唯独柳乾哈哈大笑,伸出手来抓住焦钧的肩膀:“你们可都输了,这些东西是我的啦,哈哈哈!焦钧,你别摆着一张臭脸,这把戒尺义父给了她,别看了,就是她——”
焦钧目色复杂地盯着苏日辰。
柳乾慢慢停了笑,叹了口气,拍着焦钧的肩膀道:“焦钧,你既然决意离开朝堂,为何又日日买醉对家里不闻不问?义父当年弃官修道一事,你莫非不知缘由?——这把环首刀随你多年,可那些早已是过去,该放下的需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