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亦晓,晨帆的心有些空落落的,他对亦晓说不上爱或者喜欢,但是却把她们几个女孩子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无痕自不必说,他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嘉怡是她们三个中最聪明的,高中时她就是他的跟屁虫。嘉怡最大的愿望就是晨帆也能到北京读大学。可晨帆就是那种特别拗的主,你越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不做。亦晓不仅仅是他们的团支部书记,还是公认的班花,高中的时候,晨帆其实也觉得亦晓是他们班最漂亮的,但他就这么个性格,别人追的女孩他就不追,大家都喜欢的东西他就开始讨厌,当然亦晓除外,但晨帆不愿做她的追求者。
晨帆的这个性格使他逐渐形成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大学,他的建筑方案和设计思路就十分特立独行。同学和老师都觉得晨帆是天生学建筑的材料。晨帆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美的前提就是要创造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而这双眼睛要想与众不同,就必须挑战所有公众普遍认为是美的东西。晨帆大一的时候喜欢泡在图书馆里临摹建筑大师的作品,整整画了十个速写本后晨帆就不愿意泡图书馆了,他觉得自己动手做要比听别人和看别人的都要重要。每到周末,他都会坐火车从天津出发到北大去找嘉怡,让嘉怡带着他满北京城的绕,当然,晨帆是去看老北京的建筑,顺便到北大蹭上一顿饭。
晨帆那时候在北大发现,嘉怡的同宿舍的女生都捧着一本红色封皮的英文书。嘉怡告诉晨帆那是北京新东方学校出的一本GRE单词书,大家戏称为“红宝书”。嘉怡说有一次有位中央领导到北大做讲座,看见台下听报告的同学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本红皮书在看,领导很高兴,对北大校长说,北大的革命思想工作抓的很好,学生难得这么努力的学习毛主席选集,校长哭笑不得又不敢解释,其实大家手里拿的都是这本出国考试用的“红宝书”,对于GRE考试,晨帆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是一门比TOEFL(托福)考试还要难的考试。晨帆从来就不是那种跟潮流走的人。他曾经问过嘉怡为什么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准备出国,嘉怡就看着晨帆傻傻地笑,说我不出去,我胆小,到国外住木头做的房子我心里不踏实,我要住在晨帆给我设计的混凝土的房子里才睡得着觉。每每这时,晨帆就会剐着嘉怡的鼻子说,“傻丫头,你是要住在我的心房里才踏实吧?”
老实说,在遇到Tina之前,晨帆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女人能瞬间把他击倒,甚至是让他死心塌地的愿意为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是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占为己有吗?晨帆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真的爱的很贱!
Tina和Alan到巴厘岛度蜜月去了,这让晨帆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公司派他去丽江完成项目的深化设计,他躺在医院里养脑震荡,他怕去公司,更怕去丽江,那个爱开始的地方现在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坟墓。而这个坟墓吞噬的不仅仅是他的爱情,还有他的自信,理想和信念。
晨帆出院后又百无聊赖地躲了几天,上班特意去的晚些,减少和同事打招呼的机会。Rose还是那么花枝招展,见到低着头的晨帆,努了努樱桃小口,略带几分嘲讽地说:“人家刚结婚,蜜月还没度完呢!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你想开点。”
晨帆真想抽Rose一个大嘴巴,他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么鲜血淋漓,可Rose这话显然又伤到了他。晨帆反击道:“你有完没完?忙自己的事吧!别挑花了眼被剩下啊!剩女!”
谁想Rose非但不闹,反而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我妈说了,沉淀下来的都是精华,恋爱嘛,就要越挫越勇,怎么样,帅哥,准备好新的恋情了吗?”
“准备个头?和谁啊?莫非和你呀?”
Rose的脸一下变的通红,假装生气地说:“怎么说话这么不含蓄?”
