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换了眼膜，祁梦思老是在做恶梦，梦境恍惚迷离，让他整夜不能安睡，醒来时，左眼流出一滩泪水，火辣辣的，烧灼着他的皮肤。他摸摸右眼，右眼却没有这种感觉。他找到主治医生王中天医师，说手术是不是有问题，为什么左眼老是流泪呢？王中天医师听了祁梦思的话，忙给祁梦思做全面检查，检查完，王中天对祁梦思说，祁梦思手术后各顶指标均属正常，他移植的左眼膜可能有适应时间吧。听说一切指标正常，祁梦思才松了一口气。
祁梦思的左眼是在一次事故中受损的，那天，他独自驾车，和迎面而来的车猛烈碰撞，让他丧示了左眼的光明，右眼的视力也急剧下降，只剩下零点一。经过半年漫长等待，他终于等来了一只眼角膜，并且成功地移植到他的左眼。就是这只移植的左眼，每晚做一些奇怪的梦，醒来后，就是泪水涟涟。也许，这只左眼的主人有过痛苦的经历，现在，移植自己的身上，向自己传达着什么。祁梦思找到王中天医师，希望知道这只眼球主人的情况。王天中医师对祁梦思说，他只有手术的权力，至于眼球的来历，归眼库管理，他就一概不能知晓。
左眼继续流泪，恶梦也让祁梦思不能安宁。祁梦思决定根据梦中的情境，追查那只眼球的来历，他记得梦中出现最多的是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就在地图上仔细查找，竟然找到了十六个，他摇了摇头，只有一个一个去找，他正在修病假，有的是时间，就当是旅游了。眼泪逼迫他第二天就要上路，走了十多天，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他终于见到那个地方，眼睛一下就好了许多。就象到了自己的家里，熟门熟路，他来到一所简陋的的民居前，见到一位中年妇女，有种久违的冲动，祁梦思脱口而出：“妈。”
那中年妇女听了，转过身，疑惑到问他：“你找谁呀？”
祁梦思这才回过神，在梦里，这个妇女不是经常叫他小雪吗？他就对中年妇女说：“大妈，我是小雪的同学，分开很久了，想找她。”中年妇女叹了口气，告诉祁梦思，小雪已经出门打工很多年了，这几年，为了挣钱，一直没有回过家。特别是这几个月，不知出了什么事，她没有向家里寄过一分钱，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他父亲病了，连治病的钱也没有。
祁梦思听了，对小雪妈妈说，他欠小雪一千元钱，这次来，是专门给小雪还钱的，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递给小雪妈妈。等小雪妈妈接过钱，祁梦思就问小雪在哪里工作。小雪妈妈说的地方就是祁梦思居住的那个城市，并把小雪住的地址告诉祁梦思。祁梦思说和小雪多年没有见面了，让小雪妈妈给了一张小雪去年的相片，相片上的小雪二十多岁，清纯可爱，甜甜地笑着。一见到小雪的相片，左眼就停止了泪水，仿佛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强烈地感觉让祁梦思觉得，小雪就是自己左眼的主人。
祁梦思回到自己的城市，来到小雪居住的地方，他敲开小雪的门，开门的是和小雪差不多的女孩，她对祁梦思说，小雪好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一直住在医院，她把小雪住的医院告诉给祁梦思。
祁梦思的姑父就在那所医院工作，祁梦思找到姑父，让姑父帮忙找到小雪这个女孩，姑父把祁梦思带到医院登记部，按病房的顺序仔细查找，没有找到叫小雪的女孩。姑父对祁梦思说：“你不会是搞错了吧。”见到所有的病历，没有找到小雪的名字，祁梦思也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他的左眼闪出一格画面，就象电视机一样，这个画面让他不由自主地紧跟相随。他走出医院登记部，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骨科部，在骨科部后面的洗衣池边，他见到一个女孩的背影，那个女孩站在水池边默默地洗着衣服。祁梦思大声地喊道：“小雪。”
