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一会就来沙蝎跟前,瑶安还想靠近察看却被凌生拉住,虚境里一切事物都可能有违常理,这只沙蝎是否真的死去完全还不能确定。
“:还有没有符纸?”凌生问。
瑶安道“:没了,刚才全扔了。”
“:那还有没有别的跟符纸一样功效的东西?”凌生再问。
瑶安不解道“:你究竟想干嘛,直说。”
“:试试沙蝎是否死透,算了,还是我来吧。”
凌生搭箭拉弓就向着沙蝎的上半截躯体射去,犹狐箭轻易就洞穿了它的甲壳,沙蝎至始至终纹丝未动。不禁挠挠头,将弓箭递还给瑶安,心中暗自纳闷难道它真的死了?
“:我说你这人谨慎过头了吧,年纪轻轻简直像个老头儿。”瑶安抱怨一句,径直走到沙蝎的上半截躯体面前用靴底踩了踩,沙蝎毫无动静,便转过身对着凌生歪起脑袋,扯着嘴角鄙夷道“:老头儿,您看还用谨慎吗?”
凌生尴尬地挠挠头,“:不用……”
凌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瑶安的身后呆愣了几息,而后瞳孔蓦然放大。他隐隐记得瑶安的身后明明只有沙蝎的上半截躯体,怎么下半截也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快跑!”凌生大喊道。
瑶安被凌生喊得一呆,立在原地茫然不解。反倒是那沙蝎被凌生这一喊给惊起,下半截躯体自行弯曲成月,尾针对准瑶安,继而脱体疾射而出。
好在凌生距离瑶安不过几步,千钧一发之际,凌生加持着叶舞冲上去,猛地推开瑶安便是就地一滚。可凌生显然低估了这一连串动作的难度,以及沙蝎尾针速度,人才堪堪推开瑶安,尾针就已刺到,凌生心中一暗,知晓难逃一死了。
然而让凌生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尾针在距离他眉心不过一分处悄然消散,凌生愕然地睁大眼看着沙蝎。
沙蝎头背上的眼也睁开了正看着凌生,这么四目相对,凌生竟是没有从那目光里感受到丝毫凶恶,反而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
沙蝎缓缓闭上了眼,它的躯体开始一点点的消散,凌生的耳畔渐渐传来“呼呼”的风声,风声越来越大,最后化作凄厉的呼啸声席卷了沙漠。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唯有数不清的黄沙在脸颊上扫来扫去,直到整张脸没了知觉。
凌生赶紧施展出青藤,让其交叉缠绕扎根于黄沙深处,同时凭着记忆摸索着向瑶安移去,不一会手就摸到一个人,至于具体摸到哪儿凌生也不清楚。许是因为对虚境突然变化的恐惧,那个人死死攥着凌生的手不愿松开。
风越来越大,凌生不得不又施放出数道青藤缠住自己的脚踝,这才不使两人被吹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消了,沙止了,两人茫然的睁开眼,日光没了,四周一片黑暗,抬头一看明月高悬。随着渐渐适应晦暗的月光后,两人大致也能看清周围,他们依然是在沙漠里,只是永不落幕的日光换成了月光。
“:快松开啦,脏死了,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竟然还牵着我的手?”
瑶安恼怒的甩动起凌生的手臂,试图将之甩脱。
“:哦,那个……其实我松开了,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凌生郁闷的提醒道。
结果刚说完就感觉胳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瑶安正使劲地拧着自己,“:我脏,我好脏的,几个月没洗过澡,换过衣衫。”
“:呸呸……”瑶安赶紧松开手,驱使清水净手,只是脸上尤不解气,清澈的眸子狠狠瞪着凌生。
这么打闹过后,两人心绪舒缓不少,相距着站在沙丘上倒有几分恬适。然而毕竟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沙蝎虽然死了,但他们显然仍被困在虚境里。
“:走,去看看你的同门!”
凌生催促着瑶安前行,两人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沙丘下走去,走了半晌,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放出灵力仔细感受四周,依然是毫无声息,两人对视一眼,再望着满地幽幽的月光,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冷意。
“:他们是走呢,还是被风吹不见呢?”凌生喃喃道。
瑶安道“:应该是被之前的狂风给吹飞的,刚才若不是被你及时给拉着,我可能也要被吹飞。”
这风只怕有问题,可能新一轮考验又将开始!
凌生不禁想到刚才沙蝎的尾针突然消散,以及沙蝎临死前的目光,再加之从一进来就不受虚境影响能够吸纳灵气,如此种种皆与旁人有异,一股深深的疑惑开始困扰他。
“:别发愣,再找找看。”瑶安道。
凌生神思回转,点点头,两人继续行走在沙漠里。
“:你说会不会还有沙蝎?”凌生陡然问道。
瑶安一惊,伸手就将腰间的香囊抓在手中,警惕的打量起四周。凌生一旁瞧着有趣,没想到胆大妄为的瑶安也有怕的时候,本还想着要不要再吓一吓她,却见她扭着脖子凝视着自己的身后,神情极为严肃。
凌生转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的尽头处出现了一个个小黑点,他陡然想到当初在玄妙观看到那幅壁画时,里面不就是夹杂着许多的小黑点吗?当即就握紧长弓,搭箭上弦,神态专注地盯着移动的黑点。
小黑点似乎移动的格外缓慢,凌生感觉过了好久,小黑点才稍微变大了一点。而这段时间凌生因为紧张,握弓和捏箭的两只手都渗出汗水,湿滑湿滑的极为不舒服,想要将手心的汗水擦拭干净,可那小黑点逼近的未知压迫感又让凌生不敢妄动。
这般足足煎熬了一炷香的时间,小黑点终于来到他们百步外,借着朦胧的月光凌生看到那应该是一个个人,于是喊道“:前面是芒山的兄弟吗?”
