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派你去锦江是省委、省纪委埋钉子，派暗探，我不管这些。如果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钉子，怕什么暗探？”钟国梁边说边挥动着手臂。
张毅也随即起身，挺直地站着，庄严地说：“我一定尽力而为，当好党的忠诚卫士。”钟国梁高兴地握着张毅的双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纪检监察工作难度大，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啊。”
张毅坐在奔驰的桑塔纳车上，回想省委书记的这番话，确实感到自己对纪检工作的困难思想准备不足。他深深吸进一口烟喷了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想：“做党的忠诚卫士真难啊！前进的道路上不知还有什么更大的困难和斗争。”
桑塔纳来到了省纪委办公楼。张毅跳下车，就风风火火穿过走道，推开司马民望的办公室说：“司马书记，你的第一步方案搁浅了。”
“别性急，坐下慢慢说。”司马民望亲切地站起来边说边给张毅泡茶。张毅接过茶杯坐下说：“我把市纪委对宏达公司的立案报告送给戚新国，他不理不睬，还指责了我一通。下一步恐怕要省纪委出面才行。”
“我本来打算最近去一趟锦江，但书记碰头会上分工要我到几个工厂作些调查，为常委决策提供事实依据。”
张毅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你去？你是管纪检工作的，怎么抓起企业工作来了？”
司马民望坦然说：“搞纪检工作，了解一下企业也好嘛。我明天出发。”
张毅猜疑道：“不见得吧，是不是有人不想让你过问宏达的案子，来个缓兵之计？”
“不一定吧？我多则十来天，少则六七天，就回来呀。”司马民望不以为然。
张毅担心地说：“人家也许就要利用这段时间做些手脚呢。”
司马民望宽慰道：“没关系。我走了以后，谭明在家主持工作。有什么紧急事情可以找他商量。”
“戚新国目前这种态度怎么办？”
“不要急。如果他们真的采取缓兵之计，我们就将计就计，看他们有什么新的动向。”
“你明天出差，就不打扰了。”张毅边说边起身告辞。
司马民望出差的第二天，锦江市委就对宏达公司的火灾问题发了一个通报。张毅气冲冲地拿着通报来到了市委副书记袁佑明的办公室。他拍着手里的通报说：“袁书记，对宏达公司的火灾事故，只是以市委的名义发个通报就算了结？还说宏达公司的经验教训总结得好，真是屁弹琴！”
袁佑明站起身笑嘻嘻地说：“别生气，别生气，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他边说边拉着张毅同坐在一张长沙发上。
张毅余火未消地说：“发这样的通报，事先也不通通气！”
袁佑明递给张毅一支烟说：“事先我也不知道，是胡国民组织一班子人写的，戚书记签发的。”
张毅接过烟反问道：“宏达公司的问题就这样算了？”
袁佑明给张毅点燃烟，然后自己点燃说：“市公安局又没查出什么问题，追查谁的责任都不好办呀！”
张毅感叹说：“我真是想不通，对宏达公司的问题立案为什么这样难！”
“地方工作比部队工作确实要复杂得多，除了工作本身复杂之外，还要考虑多方面的人际关系。”老袁喷出一口烟说，“宏达公司是新国同志的改革试点，朱崇是他亲自树立的典型，省委领导也是充分肯定的。宏达公司的安全工作又是省委书记的女儿分管的。我们处理火灾事故，不得不考虑这些因素啊。”
“袁书记，据我了解，前几年宏达公司的效益是不错的，朱崇也做了不少工作。但现在，亏损非常严重，连工资都发不出了，职工群众对朱崇意见很大。这次发生火灾，矛盾就更突出了。这个问题不尽快解决，就会影响社会稳定。”张毅委婉地解释道。
“问题是要解决，但不能操之过急呀。有些事只能慢慢来，否则，欲速则不达。”
“袁书记，有些事不能不急呀。市纪委关于立案查处宏达公司火灾事故责任的报告，您要我直接送给戚书记的，快十天了，还没有回音。你是分管纪检工作的书记，请帮忙提醒一下戚书记，看他是不是忘了？”
