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贸大厦的电梯里,挤满了晨起上班的白领。晨帆蓝衬衫西装革履,手里拎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看着周围密集的人,虽然拥挤,但人和人之间都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香水的味道飘进他的鼻孔的时候,他才发现同在一个城市,同一片天空下,竟然有活的这么文明和精致的男女。这些人不同于他曾经呆过的国营设计院的职工,这才是他希望工作的地方,高楼、高效、高压、高薪、高跟鞋和高品质的生活。
电梯停在十九楼,当他希冀进入的那家外企AR的名字映入眼帘的时候,他也望见了长长的招聘队伍。晨帆毕业于天津大学建筑系,在敬业湖畔的图书馆里,他临摹过很多建筑大师的作品,专业的画功和来自于思维的灵感,为他的建筑梦想插上了两只欲飞的翅膀,无奈国营设计院捆绑了他的双腿,他一直渴望摆脱绳索,如鹰般展翅飞翔,这一天终是要来了。他有些激动,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轻敌,毕竟这次招聘建筑师的名额只有两个。他抬头望去,看见前面的队伍中很多人在手里抱着他们的建筑模型。他有些慌了,头一次见过招聘还有带实体模型的,无痕不是说只要求简历和作品集吗?
他迅速掏出手机,略带焦急地说:“无痕,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放下你手里的事,去我家,帮我拿我最喜欢的那个作品模型过来。”
“钥匙还在老地方?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皮皮虾为外形设计的地铁站?”
“是的,你记住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说完晨帆就挂断了电话。
“真TMD。”无痕骂了一句,将她的旅行包重重地丢在地下。她刚刚通过安检,正准备搭乘海航去三亚度假,这个该死的晨帆,从来都是这样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她稍一犹豫,马上拨通了良辰的电话:“良辰,你在上班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又慌忙说:“你单位离晨帆家最近,你现在去他家,在书房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红白相间的皮皮虾,你抱上它赶往大望路地铁站,A出口,我乘机场专线在那里和你汇合。”
“皮皮虾怎么不在冰箱,跑书房桌子上了?”良辰困惑地说。
“模型!建筑模型!笨蛋,晨帆那个二货去面试要用,你赶快出发!”
“晨帆,他在家吗?我没有钥匙怎么进去?”
“这个不用担心,你只负责你的速度,到了我自会短信你,传授你穿墙而过的方法。”
“那么好吧,我真倒霉,你们以后做事情靠谱点好不?”
五十分钟后无痕在大望路地铁出口见到了汗流浃背的良辰,良辰个子不高,貌不惊人,身形消瘦。在大学主讲《西方经济学》,是个地道的老好人,善良、严谨、正直和慈悲等等,凡是赞美好人的词送给他应该都靠谱。无痕拍了拍良辰的肩膀,侃调地说:“兄弟,关键时候,拔刀相助,真够意思。你可以回去上班了,我是下一个接力棒。”还没等良辰抱怨,她就抢了一个妇女的出租车绝尘而去。
无痕小心翼翼地端着皮皮虾外形的地铁站,乘上了摩天大楼的电梯。她喜欢这种雪中送炭的感觉,电梯门开的时候,她还在幻想晨帆看见她完成任务时的喜悦。她放眼望去,没有她熟悉的背影,晨帆呢?哪里去了?是她走错地方了吗?她有些慌乱,急中生智询问旁边的人:“请问这里是不是在招聘建筑设计师?”
“是的。”得到的回复是肯定的。
无痕迅速整理着她的思维,晨帆不在外边等着她,他一定是进去了,正在和招聘官周旋,我送的东西并不及时?完了,会不会影响招聘结果。无痕把耳朵凑到招聘办公室的门边,透过门缝儿她听到一个外国老头说:“I_am_sorry。”冲动占据了她的大脑,她一把推开门,冲着外国老头嚷道:“No_sorry,he_is_my_friend.He_is_a_talent.In_the_future_he_will_be_a_good_architect.This_is_his_work,so_wonderful!wonderful!Right?”无痕指着她手里的皮皮虾模型,然后毕恭毕敬地举高转动着,展示着它不同角度的造型。
“Oh,my_God!The_interview_was_over,it_was_over,clear?。”外国老头解释着,他示意晨帆和无痕出去。
“He_is_a_genius,a_talent_designer,you_will_lose_a_talent.”无痕还不罢休。
“走吧!再不走人家喊保安了?”晨帆在身后扯了扯无痕的衣角。
“Hold_on!Miss,could_you_please_wait_outside_for_a_while,I_need_chat_with_this_young_man_again,leave_the_model_on_my_desk_and_please_close_the_door!”老外显然还没从无痕的破门而入中缓过来。
十分钟后,晨帆丧着个脸从老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无痕立刻扑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他说让我回去等消息,还说你以后进来记得敲门!”