晨帆笑着说:“你还真当真啊!Rose小姐,你可是我们AR的头牌,头牌要是被人拐跑了,公司就该塌了,这个责任我可负担不了。”Rose气冲冲从前台跑出来,一本正经地和晨帆说,“你看,Tina回来了,在那边儿。”晨帆一阵慌乱,向Rose指的方向看去,Rose抬起高跟鞋,狠狠地踢在晨帆的屁股上。大声嚷嚷着:“去死吧你。”
晨帆捂着屁股,才知道自己上了Rose的当,刚想反击的时候,许诺刚好从他们身边走过:“晨帆,别闹了,Tina的电话。”
Rose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晨帆不再理她,匆匆跑回设计室,“小鱼儿,你还好吗?”晨帆问。
“晨帆,我今天找你是有点私人的事情找你帮忙,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有,当然有,你在哪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很好,Alan也很好,我是想问你能去一趟我家乡吗?”
“能,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吗?”
“哦,我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爸爸又该去做化疗了,我想回去,可怕Alan不高兴,你能帮我回去看看吗?”
“能,当然能,老人病了,就赶快回来吧!度假什么时候不能度?Alan总不能这么不通情达理吧!”晨帆在电话这边义愤填膺地说到。
“不是,是我没和他说,你帮我看一下,有什么情况,发短信给我,谢谢了。”Tina匆匆挂断了电话。
晨帆订了周末最早一班飞温州的机票,那些哪怕一丝一毫来自Tina的消息都会瞬间把他融化,Tina所有的请求对他来说都可以让他不顾一切。他打电话给无痕说:“无痕,你有多少存款。”
“二货,怎么了,这又是哪一出啊?”无痕嚷嚷道。
“小鱼儿的爸爸又要做治疗了。就是那个Tina的爸爸,我得去看看,你借我点钱行吗?”
“二货,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人家结婚了,你忘了?她爸爸病了,人家有老公呢,你犯哪门子贱啊!告诉你,没钱!”无痕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晨帆只好打给励闻和良辰,可惜电话都没人接,晨帆想关键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人,肯定不是做手术就是在上课。打给逊萌时,终于是打通了。“逊萌,我妈病了,我得回一趟老家,你能借我些钱吗?”晨帆撒谎道。
“啊!咱妈病了,严重吗?我这里没多少钱,刚给人赞助了点,你要多少,我帮你凑点。”
“赞助给亦晓了吧?给人家多少我就要多少,兄弟可不是白拿,回头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好吧!你告诉我一个户头,五万够吗?多了真没了。”
“行行,家族企业也不行啊!”晨帆开玩笑地说着。
“我可是创二代。”
逊萌的电话刚挂断,无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大声说:“二货,钱我可没有,每天过着食刚果腹的日子,告诉你离那个Tina远点啊。”
“我自己有分寸。”晨帆傻笑着。
“你就是个楞货,还分寸呢,可笑死我了。”
由于飞机晚点,到达温州的时候已是夕阳斜照。大渔镇所在的苍南县是个很小的县城。晨帆也是第一次到浙江,当地的方言听的稀里糊涂的,左打听,右询问才找到小渔村。好在Tina一家是小渔村的名人,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就打听到她的家。晨帆放眼望去,Tina家门前有一片小小的荷塘,微风吹过,荷花便羞涩地从叶子中展露出粉红的脸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咸鱼的味道,那无疑是晚归的渔民网中的活物。披屋、廊檐、出脊、挑台和装饰性斗拱,这些晨帆以前只有在建筑画报上看过的江浙传统民居的建筑细部,竟然豪无掩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晨帆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么好的景致,难怪小鱼儿长的那么玲珑剔透,妩媚动人。
轻轻推开Tina家的门,两个小男孩正在打闹,见晨帆进来,忙朝屋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爸爸,爸爸,来客人了。”
一个老人虚弱地躺着床上,晨帆认出,这位老者就是在Tina婚礼上见过的Tina的爸爸。老人笑着看着晨帆说:“是晨帆吧,我知道你就会来。”
“叔叔,您准备去医院治疗吗?”
“是的,我新一个阶段的化疗就要开始了,小伙子你坐下,我有话和你讲。”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荷风,烟雨,碧波江水和一个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