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东开始筹备办培训班的事，四处奔波，人也搬到了WC区同学那里。我继续机关朝九晚五的日子，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偶尔也热血澎湃一下，偶尔也会幻想被某位领导看中快速提拔。
那天上午单位组织宣传计生政策，在附近的广场上摆了几张桌子，挂了一条横幅，给买菜经过的大妈发发传单，年轻人基本视而不见，更关心黄晓明和BABY的恋情。
发传单一个人足矣，我坐在一旁看手机，跟其他同事也不怎么聊得上，他们中部队转业干部居多，可能觉得我是个异类，书生气太浓。
“小郑，今年多大了？”突然有人问我。
我一抬头，一张圆乎乎的脸正对着我微笑，是肖书记，单位老大，进单位以来还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只是见面打过招呼。
“我87的，今年26。”我答道，该死的心跳居然加速。
“26，嗯，不错，老家哪里的？”
“衡阳。”
“家里几个人？”
“还有一个亲哥哥。”
“爸妈做什么的？”
“做点小生意。”
“做生意不错，谈女朋友了么？”
“没，还没有，毕业没多久。”
“我有个侄女89年的，身高有165，在英国留过学，家里是拆迁户，现在一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做护士，给你做个介绍好不？”
“好，行，可以吧。”我居然吞吞吐吐起来。
原来是要给我介绍对象，我长舒一口气。
中午休息第一件事就是给大叔叔打电话，这也是我多年的习惯。大叔叔是老爸爸兄弟姐妹中唯一的大学生，成了令人羡慕的走出农村吃公家饭的人，因为爷爷早就过世，这位90年代的大学生工作后成了一家之主，下一辈读书上学找工作他都要操心，从不嫌麻烦，乐在其中。
“今天我们书记找我谈话了。”我尽量抑制自己的兴奋。
“那你要好好表现，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一开始就要给领导留个好印象，以后才有机会提拔，你在长沙没什么关系背景，要多跟领导接触。”
“嗯，我会的。”
“她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要给我介绍对象。”
“哦，这是好事啊，说明你们书记对你印象不错。那个妹子做什么的？”
“护士，听说还在国外留过学。”
“护士啊，”叔叔顿了一下，“也还可以，家里做什么的？”
“听说是拆迁户，好像是书记的侄女。”我轻描淡写，其实很想让叔叔知道她家里条件不错。
“长沙的拆迁户有钱，家里至少几百万，又是你们书记的侄女，很不错，你要好好努力，抓住机会，如果成了跟领导关系又近了一步，以后提拔就更方便了。”
大叔叔大学毕业以后分到衡阳的一家国企，工作十几年中也有那么一两次提拔机会，但都没能上到中层，个中缘由不知是如他所说没背景还是不太会喝酒，也曾经下海一段时间，终究没了下文，现在就安心在单位上班等着退休，加之自己的小孩还小，更多的精心放在了关心他的侄儿侄女读书成家立业上，反复跟我们强调拉关系的重要性，也确实帮了一些忙，通过“找关系”帮堂姐安排到了他们单位上班，当时应聘的博士生几个研究生几十个而堂姐只是大专文凭，由此他得出结论现在社会还是关系第一，能力第二，文凭第三，会做事不如会拉关系。
通完电话，我刚准备休息，肖书记又打来电话让我下班后去杉木村吃饭，她侄女也会来。
我突然没了睡意，想着书记的侄女长得到底怎么样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肖书记先到了，我打了个摩的赶过去，杉木村正在拆迁之中，到处尘土飞扬，路边飘着一条条白布黑字的横幅，大都控诉拆迁不公，不少没拆掉的屋子里砰砰作响，长沙麻将正如火如荼。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土菜馆，位置隐蔽，不是熟客还真不容易发现，现在纪委抓得紧，吃饭聚餐谨慎得多，会所酒店再也不敢去了，私房菜馆和土菜馆成了新宠。
到了店里的包厢，肖书记正在跟一位中年男子聊天，看到我来了，示意我坐下，我忖度了肖书记的位置，小心地靠门边坐下。
“这位是我侄女的爸爸，你叫肖叔叔，这是小郑，我们局里的同事。”肖书记简单介绍。
“肖叔叔好。”我赶紧打招呼。
“你好，小伙子不错，抽烟不？”他抽出一根软包蓝色芙蓉王准备递给我。
“我不抽烟，谢谢。”
“不抽烟是好同志，现在不抽烟的伢子少。”他把我放到自己嘴里，点燃吐出一道烟，我看到他手腕上戴了一块黄橙橙的金表，手指戴了两只戒指，中指是翡翠绿，无名指也是黄橙橙，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金链子。
“还有谁过来么？”肖叔叔问。
“老朱，每次我来杉木村他肯定要来陪我。”
