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老妪看着苏定的手掌越来越近,仍然是一副错愕神情,在苏定手掌拍落额顶之际,毒蛇老妪方才如梦初醒,呜啊一声,袖袍中一连飞出五条黝黑细蛇直奔苏定。
苏定也不躲闪只是左手袖袍飞卷,五条细蛇便没了踪迹,继而袖袍一抖,五条细蛇砸落地面留下斑斑血点。
右手则是丝毫没有迟滞,一掌拍在毒蛇老妪头顶,只听“咔嚓”一声毒蛇老妪的颈脖顿时矮下几分。同时手臂用力一拧,毒蛇老妪的头颅又瞬间转向身后,这样一拍一拧之间毒蛇老妪显然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你姓李,原来你姓李……”赵嫣如突然喃喃自语起来,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一眼李大召再看一眼苏定,“:你们是父子?”
“:杨夫人还不算太蠢,没错,我们是父子,可我喜欢姓苏,就比如刚才那样的场景真有趣。”
赵嫣如紧促着眉,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定,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柔弱温顺的人吗?
思前想后脸色渐渐变得惊恐,“:我夫君当日究竟是怎么遇害的?”
“:呵呵……杨夫人可算是猜到了,还不算太迟。你的夫君正是我们杀的,只是这么多年来,看着夫人一直把我当恩人,我也是于心不忍,好几次都想告知夫人真相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李家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想要什么?”
“:夫人知道太多又有什么意义?”
苏定说着向赵嫣如走来,眼中的眸光泛着冬日的寒意,或许下一朵梅花又将绽放。
十年前是苏定拖着杨家主的尸体,来到清河归还给杨府的,要知道那时他才十岁,城中人见一孩童行如此壮举,口口相传下引得万人称颂。
在当时街坊们为了一睹小义士苏定真容,竟堵住了杨府的前门大街整整三日,如此盛况不啻于一次白书生说书。
所以杨府在人言鼎沸下,在心灵的震撼中,以及失去至亲的悲痛情绪里,很轻易的相信了一个孩童的一面之词,认为杨家主当时受了重伤已在弥留之际,巧遇苏定只来得及说出自己的籍址便死去。
而这孩子更是实诚,不远千辛万苦将杨家主送回了府,这般义举自然感动了杨府上下,自此将苏定如杨一凡般当作小主供养。
“:凡儿,你一定要活着,替你的阿父报仇,替整个杨府讨回血债啊。”
赵嫣如看着苏定走来,她能感受到苏定目光里的含义,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结局。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她,可她此时是多么的不甘心啊,十年来把仇人当恩人供养,这份屈辱简直让她撕心裂肺,难道心善之人注定就要受人愚弄?
看到苏定终于走到面前,就这么四目相对一眼,多么熟悉的面庞,不曾想却藏着一副如此歹毒的心肠。多说不过自讨无趣,赵嫣如缓缓闭上眼,万般情绪已是无人知晓。
苏定的手挣扎着抬起,片刻,又放了下去,“:李大召,你来杀了她。”
李大召听到苏定直呼其名,不由面露尴尬,但却并未驳斥,只是沉默的拔刀走向赵嫣如。
“:苏定,你狼心狗肺不成,我杨家养你数十载,我阿娘更是待你如己出,你便如此回报杨家的吗?”
崖间远处极速飞来一团黑影,凝神瞧去,来人披着一件黑色的硕大斗篷,斗篷死死罩住了来人的全身。而那宽大的帽檐更是塌下,仅有一张嘴还露在外面,就像是一个孩童穿着大人的衣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可哪怕他在极速飞行中,斗篷仍旧没有被吹起,依然死死罩住他的全身。
赵嫣如盯着空中飞来的黑影,顿时笑了,“:凡儿,是你……来了吗!”
“:儿来迟了,让娘受罪了。”杨一凡匆匆向着赵嫣如飞落下来。
“:呵呵,小主,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
苏定露出羞涩的笑容,语态诚挚的说着,只是说着说着眼神闪动了几下,突然一个跃步将赵嫣如抓在身前,右手成爪扼在了赵嫣如的颈脖处。
这般骤起发难,是杨一凡不曾预料的,也根本来不及反应,毕竟此前苏定距离赵嫣如不过几步,而他还相距甚远。
“:小主,看你能凌空飞渡,想必是突破了,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要是自碎灵海,我就放了杨夫人,你看如何?我保证说话算话,否则我先一件件扒了她的衣服,然后一刀刀的划给你看,这么美的人儿可别让我毁了。”
杨一凡骤然立在半空,斗篷下看不到他的脸色,也看不到他的眼,“:好,我答应你。”
“:凡儿,不可信他……”
赵嫣如大喊一声,同时剧烈的挣扎起来,趁着苏定左支右绌之时,竟飞速拔下头顶的发簪狠狠插入自己的胸口,血水顿时顺着簪子冒了出来。
青丝散落如瀑,血水涓涌如泉。
她看了看胸口,露出一个笑容,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但是她成功了。
苏定太自信,他笃定赵嫣如在他手中翻不起什么浪,可他忽略了一个母亲为了孩子甘愿做出何等的付出。
“:阿娘……”
杨一凡急冲直下,趁着苏定失神之时抢过赵嫣如,继而斗篷激鼓间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劲,同时轰飞了四周的众人,连苏定都在这气劲下连退好几步。
“:阿娘,你怎么那么傻,孩儿的灵海已经可有可无,废了就废了,孩儿一样能修灵!”
