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新国坐在大包头沙发里，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对朱崇说：“你要尽快想办法，把挪借给海天公司和海北办事处的四千万元补上。你们公司的人在到处告状，省里很可能会派人来调查。”
“我的戚书记，你说话也不牙疼，我有什么办法从哪里去弄四千万？”朱崇摊开两手无奈地表示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能补上四千万就行。”戚新国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金丝边的镜架，双眼瞪得滚圆。
“当时我就怕资金回不来，你说你与胡国民担保。你是书记，你的能耐比我大，还是你想想办法吧。”朱崇到了这步田地，也毫不客气地说。、“我有办法，还找你干什么？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还是尽快想法渡过眼前的难关吧。”戚新国主动缓了语气。
“违法犯罪的事也干？”朱崇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罪恶的念头。
“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弊相衡取其轻。只要能解决挪用四千万资金的问题，什么办法都行。”
“看来我只能铤而走险了。”朱崇试探地说。
戚新国腾的一下站起来说：“什么险不险的，现在你已经很危险了。”
“我？”朱崇一脸惊愕的表情。
戚新国瞪着朱崇说：“不是你是谁？”
两人谈话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朱崇气得无可奈何地在摇头。他只得戳穿窗纸讲亮话：“海天公司的手续费你拿了十万，海北办事处的手续费，你拿了二十万，那怎么说？”
戚新国很不高兴，拉长着脸说：“我那三十万与手续费有什么关系？我是讲好了，是跟你私人借的，还给你打了借条呀！”
朱崇木讷地：“这……”
朱崇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戚新国常住的别墅套房。他在苦苦琢磨，如何填补四千万元的窟窿。朱崇实在没有点石成金的办法，于是铤而走险，蓄意制造了宏达公司的火灾事故，想从保险公司索取巨额赔偿金……
朱崇揭发交代了戚新国、胡国民的问题后，黎健又问道：“你用白纸条从公司套取的大量现金干什么用了？”
“这些钱我个人吃喝玩乐花了不少，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给领导干部、领导机关和其他权力部门送红包、送礼物用了。”
朱崇神色黯然地答道。
“送给了哪些领导和部门？”
“有市委书记戚新国、秘书长胡国民。逢年过节都送，每次红包，一般都是一两千，甚至四五千，还有高级烟酒。”
“还送了一些什么人？”
“一些有权力管我们的部门经办人，我也送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打发他们一些钱物，有些事就是领导开了口，批了条，也办不成。就是能办成，也会让你多跑几趟冤枉路。”
“还给哪些领导送过？”
“给省委副书记魏尚飞家里也送过。”
黄达生插话说：“你得有事实根据，乱说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朱崇顺从地点了点头……
有一次朱崇进入魏尚飞家里的客厅，毕恭毕敬地坐在沙发上，胸前挂着省人代会的代表证，空着的双手放在膝上。
徐艳芳在看电视，既不递烟，也不倒茶。她见朱崇还不愿走，就冷冰冰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在省里开人代会，来看看魏书记。”朱崇拘谨地说。
“劳你操这份心，他有什么好看的？”徐艳芳话音里透出很不耐烦的情绪。
“我顺便有点事，想找魏书记汇报一下。”朱崇心怯地说。
徐艳芳毫不留情面地下达逐客令：“有事到办公室去找他，我要休息了。”
朱崇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拜佛还未烧香。他立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说：“快过年了，这封信烦你转给魏书记。”
徐艳芳看到那厚厚的信封，又听对方说快过年了，于是眼睛一亮，完全变成了另一副面孔。她立即起身递烟，倒茶，满脸喜色地说：“你怎么不早讲呢，有信我帮你转给魏书记嘛。”
