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拍掌大笑道:“饶你精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如今你终于上了我的当了吧,你可知道是怎么上的当?”
白衣少年狠狠瞪住他,眼里虽冒火,嘴里却说不出话。
十一郎道:“告诉你,世上根本没有‘九步归阴掌’,我自然也不会,但世上却真有另一神秘的武功,叫做‘血断截脉’!”
他跑过去将那匹已骇得远远跑开的小白马拉回来,白衣少年眼睛瞪得更大,似是已等不及地想听了。
十一郎缓缓道:“这‘血断截脉’与点穴手法是大不相同,点穴是凡体手法,而且是死的,我这‘血断截脉’却是活的。”
他随手点了那少年身上“期门”、“气血囊”两处穴道,口中笑道:“这是点穴,你‘期门’与‘气血囊’两处穴,永远都在这个部位,绝不会动,所以点穴是死的。”
说着话,他又在那少年肋下拍了两掌,接道:“‘血断截脉’重点是点血,点血却是要截断你的血脉,你的血脉不能流通,身子自然不能动,自然要倒下去,你的血脉整天都在不停地流动着,点血就是要恰巧点在你血脉流动时前面那一点,才能恰巧将你的血脉截断,血在流动,这一点自然也时时刻刻都不同,所以点血是活的,你懂得我的意思了么。”
白衣少年已听得入神,不觉应声道:“懂了。”
十一郎笑道:“但这闭血点穴为时不能太久,否则被点的人就要死了,方才我已解开你闭住的血,所以你现在才能说话。”
白衣少年虽然生气,却忍不住道:“方才你瞧着地上的影子,可是在计算时辰,计算我血脉该流在何处?然后再叫我用力按下去!”
十一郎拍掌大笑道:“对了,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白衣少年咬了咬牙,又道:“你虽然会一点‘点血’的皮毛,但会的却不多,而且根本就点不着我,所以,你就骗我,让我自己动手。”
十一郎大笑道:“对极对极,一点也不错,因为教我‘点血’的那人,医道虽高明已极,武功修为却不行已极,他虽对人体各部都了如指掌,虽能算得出人体血脉流动的系统,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去点,所以我也只有请你代劳了。”
他歇了口气,接道:“因为你还在随时准备动手,所以真气仍在掌指间流动,我一叫你用力,你真气就不觉自指间透出,这自也因为我叫你点的不是穴道,甚至根本不在穴道附近,所以,你就根本未去留意。”
白衣少年恨声道:“诡计伤人,又算得什么!”
十一郎道:“诡计?你可知道要多大的学问能使得出这样的诡计。第一,我要先让人时时刻刻都防备着我,这样你的真气才不会自指掌间撤出。第二,我要先编出‘九步归阴掌’这样个怕人的名字,让你不得不含糊。”
白衣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这两样已够了。”
十一郎道:“不够,我至少还得略窥‘点血’术的门径,还要算准血脉恰巧正流动在你穴道附近,让你全不提防。”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这简直是武功与智慧的结晶,我武功若不高,怎能教你提防,我智慧若不高,又怎能教你不提防,你先提防而后不提防,可见你怎样都不如我,你拜我这样的人为师,总算不冤吧。”
白衣少年怒喝道:“拜你为师,你..你做梦?”
十一郎道:“你未动手前明明已说好的,如今怎能反悔。”
白衣少年涨红了脸,道:“你杀了我吧!”
十一郎笑道:“我何必杀你,你若要食言反悔,我就切下你的鼻子,挖去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把你..”
白衣少年大喝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些?”
十一郎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怕?”
白衣少年道:“哼!”
十一郎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好!你既不怕,我就换个法子。”
白衣少年大叫道:“我什么都不怕。”
十一郎道:“我把你吊在树上,脱下你的裤子打屁股,你怕不怕?”
他知道有些人纵然刀斧加身,也不会皱眉头、但若要脱下他的裤子打屁股,他却是万万受不了的。
白衣少年脸色果然变了,一阵青,一阵红,青的时候青得像生铁,红的时候红得像猪血。
十一郎大笑道:“你终于还是怕了吧,快叫师父。”
白衣少年身子发抖,嘶声道:“你..你这恶魔..”
十一郎道:“你不叫我师父反叫我恶魔..好。”
弯下腰,就要去拉那少年的腰带。
白衣少年突然大叫了起来,叫道;“师父!师父..”
两声“师父”叫出,眼泪已流了满脸。
十一郎立刻就为他擦干了,柔声道:“你哭什么,有我这样个师父也不错呀,何况,你既已叫了我师父,哭也没用了..呀,你还哭,再哭我又要打屁股了。”
白衣少年拼命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
十一郎笑道:“这样才乖,对了,你得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杜..杜诺男!”
十一郎眨着眼笑道:“兰花的兰?”
白衣少年大声道:“自然是男儿的男。”
十一郎大笑道:“杜诺男,好,好名字,男儿的承诺,应该一言九鼎,但你模样生得有些像女孩子,名字却取得似乎刚强。”
杜诺男突然抬起目光,道:“你!”
十一郎道:“我人虽比你刚强,名字却没你刚强,我叫岳..你知不知道,有人说人肉很好吃,你吃过没有?”
杜诺男咬了咬嘴唇,道:“你..你居然吃..吃人肉!”
他瞪着眼,心里念叨着,吃人肉也要将近在眼前的这个“恶魔”吃了,他真恨得咬十一郎一口,咬下他一块肉来。
十一郎笑嘻嘻地瞧着他,突然伸出手,伸到他嘴边,笑道:“你想吃我,就吃吧。”
杜诺男呆住了,道:“你..你..”
