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帝都,天寒地冻,狂风呼啸。
莫林一个人安静的躺在不足十米的出租房内,看着狭窄逼仄的空间,简单的床、桌子和板凳外,空荡荡的了无一物,鼻头禁不住微微一酸。
回想毕业后的这两年,除了刚开始找工作踏实的在公司干过一阵子,就再也没正经上过班了。
自从那次顶撞主管而闹得矛盾不可开交,接着毅然辞职以来,他就一直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
在外漂泊,举目无亲,孑然一身,事业无成,多么失败的人生啊!
“哎,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构思一下小说情节。”
莫林苦叹一声,目光之中,仿佛毫无焦距。
他又陷入了冥思苦想,就连“笃笃笃”的敲门声也置若罔闻。
“林小子,给我死出来,别以为你关着门不见老娘,就万事大吉了,说好的三天期限马上就快到了,你若是再凑不出钱,今儿个就收拾东西给老娘滚蛋!”
瞧这大嗓门,莫林一听顿时就来气,说话的是他的房东刘女士,整个一更年期妇女,为人刁钻刻薄,最是势利眼。
他都在这连着租了大半年了,好歹也算个老住户,以前还总是帮她干一些杂活来着,谁料到现在刚刚半月没付钱,就是如此一副嘴脸?
他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扫一眼房间,却悲哀的发现,除了衣服鞋子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外,什么都没有。
以前还有台电脑,在他落魄的时候,也卖掉换钱维持温饱了,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是那台在二手摊淘的小米手机了。
“磨磨蹭蹭搞什么鬼,到底想好了没有,再不说话老娘踹门了啊!”
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了刘大妈的破锣嗓,莫林只好摇头叹气的去开门。
顿时,一张满是鱼尾纹,皮肤粗糙发暗的大饼脸,出现在他眼前。
刘雨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把鸡毛掸子,二话不说走进房间,左挥挥,右刷刷,随后,她捂着鼻子,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乌烟瘴气的,臭味熏天,老娘将房间租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咋样?看情形你是凑不出这三五百了,我说你这小子,混的可真窝囊啊,还吹牛说大学毕业呢,我家儿子高中没念完就在外闯荡,不依靠我就在外面买车买房……”
一大堆絮叨的话,连珠炮一样从刘雨欣嘴里跳出来,莫林实在忍受不住,伸出双手,做出个十字交叉的手势,冷声说道,“别说了行不,烦不烦啊。”
“嘿哟,还和老娘犟上嘴了,你小子行啊,看来今天不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你小子就要翻天了!”
刘雨欣怒气冲冲的叫骂着,心里在想,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早撵你出去了,本来我也没想难为你,好声好气和我说话啥毛病没有,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太过仁慈了!
莫林没有说话,提着行李箱就往外面走,却发现走不动路,刘雨欣在后面死拽着呢。
“房东阿姨,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我都退房了还不成?还要我怎样才肯罢休?啊?”
莫林放下行礼,心里一急,怒声喝道。
人善被人欺!
“哼,这半月房租还没交完呢,你就想一走了之,想得倒美啊!”
刘雨欣这话一说出口,莫林顿时泄气了,本来还是押一付一的,上个月押金也被他抵了房租,如此一算,还真是欠了半个月。
他一时语塞。
“你也别怪我冷面无情,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我自己这日子过得也不景气……”
“要不,我把这手机给你吧,多少算个数,如果这样还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莫林沉默良久,胸中憋着一口气,只能无奈的说道。
“拿来我看看。”说完,刘雨欣动作飞快的抢过手机,仔细端详起来。
“好吧,你可以滚了,再也别让老娘看到你。”
莫林被她赶苍蝇一般的推出门外,随即“砰”的一声门被结实的关上了。
“我草,死老娘们!”
吐了口浓痰,莫林恨不得诅咒她八辈祖宗,转过身,就这样孤零零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走在了大街上。
街道上冷清清的,一阵寒风刮来,莫林冷得直哆嗦,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
“看情况,是要下暴雨了吧?”
莫林低声呢喃着,下意识的紧了紧单薄的衣领,彷徨无助的徘徊着。
这大冷的天,偌大的城市他却无处藏身,今后的日子要怎样度过呢?
“轰隆隆!”
雷声震荡,大雨倾盆,莫林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身上只剩下十块不到,去找个宾馆的钱都不够,逛着逛着,他来到了一个地下人行通道入口,走了进去。
这场雨也不晓得要持续到何时,莫林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蹲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后,他环顾四处,发现不远处有几道身影,安静的躺在那里。
旁边有很多瓶瓶罐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废弃品。
看样子,应该是流浪汉吧?
此时此刻,莫林忽然萌生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这些年自己边写小说边做兼职,何尝不是一种流浪呢?
“既然他们可以以天为盖,以地为床,我也可以!”
莫林做好了今天晚上在这里打地铺的准备,打开行李箱,却陡然发现一个事实:刚才出来太过匆忙,竟是忘记把被子带上,这可如何是好!
凉飕飕的冷风,拼命往身体里钻,莫林咳嗽了一声,将身体蜷缩在一个角落,找了几件衣服垫在地上,就躺了上去。
正迷迷糊糊的做梦,感觉到身边有动静,莫林猛然惊醒!
“什么人,你要干啥!”
眼前来了个头发凌乱,身穿破烂衣服的男人,看不清楚面容,只见他右手搭在自己身上,嘴里说着完全听不懂的方言。
”难道,这,是想要非礼我不成?“
想起以前看过的某条新闻,莫林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感觉到脊背都有些发凉。
“恩?怎么回事!这就走了?”
不过,男子在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后,似乎发现莫林听不懂他的话,就默默的离开了,莫林顿时长舒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他却发现自己的身边,赫然有一张破旧发黄的军用棉被,看起来有点脏,他伸手拿起来闻了下,还好并不臭。
“原来,他是给我送被子过来的,是我误会他了?”
望着前面那群人中,这脏兮兮的乞丐模样的流浪汉重新躺下去的身影,莫林流下了莫名的眼泪。
“谢谢你!”
莫林很感动,有心上前去亲自道谢,却发觉迈不动步子。
终究,他开不出口,尽管自己都落魄到现在这番局面,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骄傲,却始终还是带着毋庸置疑的矜持。
“对不起,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莫林如此想着,逐渐沉睡了过去,一旦醒来,就又要背负那么多烦恼苦闷,几乎只有睡觉,才是他现在最奢侈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