几天以后,后海南沿,东兴顺爆肚张。爆肚牛百叶、羊爆散丹、羊杂碎汤、芝麻烧饼、花生米和啤酒,满满一桌子。晨帆眉开眼笑地侃着:“早晨刚睁眼,就收到Email,congratulations!那老外老头还和我套近乎呢?说他不希望失去我这么一个Talent”。
“别臭美了,没有无痕救场,估计你就是sorry的结局。”励闻不客气地说。
“还是人家晨帆给力,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我想是红白相间的大皮皮虾给了老外surprise的快感,你想从欧洲到美洲哪个傻瓜能想到地铁口站一只硕大的皮皮虾呀?我让良辰去拿模型,这个楞货还要开冰箱找呢?”无痕笑着说。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逊萌点着头说:“也是,除了我们这二货朋友,估计是没第二人了。我们干一个,为被录取的二货朋友。”然后他扭过头问晨帆:“我还正想问你,你丫怎么想起来在地铁站口弄个皮皮虾的?”
“保持饥饿。”晨帆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会进出地铁站,那往往是我一天最饥饿的时候,我就是想让人们有那种看到食物但依然饥饿的感觉,我们的人生不也是这样吗?总在想着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众人拍手叫好,无痕更是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晨帆。励闻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纳闷地说:“我们的大哲学家晨帆都快喝晕了,这大经济学家良辰为什么还没有到,赶紧再催催他吧!”
逊萌制止说:“莫催,他是慢性子,由着他吧!”
无痕一听来了兴致,兴奋地说:“慢性子?那天送模型还是多亏良辰马不停蹄地赶路,有鞭子抽他也是可以跑得很快的。对了,晨帆,你还欠我一张飞三亚的机票,为了成全你,耽误了我的好事。要不现在我正躺在三亚湾的沙滩上晒太阳呢。”
励闻扑哧一声笑了,一脸中肯地说:“这个应该赔,也必须赔,坏了人家的好事,要不这会儿可能已经有艳遇了。哈哈哈!”
无痕一听此言,恶狠狠地看着励闻:“艳你个头啊?我只是想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思考一下人为什么活着,我无痕为什么活着?”
逊萌嚼着花生米,一脸不解地说:“这种问题,会把人搞神经的,晨帆刚不说了吗?保持饥饿,时刻寻找你自己乐意做的事情就行了,胡思乱想什么啊?还至于跑到三亚去想?”
“逊萌同学,我无痕可是有思想,有头脑的女人。怎么能和你一样,只顾酒肉穿肠过呢?”无痕有些激动了,换来的却是三人的哈哈大笑声。
晨帆笑过,渐渐严肃起来,试探着说:“无痕,你有没有想过,良辰这款可能是你最理想的丈夫,你的自由配上他的沉稳,正好是一套稳固的马车。”
“我想做一只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奔腾在小时候长大的希拉穆仁大草原上,渴了喝几口雪水,饿了吃几根干草。抛却责任,只有天马行空的自由。”无痕认真地说。
励闻倒了一杯酒,沉稳地说:“这就是我们的无痕,感性中还是感性的女孩,由着她让她快乐的活着吧!晨帆,记得买机票把她快点送走,我好清静几天,动不动要思考为什么活着?麻烦死了。”说完他摸了摸无痕的头,一脸的怜爱。励闻话锋一转,看着大家,故作神秘地说:“前几天我陪科主任去了一趟武警总医院会诊,你们猜我碰到谁了?”大家一脸的迷茫,也生出了一脸的好奇。然后他故作镇静地说:“就是那个,那些年我们曾经一起追的女孩,亦晓。她现在即将完成研究生学习,在武警总医院做临床采样。”
“真的吗?”逊萌兴奋地捂住了他嚼花生米的嘴。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带你们去找她,你们还有兴趣一起追吗?”励闻建议着说。
晨帆表现出了一脸不屑,回复着:“我从来就没追过她,她不是我的菜,要追你们两个去追吧。良辰也不能去,万一无痕流浪中摔断了腿,还指望着良辰给她终老呢。”
“你说谁呢?你这个乌鸦嘴。”无痕恨恨地踢了晨帆一脚。
话音刚落,良辰从门口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说道:“学校下来新文件,非要让我们深造,哎,消停不了了。”说完他指了指手里拎着的一袋子书。
无痕接过袋子,翻开来看,愁眉苦脸地说:“怎么都是西经啊?亲爱的良辰,你要去西天取经了吗?要无痕陪你去吗?”
“有点正经没?这叫西方经济学,不要这么没有见识好不好。”良辰笑着说。
“亲爱的良辰,你刚错过了最伟大的哲学家的演讲,听过你就不嫌这一袋子书烦了。”励闻说。
逊萌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励闻迫不及待地说:“励闻,别和他们闲扯蛋了,我们去武警总医院吧,现在就去,我想知道亦晓变成什么样了,我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她了。”
励闻笑了,数落起逊萌来:“瞧你丫那样儿,一提亦晓就像丢了魂似的,不过我要报告大家,亦晓现在已经出落得更加楚楚动人了,而且还带着知性女人的味道,浓郁中散发着清香,清香中又是耐人回味的醇厚……”
大家一回头,逊萌已经跑到饭店外拦出租车了。励闻也一个健步的跟了出去,只留下晨帆、无痕和良辰傻傻地坐着。
“保持饥饿,大哲学家刚说了,这两个色鬼就扑上去了?重色轻友!”无痕一脸无奈地说道。
“保持饥饿?哪个哲学家说的,我正饿着呢!”良辰夹起一块爆肚,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