十一郎大笑道:“你不是想吃我的肉么?..告诉你,无论你心里在想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我一猜就猜出。”
杜诺男叹了口气——除了叹气,他还能怎样?
十一郎道:“你今年几岁了?”
杜诺男道:“总比你大两岁。”
十一郎笑道:“就算你比我大两岁,但学无长幼,能者为师...“
这突然间,远处有人嘶声大呼道:“十一郎!十一郎!你莫要走!不能走!”
一匹马飞驰而来,马上人的衣服仍闪着光,辫子也仍在飞扬,但马到近前,她却几乎是滚下来的。
她的眼睛也不再像杜鹃花,而是充满了惊慌与恐惧,脸简直苍白得像是死人!
她一把抱住十一郎,喘着气道:“罗罗神,感谢你..他还在这里。”
十一郎道:“罗罗?是什么事将你又‘罗’来了?”
杜鹃道:“求求你,莫要再笑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你..一定要跟我走!”说到第二句话时,她眼泪已流了满脸。
十一郎叹道:“唉,又多了泪人儿,真要命。”
他用衣袖擦了擦杜鹃脸上的眼泪,道:“你要是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该叫杜鹃,要叫桃核了。”
杜鹃“噗哧”一笑,十一郎拍手道:“又哭又笑,猫儿撒尿..”
一句话未说完,杜鹃却又哭了起来,拉过十一郎的衣袖,“嗤”的擤了一把鼻涕,边哭边道:“方才我被你气走,越想越气,打着马兜了个圈子,刚想回去,但远远就瞧见家里出了事了。”
十一郎笑道:“什么事,新衣服被人弄上鼻涕了么?”
杜鹃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嗤”的又捍了把鼻涕,道:“我远远就听见寨子里传来男人的惊呼,女人的哭声,就连马也在乱叫乱跳,乱成一团,其中还夹着皮鞭子‘吧哒吧哒’在抽人的声音,还有个破锣嗓子在大吼:‘谁也不准动,排成一排,小心老子宰了你!’..”
十一郎道:“你嗓子再哭哑些,就学得更像了。”
杜鹃道:“我本想冲过去,但想了想,又下了马;伏下身子,在草丛里爬了过去,幸好草很长,我爬到近前,便瞧见那一座土库房四周,不知何时已被一群人围上了,这些人一个个拿着大刀,又拿着鞭子,凶眉横眼,骑在马上,不像强盗才怪。”
十一郎道:“哎呀,强盗来了,有意思。”
杜鹃道:“这些强盗将我的族人和那些做生意的汉客全都赶牛赶羊般赶成一团,我瞧见他们的鞭子抽在我的族人身上,我的心都碎了。”
十一郎道:“南荒的强盗原来这么凶。”
杜鹃道:“南荒虽有强盗,但却不是这些人。”
十一郎笑道:“你怎知不是?南荒的强盗你认得?”
杜鹃道:“南荒的强盗虽也大多是汉人,但为了方便,也都是穿着别族的衣服,但这些强盗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是从中州原来的,他们骑的也不是咱们这的马,而大多是禺疆马,禺疆马的腿长,脖子上的鬃毛犹如流水,这儿的马的腿短,皮毛也绝没禺疆马显眼,我一瞧就能分出来。”
十一郎不再笑了,皱眉道:“这些人不远千里自中州原赶来,自然不是为着要抢你们的货物牛羊,中州原的有钱人,总比南荒多..”
杜鹃道:“他们不是要抢东西,而是要抢人。”
十一郎道:“抢人,抢谁?抢你?”
杜鹃咬春嘴唇,道:“汉家的女孩子,也总比我们漂亮得多..他们要抢的,也是个汉客,他们一路自中州原将他追到这里,而且他们的探子还瞧见这人在我们的寨子里,所以,他们就逼着我的族人要人!”
十一郎道:“你的族人可给了他们?”
杜鹃道:“我的族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的是谁,他们自己在土库房里找,也没有找着,于是他们就一定说是我的族人藏起了他,还要限半个时辰内将他交出来,否则..否则他们就要凌辱我们的姐妹,打死我们的兄弟。”
她说到此刻,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扑到十一郎身上,大哭道:“所以我来求你回去救救他们。我知道你很有本事..”
十一郎沉吟道:“你可知他们要的那人是谁?”
杜鹃道:“我..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要的人是你,后来才听见,他们要的,是一个‘姓杜的小子’,你..你可知道他是谁?”
十一郎眼珠子一转,笑道:“姓杜的..我没听见过,你不也是姓杜吗?“
杜鹃忙摆手急道:“我那是彝族的音,我的名字叫马倮尼彝,十一郎,你别吓我了。”
十一郎正要继续唬吓杜鹃,却听杜诺男此刻忽然大叫道:“我就姓杜,我就是他们要我的人!”
杜鹃一惊,两只大眼睛瞪着杜诺男,再也不转了。
十一郎摸了摸头,苦笑道:“呆子,你为何要承认?”
杜诺男也不理他,大声道:“那些强盗中可有女子?”
杜鹃呐呐道:“没..没有。”
她实在想不到那些强盗要找的竟是个这么漂亮、这么秀气的小伙子,竟呆在那里,眼泪也不流了。
杜诺男已大声道:“好,他们既要找我,我跟你去!”
杜鹃道:“你去?不行!不行!”
杜诺男道:“只有我去,才能救你的族人,为何不行?”
杜鹃垂下头,幽幽道:“像你这样的人,去了岂非等于羊入虎口,我怎忍看你前去送死?你..你..你还是快逃吧。”
杜诺男冷笑道:“你以为我怕他们?..哼!像他们这种蠢材,加在一起,也抵不过我一根小指头。”
杜鹃道:“你不怕他们,为何要从中州原逃到这里来?”
(今天的最后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