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指向那三人,“:你们到我身边来,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弟子。”
远致看着山渊三人走到远齐的宝座后面,捋着白须道“:各位师兄弟,还是老规矩来,往年我的名额已归于小师弟,接下来该你们择徒。”
远扬敲击宝座扶手的手指蓦然顿住,插嘴道“:远致师弟,今年的弟子名次你都未曾公布,让师弟们如何择徒?”
远致道“:见谅见谅,小师弟第一次择徒,看我一时激动竟给忘了。”
远致说着抬手在空中轻点一下,咔嚓一声,他手指处的空气发出脆响,出现了一个扭曲的圆盘大的黑洞。
伸手进去,过了片刻,将手抽出,手中多出一叠白纸,纸上写有字迹,他便将那叠白纸递给身旁的一位殿主。
一个个传阅过后,最后来到远扬的手中。
那纸上不过记录着入榜者的名字,年龄,籍贯以及名次而已,远扬却看得分外认真,甚至还会偶尔重头翻看一眼,最后他从中抽出六张纸来,递给了身旁的那名殿主。
那殿主接过纸来看了几眼,又与远扬对视过后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开口道“:远致师弟,不是师兄说你,你怎么给小师弟挑选的尽是名次靠后的弟子,这样对小师弟很不公平啊!”
远扬接着道“:我看远程师弟说的不错,刚才是师兄的贪心了,这样,我挑选的三人,远齐师弟再从中选中一人来,算是师兄聊表歉意。”
远致陡然站立,连连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小师弟有这三人足矣,怎能抢师兄的选定的人。”
远致越是不肯,远扬就越是疑心有鬼,再次从远程手中拿回那六张纸看了起来,凌生,二十,清河府人,榜一。
他的食指不禁再次缓缓敲动,然后放下那些纸,抬头望向凌生,目光炯炯陷入沉思。这个榜首太普通,不论穿着还是气质,与往日那春风得意的榜首差别太大,这让他易发犹疑起来。
“:凌生,你进殿来。”
远扬说着突然出手,一道细碎流光飞向凌生。
“:师兄,过了。”
远致挥手划去,流光被拦腰截断,消融在空中。
“:择徒看的是机缘,若都如师兄这般试探,那便是不敬天道,此心不可长。”
远扬见自己小算盘落空,并没有试探出凌生的境界,只能作罢。
令人奇怪的是,从宣布择徒开始,坐在金龙宝座上的掌教就闭目不语,场间的一系列变化对他如同秋日的寻常秋雨淅沥而至,毫无波澜。
千年来,这样的场景他见过无数次,他清楚他的师兄弟为何总要争夺不休,这里面的原因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
他甚至都想到了今日两方将会有更猛烈的碰撞,但他做不了那个中间者,也做不了那个公允者,他除了掌教这个声威赫赫的名头,其实什么都不是。起码在他的师兄弟间无法行使他的权力,所以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选择装聋作哑,顺其自然。
远齐不知那是远扬的试探,但他觉得远扬既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口,那就不可能再反悔,于是他的老脸显出喜色,急不可耐道“:我要凌生。”
远致暗道一声,糟糕!
远扬从说出那句话开始,除了打量凌生,试探凌生,同时还在留意远齐。他看见远齐此时的神情,对刚刚生出的念头又变得不确信了,于是转头看向身旁的远程。远程也看着他,只是两人不知是在传音还是怎的,反正对视了有那么片刻,但是他们的对视却被一声冷哼给强行中断了。
“:哼~”
冷哼声其实不大,可对于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场间来说,又不啻于一声惊雷。
声音是从远齐的身后传来,远扬和远程扭头看去,看到了张君泽孤冷的目光里夹杂着不屑与忐忑。
远致眸光一闪,登时喝道“:张君泽,休要放肆!”
张君泽自觉失言,面色变白,毕竟这可是芒山大殿,可是掌教,殿主,长老皆在的庄重时刻,哪有他说话的时候。而他却放肆出声,这对芒山,对掌教,对殿主,对那些长老都是何等的不敬。
就因为凌生,就因为那个名字让他昨夜丟尽颜面,也看清了可笑的人情世故。当他想到刚才远致那番认可的话,他觉得芒山是欣赏他的,至少远致是欣赏他的,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发出自己的心声。
远扬一笑,“:师弟,他既然出声,想必有话要说,我们不妨听听!”
张君泽的目光重新恢复孤冷,他觉得又争取到了一位殿主的支持,底气更足了。
自古以来长幼有序,这座次排位也是有讲究的,最上首自然是最尊贵的人,然后以此类推,那么选中他的师父很显然是几位殿主里最弱的存在,这一发现让他早就有些不甘。
想起之前听到他们之间的那番谈话,让他知道选中他的人还是没有任何授徒经验的人,这让他又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结果最后还要跟凌生一起拜在他的门下,张君泽觉得受到了屈辱,以后会在宗内抬不起头来,至少在同年弟子间抬不起头,这让他又瞬间变得极为不屑。
不甘,不安,不屑,让他理所当然的要发出那一声。
正是尴尬的第四名,让他的孤傲容不得他自甘于此,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击败凌生,夺回属于他的荣耀。
“:掌教,殿主在上,非我张君泽有意要发出声音,实在是弟子不愿与凌生共拜一师,若真如此,弟子宁可不入芒山。”
远致怒道“:混账,芒山是你想入就入,不想入就不入的。”
张君泽浑身一颤,跑到众人中间对着掌教跪下,再不言语。
余柳和山渊对视一眼,两人齐齐走到张君泽身旁也跪了下去。
有了带头人,有些事情就简单多了,于是那些三府入榜者齐刷刷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场间只剩下凌生,庞鱼,谢庄三人未跪。
这成了芒山千年来从所未见之事!
掌教睁开眼,扫向众人,道“:何至于此?”
众人间一片沉默。
掌教道“:张君泽,你说。”
“:启禀掌教,我等不服,我们觉得这次芒山选拔的前三名乃是贪生怕死之人,他们不配拥有这样的成绩,尤其凌生此人,更是不配做为榜首。可能掌教还不知吧,我等之前就是在殿内看了他几眼,他就一直不敢入殿来,这样的人如何能做榜首,如何能御剑道?”
掌教看向殿门外的凌生,殿主们看向殿门外的凌生,长老们也看向殿门外的凌生。
他们恍然大悟,然后变了目光。
这样的人是榜首,那将是对芒山的亵渎,而芒山又是以剑道为尊的。剑者,正直无畏也。门内若是遇上怯弱的弟子也就格外不能容忍,于是所有人转头看向远致,等待他的合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