朱崇把信封递向徐艳芳：“这是小意思。”
徐艳芳并不去接信封，而是冠冕堂皇地说：“给魏书记的信我是不经手的，免得别人说夫人参政。”她把手一指，“你把信放到墙角茶几上的小箱里吧。”
朱崇顺着徐艳芳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小箱类似寺庙佛像前的“功德箱。”
“这信里面的东西……”朱崇吞吞吐吐说了半句留了半句。
徐艳芳大大咧咧地笑道：“你放心，丢不了，我会告诉魏书记这封信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事要魏书记办的？”
朱崇起身恭敬地把那厚厚的信封放进了“功德箱”，然后转过身来说：“宏达集团公司成立两周年，我想请魏书记去参加庆典活动。”徐艳芳立即拿出纸和笔：“什么时间，什么地方？”
“到时我会正式送请柬来。”
朱崇把前前后后给魏尚飞送礼的情况都作了交代。他一共送礼五六次，大约万多块钱，还有三四千块钱的烟酒。”
黎健问道：“魏书记直接收过你的钱物吗？”
“没有。”朱崇轻声回答说，“我去的时候，有时他不在家。
就是在家，看出我有送钱物的意思，就说有公务，马上要出去，有什么事跟艳芳讲是一样的，能帮忙的尽量帮忙。”
徐健继续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要交代的？”
朱崇想了想说：“我逃到海北后，魏国就单独把我找到了一个房间里……”
朱崇在回忆着。他和魏国并排坐在一对单人沙发上。魏国脸色阴沉，板着面孔说：“现在形势非常严峻。非法买护照外逃，没有几万美金是不行的。你俩的护照要钱，国外生活要钱。你有这笔钱吗？”
朱崇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魏国接着说：“你们在国内到处乱跑，随时都可能被抓。
这样吧，小倪留在这儿躲起来，我负责她的生活安排。你先在这里住几天，然后你回锦江行动起来。”
“我回锦江不是送羊入虎口吗？”朱崇吃惊地望着魏国。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魏国站起来点燃一支烟说，“你可以在海北整整容，学学化妆。我给你弄一个化名的身份证。”
“我回锦江怎么行动？”朱崇疑惑地问道。
魏国露着凶相说：“你要设法干掉司马民望！还要恐吓或者干掉方刚的女儿。同时，弄几张存款单放进尹葆春的办公室，必要时咬他受贿。具体行动你可以找郑彪和我派去锦江的人。
朱崇一脸惊恐：“我这样做，不是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不危险！”魏国将抽了半截的烟往烟缸上擦灭说，“你反正脑袋挂到了裤腰带上，干与不干一个样。你干好了，保住了我，我就设法给你弄一笔钱，帮你逃到国外去。”
朱崇无可奈何地说：“魏主任，你说话可要算数啊，到时不要把我丢进火坑就不管了！”
魏国拍着朱崇的肩膀站起来说：“你放心，我跟你是坐在一条船上，能不管你吗？大胆去干吧！”……
“他还说了些什么？”黎健又追问道。
“他说给我弄一支手枪、一条眼镜蛇和十万元活动费。我说我有手枪。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回锦江，在刀尖上闯出路。”
“你回锦江具体干了些什么？”
“在尹葆春办公室放进了十万元存单。与魏国安排的人接了头。我要他干掉司马民望，给了他一支枪、一封恐吓信和三万元活动费。眼镜蛇他不肯要。”
“眼镜蛇是谁放进司马民望家里的？”
“是我自己。”……
朱崇还交代说，他按照魏国的安排，在锦江和省城活动了一段时间，就坐飞机回到了海北。整过容、化过装的朱崇戴着大墨镜，推门进入了魏国的办公室。魏国惊问：“你是谁？”
朱崇取下墨镜：“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魏国立即把朱崇拉进来关上门说：“你怎么就从锦江回来了？”
“我不回来怎么办？你物色的那个人，几件事都没干好。”
朱崇的话语中有几分埋怨情绪。
“你说说具体情况。”魏国催问着。
朱崇简要地谈了在锦江和省城没有得手的几件事，并强调了对司马民望没有下手的机会。
“你就这样罢手了？”魏国两眼闪着凶光盯着朱崇问道。
朱崇两手一摊：“不罢手怎么办？郑彪也很紧张，要我尽量与他少联系。我感到老呆在锦江很危险，就返回来了。”
“你是舍不得倪萍兰吧？”魏国转换了话题，冷冷地说，“朱总，我看你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这里也不是你久留之地。与其抓着挨枪子，不如自行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