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今日百般戏耍老夫,若是不杀了你,老夫岂不颜面无存?”那人,那个硕大冰花间的蓝袍老者道。
“:敢问前辈,小子若是杀你,你会坐以待毙吗?”
“:自是不会……小子,休得废话!”
“:前辈,废话是你先说的,我可没说。你开了头,小子不能不接,那样岂不显得太不尊老?”
老者冷哼一声,“:徒逞口舌,接我一刀再说。”
“:前辈还真是前辈呀,说不过就要打了吗?”
老者怒容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想要坏我心性,小子,你还嫩了一点。”
“:想来前辈也是一方高人,却千里迢迢来追杀一个后生晚辈,不知他犯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过错?”
老者手中刀一顿,杀人很简单,但要杀得理直气壮很难。
“:你是荒人,不得不杀!”
“:荒人?”
凌生懵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我若是荒人,前辈又是什么?”
“:明山的密令由不得老夫不信,你若真有本事就活着去明山自证清白吧。”
凌生神色骤然变得格外阴冷,他没想到会是明山要杀他,这世间谁人都可以杀他,唯独明山不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明人的掌控者居然要杀他这个在努力保全明人生机的人?
心寒,还是万念俱灰,他不清楚,但他更多的是不服,不甘。
“:我的清白堂堂正正,何须明山来证。”
一场口舌之争,到头来却是他输了,因为凌生清楚他去明山自证清白那就找死,明山根本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所以他除了赌气的喊出这句又能奈何?
对于明山来说,哪怕是个误会那就当是个误会好了,毕竟它的声誉不容玷污,不过一条人命实在算不得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跟拔根草又有什么两样,就说芒山的督卫使不也是因为一个误会屠了整座城吗?
相较之下,明山只怕还会觉得自己仁慈吧!
凌生心中的恶意,对明山生出的恶意再也无法抑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对整个明人的世间都充满了恶意,但他已经来不及继续怨恨,那老者出手了。
老者猛的拔刀挥斩,刀泼十里光,卷起千堆雪。
“:记住,老夫名叫刘杂,人送外号十里雪原。”
一朵朵硕大的冰花轰然解体,化作漫天冰沫,呼啸着卷向高空。
卷动的冰沫又一缕缕汇成堆堆雪团,恰有刀光过,雪团尽皆被吸附其上,聚成刀尖,继而刀身,刀柄。
以刀光为神,冰花为体,熔铸成一把足足十里长的晶莹大刀,当空向着凌生斩下。
此时凌生如何还不明白,他刚才用尽手段看似极大的消耗了那一箭,却反而是给足了冰箭的时间,让它不着痕迹的将整个山林生成冰雪,这才有了这十里雪原,有了这泼天的一刀,所以从一开始他其实就被刘杂在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儿,目中阴沉之色更显可怕,只是说起来他不也用这段时间布好了局吗,所以究竟谁占便宜也说不清,这样一来倒是公平了,那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泼天的大刀化作一道雪白的瀑布在天幕扯开,似欲拽下银河将凌生,将整片山林砸个粉末。
然而刀还未落下,无边的寒霜就铺满了整片山林,不论树木,荆棘,还是枯草在那片刻间竟冻结成冰雕,好似误入了雪精灵的冰霜森林,晶莹洁白得让人不忍亵渎。
凌生那头短发已经根根结成冰针,甚至眉梢都挂上了冰霜,他不得不一次运转灵力去驱散身上的寒气,然而转瞬那些寒气又会再次扑来将他冻住,还未交手已经落了下风。
刀还在继续落下,山林的冰霜就更厚重了一分,凌生甚至听到身后的青松在颤动,他觉得很奇怪,但他无法回头,哪怕是分出一丝心神去察看也不敢,只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头顶砸来的那把大刀。
身上的寒霜已经覆满全身,凌生仍旧保持着拔剑的姿势一动未动,寒霜便顺势冻结起来,将他整个人也给冻成一座冰雕。
雪刀终于砸下,整片山林的冰雪就如同砧板上被人一掌拍起的粉面,那刀下的人儿便再无踪迹。
刘杂仰天,满天的冰花就飘落到他的脸上,白须上,神态间有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小子,任你如何挣扎,在境界差距面前岂能反抗得了。只是你一个好端端的芒山弟子怎么就招惹了明山,这天下还有谁能护住你。”
“:我的命,我自己来护!”