清辉依旧,无人应声,唯有沙沙的脚步声缓慢而执着的向着他们逼近。
“:走。”凌生对着瑶安急道。
怎知瑶安却是无动于衷,“:不急,他们走不快,我们看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凌生紧抿起嘴,心中的不安越发变得强烈起来。
百步的距离哪怕人走得再慢也要不了多久,可他们怎么还未走来,终于半晌过去,他们的身形终于变得清晰,凌生和瑶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快跑……”
瑶安惊恐的大叫一声,飞身就逃,凌生哪还迟疑,鼓足灵力逃得比瑶安还快。一番忘乎所以的逃命后,瑶安最终因为灵力难以为继只好落回在沙漠里。
“:我没有灵力了,逃不掉了。”瑶安困倦道。
凌生不解,“:怎么逃不掉,我们不是甩开他们了吗?”
瑶安苦笑一声,“:你不了解元丘沙兵,只要是在沙漠里,黄沙就是他,他就是黄沙,他锁定的人怎么可能逃掉。凌生,是我连累了你,你快逃,能活一个是一个。”
凌生张口想要宽慰瑶安几句,陡然发现四面八方都开始出现一个个人形,这才明白瑶安的话不假。
近了,更近了,一个个皆是黄沙凝聚的身体,黄沙凝聚的甲胄,黄沙凝聚的长矛,如出一辙,简直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仿制品。
凌生拉弓射出,犹狐箭一往无前的洞穿了四五个元丘沙兵,里蕴含的巨大的力量更是瞬间将他们的身体撕扯成粉末。
“:没用的,这是元丘沙兵,杀不死的。”
果不其然,散落成满地黄沙的元丘沙兵开始聚拢,无数的黄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身体,甲胄,长矛再次一一凝现,仍旧踏着缓慢而执着的步伐向着两人逼近。
“:得罪了。”
凌生拦腰抱住瑶安飞身而起,径直飞到空中,“:沙漠里他们是无敌的,但他们总不可能上天吧。”
饶是瑶安有洁癖,在生死面前也只能默默忍受,感受着凌生身体传来的温热气息,渐渐羞红了脸,暗暗恼怒这家伙真是好生无礼,男女有别,怎么说抱就抱。
想罢,觉得好生委屈,抱怨道,“:你还用两只手碰我,快拿开一只,真是脏死啦,脏死啦……可你的灵力要维持两个人飞行,又能坚持多久?”
抱怨几声后,又转为担心,女人的心思变化端的无常。
凌生没有注意瑶安的心思变化,迟疑片刻,如实道“:其实我能在这虚境里吸纳灵气,所以我的灵力依旧是充足的,维持两个人不飞行,只是浮立空中应该不成问题。”
“:原来如此,我一直还在纳闷也没见你吃丹药,怎么灵力消耗不尽。”过了半晌瑶安又道“:谢谢你,你又救了我。”
凌生道“:救你,是指望你替我找到村人的尸身,就当是互不相欠吧!”
两人凌立空中,独留黄沙里那些元丘沙兵翘首以盼。他们终归并非真正的元丘沙兵,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遵循固定的规则在运行,所以他们不知手中的长矛是可以投掷的。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凌生发现怀里的瑶安居然沉沉睡去,他便默默地望着天色,直到发现远方似有明亮之意,顿时精神了几分。
不久之后,一缕金灿灿的光芒从地平的尽头探出,笼罩整个沙漠的黑幕顿时被扯去,而脚下的那些元丘沙兵在日光射来的一刻,纷纷解体化作一抔黄沙。
凌生看的清清楚楚,不禁暗想,这元丘沙兵难道只能夜间存活?
思忖一会,又打量一会那些黄沙,便慢慢向着沙漠飘落,直到落在沙漠上,四周仍然没有变化,那些黄沙也没有凝聚成元丘沙兵的迹象,这才安心下来,小心翼翼的将瑶安放在沙漠里,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之叠成枕状,搁置在她的脑后。
许是这一路过于惊心动魄,瑶安睡得很沉,紧绷的脸显露出不曾一见的柔弱神态,日光照在其上愈发变得格外惹人怜惜。凌生就这般静静地看着瑶安白皙无助的脸庞,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了一下,一丝懵懂的情愫悄然在心底萌芽。
那是很温暖,很柔和的感觉,触摸不到,但却渐渐弥漫心间,一点点驱散了他失去亲人的哀痛。
不经意他轻轻地挪动了几步,影子正好遮挡住照在瑶安脸上的日光,看着那影子,看着影子里的人儿,凌生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