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在院中看着老伯的新坟发呆。
凌生刚才也不知怎地心血来潮就决定要将老伯给埋在执事府,可能究其原因还是心中那腔愤恨无法发泄,就试图用这种方式给霍青奴的心上扎一根针,同时也能警醒他时时不忘替老伯报仇。其实这样的做法有些孩子气,但却表明了他的决心。
少年人的血气注定了少年人不服输,也决不妥协,什么谨慎,忧虑,甚至生死通通可以一边去。
“:怎么办?”谢庄问道。
凌生知道谢庄问的是接下来怎么办,但他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庞鱼也不知道,所以也无法回答,于是院内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安静的时间很长,直到落日沉于院墙,晚云渐收,执事府未有一人临门,甚至是从门前经过的行人都没有,这个本该彰显正义的地方早已被人刻意遗忘。
“:你们去找两间房休息吧,看来他们是不会来了。”凌生道。
“:好。”
谢庄和庞鱼向里走去,执事府是个二进四合院,前院只有议事堂,鸣冤断案,以及各种事务处理皆在此处。穿过议事堂,后面的里院就有很多厢房,可惜没有油灯,天黑已经看不分明。两人一起打开一间房,从木桌上找到一盏座式的灯笼油灯,然后揭开灯笼罩点燃,这才看清了屋内一切。
随即两人从房中退出,端着油灯又去第二间,就这么一间间打开,一间间看着。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找一间合适的住处,而是察看有无埋伏的人。没办法,谢庄实在怕死,执拗的把所有房间,所有能够藏人的角落全都看过一遍,他才敢安心睡觉。
看完了,这些厢房里全都不是很干净,桌面上落有厚厚一层灰,但似乎也没发现什么潜在的危险,他们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就是霍青奴之前根本没有住在这儿。这算不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也算不得什么不好的消息,两人决定先告诉凌生再说。
凌生此时没有再站在老伯的坟前,而是坐在了议事堂的门槛上,但眼睛还是盯着那个方向,那个死不瞑目的人,他一定要让他死的瞑目,一定。
两人将油灯放在门槛前,便也坐在了门槛上,好在门槛很宽,三个人坐上去也没有拥挤之感,甚至彼此还间隔着一段距离。
“:大哥,后面有很多厢房,格局都差不多,等下你随便挑一间去。”谢庄道。
“:你们去睡吧,我就在这看着。”凌生许是沉默太久,嗓子有些干涩,张口的声音变得有几分沙哑。
“:也好。”庞鱼道。
谢庄急道“:不行,大哥都不睡,我们怎么能睡?”
庞鱼不解地看向谢庄,凌生也不解地看向谢庄,那搁在门槛前的昏黄油灯也将光芒聚到了谢庄的身上,或许就连油灯都在疑惑,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居然会选择有难同当?
谢庄知道,他必须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了,“:那个……你们难道不怕半夜,霍青奴让人前来偷袭?比如放火,放箭,暗杀,特别是毒箭那种?”
“:这倒是有可能!”庞鱼点点头。
谢庄又道“:这样不行的,我们太被动,难道你们想一直这样耗下去,他们以逸待劳,我们却会活活把自己累死的。”
凌生愤懑道“:那能怎么办,老伯死得不明不白,这仇难道我们不报吗?”
谢庄扭头望向凌生,“:大哥,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引出他们,或者找出他们。”
凌生眸光骤亮,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谢庄摇摇头,“:这非我所长,你不妨问问庞鱼。”
凌生身子前倾,把目光转向庞鱼,庞鱼沉思一会,道“:大哥,我们可以找城里人问问,或者找到几个眼线?”
凌生立即否决,“:绝对不行,老伯只是与我们说了几句,就被人杀了,可见城内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不能再牵连无辜人。”
庞鱼再次沉思起来,油灯突然“噗”的一声熄灭,吓得谢庄一蹦而起躲到庞鱼身后。几息后发现四周静谧无声,这才明白可能是油灯里的油搁置太久的缘故,于是故作轻松的重新做回门槛上。
不知何时天上挂起一轮明月,此时的月光没了灯光的影响,悄然落下,落在了院中柳上,柳条垂垂,如老伯白发。
清月只是半圆,但真的很明亮,它让三人看清了院中景,看到了那如垂垂白发的枯柳。
“:快中秋了吧!”谢庄喃喃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是合家欢乐的日子,也是游子思亲的日子,但在此时这样的院下,这样的城里,这个日子就份外的膈应人。
许是谢庄这句喃喃自语不经意刺激到了凌生,凌生站起身,走到坟前旁,红着眼大声道“:老伯,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的亲人在哪,因而我无法让你魂归故土,但我相信在清河城未有规矩前,你也不愿离去。今日我凌生在月下立誓,拔柳为碑,不复清河规矩誓不罢休。”
说罢走向垂柳,双手贴住柳干,然后只见无数绿芒自手心涌出,随即地面传来一阵响动,那棵柳树就被一寸寸拔高,直到带出大团的根须泥土。凌生双手托举着柳树走到坟前,猛的一跺脚,碎出一个深坑,然后干脆单手举住柳树,另一手驱动青藤将深坑搅大。
哪怕月下那场面淡化了许多,但对于庞鱼和谢庄来说,还是足以震撼的,甚至是头皮发麻。
终于凌生将柳树埋下,可是院中已经弄得稀烂,大半个地面更是不存在一块完整的青石板。
庞鱼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道“:大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你看就像这高高的月光能落到每个院子一样,我们可以择一处最高的地方,最好能看清整座清河城的地方,这样不就有可能找到霍青奴了吗?或者你也可以直接飞到高空去看。”
凌生站在柳下,看着坟头,想了想,这似乎并不是个什么好法子,但不妨试试看。
“:一直待在高空终究过于耗费灵力,正好清河城最高的地方就是我们吃饭的景春楼,那明日我便上楼顶去守株待兔。”
谢庄问道“:那我们呢?”
凌生道“:你们就在执事府。”
谢庄又道“:难道你不怕他们将我们各个击破?”
凌生道“:景春楼顶能看到执事府的情况,他们若敢对你们动手,那正好。”
庞鱼道“:那行,就这样,睡觉。”
“:可是……”
谢庄还要再言,却被庞鱼拖拽着进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