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城市笼罩在夜幕下,疯狂无声的叫嚣着,像一个孤独的巨人。
夜晚,包容他所有的乖张残忍。
这是S市最著名的销金窟,不可一世的矜贵世家公子,年过半百的商界大佬,声誉在外的名人大家,动辄挥金如土。
这里,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散尽家财。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尘世。
凡尘俗世。
今夜无风,亦无星辰。尘世里,华丽剔透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出轻柔的暖黄的光线,照亮满室堂皇。
“也不知是个什么好东西,能来这么多人。”南山转着咖啡勺,不屑轻笑。
以往,尘世座无虚席,却远没有今日这般热闹。
南山瞅了一眼二楼那个挂着帘子的独立位置,眉头一皱,玩味的勾了勾唇角。
竟然连梅寒笙亦大驾光临。
孤傲,冷漠,且不近女色的梅氏长子梅寒笙,上流社会金字塔顶端首屈一指的人物,家财万贯。
分明是同龄人,偏生最看不起他们这些败家子。
印象里,这位大少爷总是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生平最厌恶的大概就是这光筹交错歌舞升平的凡尘俗世。
尘世今晚有如何惊艳四座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吧。最让人有兴致的是,梅家大少爷屈尊至此,千金买笑。
是的,尘世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这里,是真正的藏娇之所。
南山咽下一口滚烫的曼特宁,将咖啡杯搁在手边的茶桌上,起身,伸手接过应侍生手中的香槟,穿过三三两两交谈的身着华服的人群,上了二楼,朝梅寒笙走去。
“寒少,好久不见。”南山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瞧见他,梅寒笙站起身,“别来无恙。”随后指了指另一边的椅子,“南少请坐。”
话听着客套,其实这两人在麻省理工念大学的时候已经是很好的兄弟,只不过梅寒笙性格使然,旁人看来,不免有些疏离罢了。
南山早已习惯了这大少爷,并不介意,随意拉了椅子坐下,摇着手中的香槟便揶揄道:“这尘世,今晚是有什么国色天香,居然把你给勾来了。”
梅寒笙看了他一眼,轻轻掀了掀唇:“普通女人,看不上。”
这人还真是欠抽。
“哎,我说,你既然看不上女人,不如去整个容吧,省的一天到晚都有女人看上你。”
梅寒笙这么大一个颜值里程碑式帅哥杵在那儿,南山他们饶是使尽十八般武艺,美娇娘回眸一顾,看的还是梅寒笙。
大学的时候,就不知道有多少金发碧眼肤白貌美腿长腰细的大美女,或芳心暗许,或表示明媒正娶,梅寒笙身处万花丛中,百花争艳之时,目不斜视心不动。
可那些个美女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越是如此,姑娘们便越是趋之若鹜。
南山身为梅寒笙身边唯一走得近的兄弟,姑娘们本着:“扑倒男神的第一步就是要和他的兄弟打成一片”这样的核心思想,理所当然的把他当做攻略梅寒笙最好的切入点。
你体会过每天一大堆美女追着你,且个个盛世美颜,胸大腰细,问的却是关于另外一个男人的问题是什么感觉吗?
那时候,南山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将梅寒笙绑了扔到整容医师的手术台上,让他变成年近古稀的糟老头子。
“那可不成。”梅寒笙喝了口酒,直接拒绝这个提议。
“哟,不是嫌烦么?还不愿意?”南山见他如此,接着取笑:“是不是担心丑了就配不上苏大女神了?”
