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再如何缓慢,可总归不曾真正停歇。两人闭目养神一阵,仍不见远齐归来,不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二弟,怎么办?”
“:要不……自己找?”
“:我们连灵术名字都不知道,难道要飞近了一卷卷查看,可这阁楼里满天都是,如何能找到中意的灵术。只有三天啊,师父说走就走,竟然连术法总册也一并消散,他该不会一去不回吧?!”
庞鱼惊愕几息,喃喃道“:好像还真说不准!”
“:那还愣着干嘛,快找。”
凌生郁闷至极,早知道不说多好,可惜后悔已经没有意义,也就不愿再途耗时间,当即飞身而起至一道灵术前抓来便看。
虽说这样会在每道灵术上面浪费不少时间,但好处却是绝不会错失心中想要的灵术。对于凌生来说,他想要的自然是杀敌制胜的灵术,可藏经阁里的灵术实在太多太杂,那些威力强大的灵术毕竟只是少数。至于芒山的剑术在此存放的极少,据说更多的存放在浩然殿内,也就是弟子们俗称的剑阁。
三日藏经阁览术,三日剑阁问剑,三日云明台观祖便是每年新弟子前三名的行程。
正如远齐所言,一切都看机缘,有人曾在藏经阁接连挑选出数道种灵之术,有人曾在剑阁明悟剑心自成剑道,有人曾勾动剑阁内蕴养的无上灵剑,从而于明山一朝名扬天下。
但千年来,这样的事情弟子们已经见怪不怪,也再难以引起他们的过多注意,可有一件事却至今在弟子间流传,甚至但凡有人提起便会引起一阵经久不散的波澜。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事呢?
据说云明祖师将他所创的传承秘术,也就是云明三叠封印在了云明台的雕像中,唯有观此雕像方可参悟云明三叠。
然而云明三叠是否真的藏于雕像内其实没人可以确信,因为至今无人参悟成功。至于弟子们为何对此深信不疑,却还要从长老殿远扬殿主的一句怒言说起。
话说很多年前,远扬收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难免宠爱有加。不想这人本就骄狂自满,时间一长竟目中无人自觉天下第一,更是不屑再修行,弄得境界不进反退在芒山闹出了天大的笑话。远扬痛心疾首,气极之下言道,你若真有天大的本事何不去云明台观祖,参悟出云明三叠。
自此语之后,云明台观祖便成了所有弟子最为热切的心愿,还有弟子私下里说,只要有人能参悟出云明三叠就是下一任的掌教,所以在种种欲望驱使下,云明台观祖才是芒山九日游里最重头的大戏。
往年有些消息灵通的新弟子会直接放弃藏经阁和剑阁,去云明台呆上九日,虽说往往一无所获,但仍旧令人趋之若鹜。
凌生没有听闻这里面的故事,自然不会受到欲念鼓动,也就还在为抓紧时间挑选心仪的灵术而孜孜不倦。
庞鱼看着凌生又变得如此专注,也就没有出声,其实他心中很是不解,他不明白为何一个人在取得最好的名次后还如此努力的修行,难道他就不会累吗?
这绝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心态,他心中肯定藏着某种莫名的压力,而这个压力已经大到他无法像个真正的少年一样活着。
是因为爱情吗?
庞鱼看着眼前的凌生莫名有些心酸,他想宽慰,但又不忍去惊扰。
其实登天本就不是轻易可为之事,好像从如吾之后就再未有一人登天,这里面似乎藏着某些秘密。庞鱼没到那个境界,自然接触不到,但不代表他猜测不到。
他来自修行家族,对于修行的隐秘较之普通修士知道的更多,通过从小阅览族中前人遗留的书简,得出了一个令他震惊的结论。
创造众生的如吾极有可能是个极端自私的先祖,这个先祖不愿后人的修行超越他,或许已经封死了登天的路。所谓的天罚,好听一点说是为了磨砺修士,但换个角度想,岂不更像是为了摧毁那些敢与向他发起挑战的修士?!
要知天的意志便是如吾意志,若如吾真的仅仅是为了磨砺,那么从上古至今,为什么不论何等深厚的境界,却始终没有一个修士成功渡劫登天?
若说磨砺总该有个限度,可登天的难度却好像根本没有限度,无数大能曾尝试过无数渡劫之法,却无一例外的烟消云散。所以从结果来看,这难道还不能说是如吾的有意为之吗?!
所以修行是得不来长生的。
这是庞鱼很小就想明白的道理,于是从那时起他对于修行就不再热衷,转而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修行以外的事情上,比如读书,吃喝,玩乐……也就慢慢造成他在家族的地位日渐式微,沦为的弃子。
他曾经也纠结过,努力过,为了寻求答案,他甚至读遍了家族所有的书简。最后他终于想通了,既然明知那条路是死路,为何还要将毕生精力花费其上,这是多么的傻行为啊!
可眼前他的结拜大哥却在那条死路上奋勇直前,那么等到最后,他发现眼前再没有路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
“:大哥……”
“:什么事?”
凌生盯着书简,眼都未动。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好像从古至今还未听闻有一人登天?”
“:啊……”
凌生还在看着书简,片刻后,脑中才冒出庞鱼的这个问题,登时不假思索道“:好像没有吧?!”
“:大哥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为什么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人登天啊?”
“:哦……”
“:大哥,你能先别看吗?”
“:额!好!”
“:……”
良久之后,凌生看完这道灵术,方才想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疑惑地抬头四顾,看到庞鱼没好气的神色后,顿时想了起来,赶紧道“:这很正常嘛,登天可是修行的最后一步,若是人人都可登天,那天与凡又还有什么区别?”
“:问题是始终没有一人登天啊!”
“:那又怎样?”
庞鱼噎了一下,恼道“:既然修行不可能登天,不可能得到长生,不可能如我们所愿,那你干嘛还要这样累死累活的去修行!”
凌生沉默一阵,有些明白庞鱼话里的好意了,道“:二弟,我修行从来都与长生无关。你不懂失去,我懂,所以我害怕再失去,而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我能做的只有不停修行。我的修行,仅仅是为了不想再失去守护的人,比如瑶安,比如你们。活着,与天斗终究太过缥缈,与人斗才是生活。天,我无能为力,但人,我不想再输。”
庞鱼瞪大眼,胖胖的脸上满是错愕,已然不知如何言语,有意外,也有感动。他想过很多凌生拼命修行的原因,却从未想到他修行的原因是如此简单,真挚,原来修行的初衷是始于珍惜吗?
或许修行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苟活吧,而是为了留住心爱的事物不得不去掌握的一种手段。
当简单的修行被赋予质朴的真义后,庞鱼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难道一直以来他都做错了吗?
藏经阁恢复寂静,这次轮到庞鱼站在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