那个女孩转过身，正是小雪，比相片上还漂亮，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祁梦思，说：“你是谁？”
祁梦思的左眼克制不住，夺眶而出，可是祁梦思怎么拭擦，也不能让泪水停住。小雪用奇怪的眼神望着祁梦思，对他的奇怪举动甚是不解。等左眼稍好一点，祁梦思才问小雪：“你是不是曾捐过一只眼角膜？”小雪点了点头，问祁梦思怎么知道。祁梦思这才发现小雪的左眼一片混沌，是医生给她换的假眼。祁梦思对小雪说，他就是那个受捐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雪给他的那只左眼老是流泪，还做奇怪的梦。
小雪听说他就是那个受捐者，激动不已，问祁梦思是怎么找到她的。祁梦思指着左眼说，我就是根据左眼做的梦，先找到你母亲，然后才慢慢地找到这儿的，祁梦思接着说：“我在医院住院部整个病历都查找了一遍，没有见到你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小雪说：“这里有些冷，你跟我到病房去，我慢慢讲给你听。”
到了病房，祁梦思见到病房里躺着一个年青的男人，长得很英俊，有张朝气蓬勃的脸庞，下肢已经被截肢，正在熟睡。小雪说：“他叫阿胜，是我的男朋友，半个月前，刚做了截肢手术。”小雪就把她和阿胜的爱情讲给祁梦思听，五年前，小雪初中刚毕业，就独自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急于找工作，她被一个男人骗奸，正当她心如死灰，跳入河里想寻死的时候，一个叫阿胜的年青人救了她，要她坚强地活下来。后来，阿胜在酒店给她找了份工作，几年来，两个人心照不宣，一直畅游在爱河里，直到今年才谈起结婚的事情。不料，在半年前，阿胜突遭横祸，被一辆违章的小轿车撞断了伤腿，事发后，那辆小轿车肇事而逃。由于没有钱，阿胜的手术一直没能做，到后来，腿部严重感染，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为了保住阿胜的性命，小雪只好卖了她的一只左眼，这才给阿胜做了手术。由于耽搁时间太长，阿胜的手术不太成功。说到这里，小雪叹了一口气，说她的眼泪就快哭干了。
祁梦思这才明白，为什么左眼老是流泪，是因为女主人一直流泪所致，左眼虽脱离了小雪的身体，但永远没有脱离小雪的精神。他劝小雪不要太担心，阿胜会好起来的。祁梦思问小雪还缺不缺钱，他可以借给小雪。小雪摇了摇头，说卖眼球的钱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祁梦思就留给小雪一张名信片，说以后有什么事就找他。
回到家，祁梦思感到左眼好了许多，不痛不涩，眼泪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也许是小雪的心情不那么忧伤，也许真的是眼泪已经哭干了。
过了几天，祁梦思接到小雪的电话，开始，只听到小雪的抽泣声，最后才听见小雪的嚎啕：“阿胜死了。”
祁梦思听了，有些木然，突然，他感到左眼剧烈地疼痛起来，接着有些肿胀。在他的左眼里，就像电影一样，播放半年前的一幕。那天，祁梦思一边开车，一边卿卿我我地给女朋友打电话，一不留神，把一个过马路的人给撞倒。事情突如其来，他感到害怕极了，事业、金钱、爱情……他不知道会丢失什么。就驾车狂逃，走出十多里地，正当他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和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失去了左眼。其实，那天在医院，他听了小雪的讲述，就已经知道，被自己撞倒的是阿胜。
祁梦思听到一声轻微地爆破声，“扑”，就像一只鸡蛋扔在地上的声音。天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用手捂住左眼，左眼火辣辣地痛，感觉到有一些液体流了出来，他把手放在右眼前，仔细一瞧，手上全是鲜血。
左眼宁愿破碎，也不会背叛她的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