梅寒笙脸色一沉,琥珀色的眼眸像是结了冰,瞬间,周身罩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还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呢,没想到,不过一句玩笑话罢了,他却还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相思啊,当真是要至死方休。
南山失言,正想着扯个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缓和一下气氛,下头,主持人已经在告知客人入席,今晚的拍卖即将开始。
全场灯光骤灭,大厅中央升起一个圆台,上头跪着一个姑娘,仅有一盏聚光灯照着。
尘世,出售各色美人。
以拍卖的形式,价高者得。
尘世的宾客席设计的极好,圆环形状,一共两层,上头是达官贵人,商业巨头,下头则是有几个闲钱愿意一掷千金的普通商贾,每个位置都能将那正中央的姑娘瞧得清清楚楚。
梅寒笙不常光顾,甚至从来没来过,他的位置却是唯一一个固定的,挂了帘子。
“唉,有钱真好。”南山感叹一句。
“说的跟你多穷似的。”
“……”
是,远洋集团大少爷,这辈子和贫穷是没什么缘分的。可是有钱也分很多种,有比普通人有钱的,比普通有钱人有钱的。
很显然,南山属于前者,而梅寒笙,则是当之无愧的后者。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与身旁这人碰了杯,南山看了一眼大厅中央高台上的女子。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阅女无数。可是在目光触及那一张脸的一瞬间,南山愣住了。
这世上,美人那样多,也分好多种。
比如叫梅寒笙刻骨铭心的苏傲雪,那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呢?
那女子,当真是人如其名。
就像是隆冬雪地里孤傲怒放的寒梅,性子是冷清的,面容却是明艳的,摄魂夺魄的明艳。有着一身的诗意和盔甲,像是瀑布,分明是水,该是温柔的,却有着恢宏的气势。
兵临城下而不乱,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
苏傲雪,分明只是个姑娘罢了,却似一座古城,有沉淀的底蕴和气节,就那样,活在这个世上,宠辱不惊。
这样的女子啊,不食烟火如梅寒笙也为之倾倒的女子。
而眼前这个姑娘呢?
不管旁人如何想,南山只一眼,便觉惊艳。
她是漂亮的,人间烟火的漂亮。
这样的姑娘总是有着复杂的过往,在红尘里摸爬滚打一遭,谈过情,受过伤。
若是要与苏傲雪相提并论,算不得是个好姑娘。
甚至算不得多干净。
可是她自有一种漂亮,被岁月磨练,被尖刀一点点镌刻出的凡尘里的姑娘的漂亮。
那一种漂亮,可以让人忽略她带着一点点不洁痕迹的过往。
这样的姑娘像是毒。
这时候的南山还不知道,一旦对这样的姑娘动心,剧毒深入骨,便药石无医。
“嘿,拿下怎么样?”南山眼中满是兴奋,游戏的兴奋。
对了,这个时候,他尚且将这一场相遇当做一局游戏,还未意识到,一旦入局,纠缠一生。
插翅也难逃。
“随你。”梅寒笙看也没看一眼,漫不经心的道。
他在等待。
今晚的拍卖会已经进行到一半,台上的女人已是五千万的高价。
至此,出价的人渐渐少了,高官巨头不稀罕,一般的纨绔子弟又觉得,用如此高昂的价格买一个女人,未免代价太大,回家也是不好交代。
南山铁了心要抱得美人归,还在与人竞价。
最终,当他一口气将价格提到八千万,一直与他相争那人也知道这远洋集团的公子哥今儿是要定了这姑娘,也就当卖给他个面子,闭了嘴。
“八千万一次。”
“八千万两次。”
“八千万……”
“一亿。”
正当众人皆以为此事已成定局之时,一道清亮的女声自一层角落传出。
四座皆惊。
开玩笑,一亿?!
还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花这么多钱买另外一个女人,是有病吧?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最后,看到了角落里端着一杯红酒的女人。
大厅里很暗,瞧不清楚那女人的面容,只能隐约瞧见是个穿着长裙的长发女子。
梅寒笙勾唇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中的欣喜掩饰的很好。
苏傲雪,你终于,出现了。
南山沮丧地挠挠头,八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也是他的底线。
他站起身,朝着楼下的主持人喊:“我放弃。”
“好。”主持人听他这么说,当即道:“那么,就恭喜这位小姐了。”
话音落,全场响起掌声,一亿,这该是尘世本年度拍出的最高金额了吧。
灯光大亮,苏傲雪踩着高跟鞋走到大厅中央,递上一张签好名的支票。
梅寒笙看着她,看着她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浮动,看着她红唇张张合合,看着她耳垂上那一颗璀璨夺目的钻石耳钉,看着她片刻之后又离去。
她不知道他在这里,而他已经找到了她。
这一夜,凡尘俗世里,重逢的人重逢,相遇的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