袁佑明面露难色地说：“老张呀，你们纪委的事，我向来是支持的。立案查处宏达公司火灾事故的责任问题，从内心讲，我也是赞成的。但你要体谅我的难处。这件事，你直接问戚书记吧。”
“作为老同志，你帮帮我的忙好吗？”张毅在请求。
袁佑明又深深地吸了两口烟：“我不是不肯帮忙，作为同事，作为朋友，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要注意处理好与一把手的关系，有的事要三思而后行。”
张毅将烟擦灭，站起来说：“我是当兵出身，喜欢直来直去。宏达公司火灾事故责任案，是省纪委要我们立案查处报结果的，我不能思而不行，拖着不办呀。”
袁佑明也站起来，拍着张毅的肩膀：“俗话说，树直遭人砍，人直讨人嫌。有些事还是圆活一点好。你作为市纪委书记，省纪委是你的娘家，他们的话你当然要听。但你又是市委常委，市委是你的婆家呀，有些话你也不能不听哟。如何摆正娘家与婆家的位置，这就看你的水平和能力了。”
张毅又点燃一支烟，沉思不语，一个劲地在抽烟。
袁佑明看了看张毅，继续说：“如果只有娘家满意，婆家不满意，日子也会不好过呀！”
“袁书记，我真心诚意地请教，娘家与婆家的意见明显不一致，你看怎么办？”
袁佑明望着张毅那虔诚的目光，就坦诚相告：“娘家与婆家有矛盾，你就要权衡一下利害，看哪头轻哪头重。如果明显看出了轻重，你就往重的一头加劲吧。”
“怎样区分轻重呢？”
“这就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了吧。”
张毅起身抓住袁佑明的手说：“谢谢你的金玉良言！”说罢两人相视而笑。
‘张毅离开袁佑明，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他关上门双手叉着腰，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回走动。他在认真地思考，他在激烈地斗争。在宏达的问题上，正确的一方毫无疑问是娘家，但哪一方胜利现在还很难说。如果婆家将来占了上风，自己的日子就难过了。这种思想一露头，张毅就自我批评起来：过去在部队打仗，连死都不怕，现在与腐败现象作斗争，怎么能计较个人得失呢？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走到办公桌前，郑重地拿起电话。
张毅故作轻松地对着话筒说：“戚书记吗？我是张毅。关于立案查处宏达公司火灾事故的责任问题，书记碰头会研究没有？”
电话里传出戚新国漫不经心的声音：“市委发了通报，事情已经了结，你还立什么案？”
“市委的通报，怎么能代替纪委立案？省纪委等着我们回话呢。”
“回什么话？你听市委的还是听省纪委的？”戚新国的话语气势逼人。
张毅耐着性子把话挑明说：“戚书记你是知道的，纪委是双重领导，上级纪委交办的事，我不能不办呀。如果市委坚持不同意纪委立案，我们只能请省纪委直接立案。”
戚新国怕省纪委直接立案更麻烦，就软下来说：“你别急嘛，书记们的工作都很忙，总不能让大家把工作停下来，专门研究你这件事。”
张毅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戚书记，你总得确定个研究的具体时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吧？”
“什么？我拖！你说话也要注意点分寸！一切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你懂吗？”戚新国在生气地指责。
张毅气得手在颤抖，但还是语调缓和地说：“查案与经济建设并不矛盾呀，查处经济领域中的问题，就是为了保证经济建设更加健康顺利地发展嘛。”
“你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等有空以后再研究，我还有事。”戚新国“咔”的一声把电话放了。
张毅满肚子委屈，无可奈何地挂上了电话。他点燃一支烟，静静思考着。突然，他又拿起电话拨通说：“国锋同志吗？我是张毅，明天去公园下象棋好吗？上午九点公园见，不见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