漫天冰雪里,一点纯粹的黑陡然迸出,随即无数道黑色的剑光伴着凄厉的啸声划破当空,似寒鸦声声,欲唱尽这十里雪原。
大好冰雪奇景顷刻毁于一旦,十里雪刀的中断嘣的一声断裂,其中蕴藏的刀光更是瞬间被摧毁,依附其上的那些冰雪就如同被惊飞的苍蝇,散的几十里外都是,然那些黑色的剑光犹自不肯罢休,仍在不停绞杀那把雪刀。
就在这般冰雪迷眼的深处,有那么一点黑正径直越过冰雪,向着刘杂袭来。
一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太突然,或者说太出乎意料,刘杂既没有瞬移躲闪,也没有唤出宝物抵挡,就这么白白失去了最后的机会,黑点已经直抵额头。
“:你输了。”
“:这便是芒山大名鼎鼎的拔剑术吧,看来老夫输的不冤。”
拔剑术?
是,也不是。
拔剑术只能拔出剑气,而不能凝剑气于剑身刺出,所以这已经不仅仅是拔剑术,而是芒山的镇派绝学云明三叠。
凌生道“:以你化灵境巅峰的实力,本可以轻易杀掉我,但你犯了三个大错。其一,你不该先用意念在千里之外探查我,哪怕你境界高深距离太远也很容易被我察觉;其二,你不该在被我斩断那缕意念后用冰箭射杀我,那支冰箭只怕有你体内三层的灵力,结果却是白白浪费;其三,你不该在浪费三层灵力后,还化灵出这般华而不实的雪刀来,这把雪刀只怕耗费了你五六的灵力吧!而且刀越大,刀身上的破绽也就越明显。”
刘杂冷声道“:小子,你想羞辱我?”
“:前辈误会了,我只是让前辈明白不要小瞧任何对手,更不要意气用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告诉前辈,我已经清楚你的灵力所剩无几,所以不要试图反击,否则我的剑可不会手软。”
“: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明山只会派出更强的人来,你该明白,明山有请动虚境大人物的能力,所以过不了多久你依然会死。”
“:那又怎样?”
“:真搞不懂你活着为了什么,与其今后在明山的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让我杀了痛快。”
“:我也搞不懂你活着为了什么?堂堂化灵境前辈居然心甘情愿做明山的一条狗,似乎还引以为傲,若我辈修士如你这般像狗一样活着,那还修行做甚,不如早点去死。”
“:少年人有志气是好事,但不要太过天真。”
“:老伯,麻烦请你先正视现实好吗?”
“:哈哈……好小子,老夫没打过你,也没说过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不杀你。”
刘杂一愣,那视死如归的脸上就生出几分喜色来,若他真的不怕死,也就不会被凌生用剑指着的时候说那些话了。
“:请前辈进塔静修几日吧!”
“:什么塔?你几时放老夫出来?……”
凌生也不回话,突然唤出乾坤塔将刘杂轻松收了进去。
十里雪原没了主人的操控开始融化,顷刻间冰雪荡然无存,无数尘土簌簌落下,像是天上有人在筛着沙子。
凌生收剑归鞘,神色终于放松起来,席地盘膝恢复,待看到那几团灵力还在为祸山林,意念一动就将之散去。
只是这片山林如今除了身后那棵伤痕累累的青松,再无其他草木,看上去荒凉得很,才这般境界的战斗就对草木造成如此大的毁灭打击,难怪如吾会杀了百子,不然这天下早就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