“:苏定就是杀害你父的仇人……沉西木……”
赵嫣如再次露出笑容,右手缓缓伸起,艰难的想要扒开遮挡杨一凡脸庞的帽檐,颤颤巍巍却又异常执着。
杨一凡见此身子前倾,将脸庞送到赵颜如的手边,赵颜如触摸着杨一凡的脸庞,脸上的笑容变得欣慰,满足。直到那只手软软垂落,那笑容渐渐僵冷,她艰难的把脸转向了一侧,那儿有一颗沾满血泥的头颅似乎仍在默默看着她。
几息过后赵嫣如望着那个方向死了,不得不说她是个坚强,善良的女人,更是一个无私的母亲。但她为了杨家抛下自己的爱意,埋葬自己的爱情,其实她至始至终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苏定冷冷盯着杨一凡斗篷遮挡的身形,指尖白光涌动,早在被轰开时他便在隐忍的凝聚灵力。寒梅将绽,这是他所学的最强灵术,他有信心一击重创杨一凡,甚至直接杀死他。终于等到赵嫣如身死那刻,苏定的手臂瞬时向前掸去,那抹白光倏尔一下奔至杨一凡身后,生死便在一息间。
杨一凡感受到了身后袭来的灵术,可他毫不理会,只是凝视着赵嫣如的脸庞。
“蹼”的一声白光刺穿了斗篷,钻入了他的后颈,继而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透在斗篷上。但因为斗篷是黑色,鲜血的渗透根本看不分明,所以崖间一众人不由注视起杨一凡,心中疑惑那人究竟是生是死?
苏定看到杨一凡的后颈处逐渐显现出一朵血色的梅花,他越发苍白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露出了大局已定的惬意神情。
寒梅绽放必饮心血,心血若失其人必亡,这便是他灵术的诡异之处。
当然施展这道灵术其实是以自身心血为引,将之打入他人体内,继而牵动他人心血逆行使其毙命。但以自身心血为引终归是伤人伤己,不到万不得已苏定是不会施展的,要不然怎会让一个纳灵境的毒舌老妪有装死的机会。
“:李大召,还不快把此处收拾妥当,尽早将通道打开,否则明日芒山剑卫只怕就要来探查了。”苏定说道。
李大召听到苏定的话语,也是长舒一口气,十多年的算计可算是有惊无险的没有脱离预想。今日的一波三折也让李大召意识到此地凶险,早就想着脱身离去,可崖间伤亡极大,而且处理巨石也都需要不少时间,他们人手又不够。
于是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李大召便让其余两府残余的府卫协助,当然给出的条件是留他们一条狗命。
吓破胆的两府府卫如何敢违逆李大召的话,又有了生的希望,自然屁颠屁颠的开始忙活。挖坑的挖坑,搬尸体的搬尸体,一时也是热火朝天。至于到时他们挖的坑,是不是连他们自己一起埋了这就无从得知了。
渐渐崖间尸体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已挪到坑边,空闲的两名府卫只好壮着胆儿来到坐卧的杨一凡跟前,一人将手搭在他的腋下,用力便要将之拽起,另一人同时扯开杨一凡怀里的赵嫣如。
忽然扯着赵嫣如的那名府卫蓦然瞪大了眼睛,喉咙发出急促的吸气声,松开双手连滚带爬的向崖外跑去。
这一奇怪举动惊动了所有人,顿时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他落荒而逃的地方,这一看却是头皮炸裂,四肢发颤。
坐卧的杨一凡松开了抱着赵嫣如的手,缓缓站立起来,随着他的站立,那本来将手伸入他腋下的府卫开始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声响哪怕他们此前一次都没听过,但此时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直到杨一凡彻底站立,府卫的双手随之如同枯枝般应声折断掉到地面。
断裂的双手没有血肉,就像是风干多年的尸骸,而那府卫由于失去了支撑仰面倒去,嘭的一声府卫的头颅滚落地面。随着滚动头颅上的头发飘散一地,众人分明看见那就是一个光溜溜的头骨,可前一刻他还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
一样的黑色斗篷罩住全身,一样的看不清丝毫面容,此时却给崖间的众人深入骨髓的寒意。
“:呵……杨一凡,看来我还小觑你了。”
苏定嘴上说的轻巧,瞳孔也不由紧缩,手间一抹白光再次悄然凝聚却隐在手间变得迟疑不定。这是他从未遇到的情况,诡异的灵术碰到更诡异的人,第一次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杨一凡没有理会苏定,甚至至始至终都没有瞧崖间众人一眼,此时蓦然仰起头,巨大的帽子随之脱落,一张白净的脸庞显露出来。
“:天公乎,天何其……不公啊!”
杨一凡发出了此生第一次怒吼,这一吼声嘶力竭,千山呼应,直透云霄。
天地随之色变,墨云竟伴随着电光雷鸣滚滚翻卷而来,吓得崖间府卫扔下兵器,尽皆跪伏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