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驱使着云中帆飞行得很快,层层阴云被不断扯开,留下一条直至天际的白线,唯有无尽呼啸的风声发出尖锐刺耳的音浪,经久不散。
驱使云中帆飞行的唯一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寒风刺骨,因为它会生出一面笼罩整个帆舟的光罩,极好的隔绝掉强风,不至于让人飞行之时还要运转灵力去温暖身体。但依然无法隔绝音浪,所以在这样的飞行速度下,凌生的耳里除了风啸声已经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芒荡州至南开州,一州的距离,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已飞到。
这还是中途数次问路耽误所致,毫无疑问下次再次返回,他所耗费的时间必然更少。而且一路所消耗的灵力也几近于无,这绝对是御剑飞行无法做到的事情,哪怕他有木山芋所化的灵海,能够自行吸纳灵气,那也绝不可能这般少。
所以说灵宝就是灵宝,哪怕对于战斗没有帮助,但危急时候用来逃命肯定不错。
这么一来,凌生不经意又开发出了云中帆的一条妙用之法,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追他的人在后面累死累活,却永远追不上的感觉,就莫名的神清气爽。
当然云中帆既然是一件灵宝,那么它的功效显然不会这般简单,可惜远齐没有细说,凌生又没有多问,一切也只能留着他自己去发掘。
……
清河,城门下。
有行人缓缓出入。
一名衣衫缀满补丁,沾满尘土的汉子牵着瘦弱的毛驴缓缓向城内走去,毛驴喘着粗气却忽然就不走了,于是后面还拖着的一辆简易木板车便也停住。
谁能想到那木板车上高高的一堆柴草,竟是被这么一头瘦小的毛驴一路拉来,这多少有些让人同情。
可牵着毛驴的汉子似乎并没有这种情绪,他使劲扯了扯缰绳,毛驴蹬得死死的,不肯前迈半步,同时抬眼望向这汉子。
“:我说你个犟货,这都到城门口了,再走两步就到家,你杵这干啥!”
汉子说话的声音很大,四周进出的人便都听清,见到这头毛驴又在城门口犟住,顿时就有人大笑。
“:王大壮,你家这头犟驴是跟这城门口杠上了吧!”
毛驴闻声扭头,直勾勾地看向那说话之人,那人不由被看得心里犯怵,随即又想到这只是一头毛驴罢了。
“:额滴个乖乖,你家的这头毛驴该不真是灵兽变的吧,这眼神咋看得我发慌!”
“:就是,怪瘆人的。”
“:还别说,真像是个人在瞧你。”
……
围观的人大呼小叫,王大壮却是不以为意,显然对自家毛驴的那般眼神早就习惯,眼见天色愈发阴沉,唯恐大雨将至,便又使劲拽起缰绳。
毛驴扭头望向他,喷了个响鼻,依然无动于衷。
“:反了你了!”
王大壮怒起,扬起手中那一截长长的缰绳就狠狠抽去。
“:阿父,不要打它。”
木板车上,柴草堆里,蓦然钻出一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儿,不是王慕鱼还是谁。
他这一声呼喊,王大壮竟想都没想就手中一抖偏移了方向,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在缰绳无可避免就要抽到毛驴耳朵的时候,它猛地抖了一下耳朵,于是缰绳啪的一声砸到地上。
王慕鱼跳下木板车,来到毛驴跟前看了看,见它豪发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阿父,白泽累了,你不许再虐待它!”
王大壮不禁恼道,“:不许叫它白泽,它就是一头毛驴,否则乡邻会笑话你的。”
“:怎么不能叫,师父身旁的那只野鸡就是叫的赤鸾。”
“:凌郎君那是芒山的前辈高人,他的宠物岂是凡物,更不会是一只野鸡,你还小知道个甚!”
“:阿父,你莫要骗我?!”
“:小子,看清楚点,我可是你老子。”
“:就属老子最会骗儿子……”
围观的众人不禁听得又是一阵大笑不止,不过毕竟是乡邻,众人又对王慕鱼的身份很是在意,于是手闲的便决定搭把手,一起将木板车给推进城。
“:呀,下雨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仰头一看,冰凉的雨水就滴到了脸上,还不待躲雨又听人喊道。
“:快看,那是什么?”
于是众人又像提线木偶般齐齐望向那个方向,只见一束白光正自天边来。
也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白光速缓,向城门逼近,城门下值守的一队城卫匆匆拎着武器就围了过来。
在距离城门还有百步距离,白光骤止,众人这才看清一叶孤舟静静漂浮在空中。
来者是灵修。
所有人心神一紧,做出戒备的神色,却无人选择逃去。
凌生散去灵力,云中帆上的光罩也就消失,他的身形随之显现。
“:是小郎君!”
“:小郎君回来啦!”
……
城门口发出直冲云霄的欢呼,不少人更是激动的拜伏在地。
凌生站在云中帆上,看着身下那一张张真诚的笑脸,他很开心,很自豪。
这是他用坚持换来的,虽然因此死去了很多无辜的人,但值得,起码活着的人不会再如当初那般愁眉苦脸。
因为他救了这座城,所以这所有的尊敬是他应得的。
可是雨大了。
“:乡邻们,别受凉,我们先进城去。”
凌生喊了一句,收起云中帆,就向着王慕鱼身前落去。
“:弟子王慕鱼,见过先生。”
“:走。”
凌生也不多言,袖袍拂过,木板车便没了踪迹,随即牵着王慕鱼向城内走去。王大壮见状,憨厚的脸上就笑开了花,牵着毛驴屁颠屁颠的跟在自己儿子后面,众人便也紧紧尾随。
可还不待进城,大群执着武器的城卫就赶了过来,看着他们手里的武器,凌生就已清楚他们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领头之人是陆高,他得到城门值守的汇报,说是城门口来了修士,自然惊动了他。
结果两方远远瞧见,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眼见闻声赶来欢呼的人越来越多,雨又越来越大,凌生来不及与众人相谈,径直向着执事府奔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雨是入春的第一场雨,落在屋檐,院里,连成线,汇成片,洗去了残冬的气息。
风至,雨声里夹杂着料峭的春意。
往日空荡荡的执事府不过片刻,已经人满为患。
屋里,屋外,廊下,巷边从不缺人。
有伞,无伞,那又如何。
雨拦不住他们。
拦不住他们那颗感恩戴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