“他来了喝酒才有味。”
“最近在哪发财？”
“嗨，我不就那样，几个门面出租，哪有你们公务员好。”
“狗屁公务员，现在饭都快吃不起了，哪像你们还开奥迪，我退休了还要你赏口饭吃。”
他俩开始聊起来，我也插不进话，忽然一个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自罚三杯就好。”
“杉木村村支书朱书记，我们局里的同事小郑。”肖书记指着一个干瘦的男子向我介绍，正满脸堆笑。
“领导好，以后多多关照我们村。”他在肖书记旁坐下，跟我握手，又递烟给我，我摇手。
“还等下我妹子，她就到了，先点菜吧。”肖叔叔示意服务员过来。
“老朱你点吧，这是你的地盘。”
“领导点嘛，我都吃，肖书记点菜有水平。”朱书记将菜单双手程给肖书记。
“那我就随便点罗。”
肖书记菜还没点完，走进来一个穿粉红T恤的女生，背着黑色小包，皮肤白皙，五官小巧，长发飘飘，身形苗条，黑色短裙下一双玉腿细长，我愣了一下神。
“路上没堵车吧。”肖书记让她靠自己坐下。
“还好，朱叔叔好。”她坐下浅浅一笑，牙齿整齐洁白。
“这是我们单位今年新来的同事小郑，我侄女肖丽。”
“你好。”她轻轻地朝我招呼，我点头，窥见她胸口若隐若现的嫩胸，心头一酥。
“搞什么酒？”朱书记问道。
“明天还有事，就搞点药酒吧。”肖书记提议。
“郑主任能喝不？”
晕，我什么时候成主任了，他“任命”得真快。
“我陪大家喝一点。”记得小叔叔说过，要在官场混必须要能喝酒，能为领导挡酒，而且我在学校也喝过，几两白酒不在话下。
“服务员来6瓶椰岛鹿龟酒。”
肖书记与肖叔叔、朱书记聊起来，大概是村里征地补偿的事，我小心翼翼给他们三位敬酒，偷偷地看看对面的肖丽，她慢条斯理地夹菜，不时地看自己的苹果手机，也不多说话，娴静中带点性感，我有点动心了，脑中居然浮现RB小电影中某些女主角的样子，该死，我赶紧抿了一口酒。
不一会我就喝完了两瓶椰岛鹿龟酒，度数不高，只是有点苦，与平时喝的白酒感觉不太一样。我感觉脸有点热，身体有些飘，意识还是清醒。
“你们两个出去散散步吧，外面空气不错。”肖书记笑道。
还是肖书记懂套路，这是要给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微风习习，月色皎洁，肖丽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看着她婀娜的身姿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人生有此美女足矣。
“你们上班忙不？”我尽量保持淡定，身体越来越轻。
“还好，事情多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也很闲。”
“要上夜班么？”
“不用。”
“哦，那还好。”我轻叹一声，却不知再说什么，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有点晚了，明天还要早起，我送你回去吧。”沉默了一会，肖丽开口了。
“好，我就住在前面的望龙小区，你知道不？”
“知道，上车吧。”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我竟很自然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真把自己当她男朋友了。她的车小巧干净，坐垫是粉粉的HelloKity，我暗笑真是少女心。
路有些坑洼，车子上下颠簸，我趁着微醺的酒意聊起她的英国留学生活，谈笑自若。
正说着，我突然觉得肚子一股气流往上涌，呃的一声就吐在了车内，想说话却呕吐不止。
“你怎么搞得，不晓得开窗啊。”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阵责备声。
“我——我，呃、呃”我头越来越沉，继续呕吐。
“难闻死了。”
“不好意思。”
“你下车吧，我要去洗车。”
“好，对不起啊。”
下了车我又吐了一阵，感觉胃酸都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头还一阵晕眩，想吐却吐不出来。
我突然想起什么，坏了，昨天晚上丢死人了，真没想到会吐，毫无征兆。
真不该喝那么多久酒，肖丽貌似很生气，肯定对我很无语，喝酒误事，更可怕的是被肖书记知道，第一次介绍妹子给我就搞砸，对我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真是愚蠢。
我懊恼不已，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同时又有点不甘心，觉得除了吐了一车肖丽对我印象应该还不错，跟她道个歉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对，发短信道歉。
“肖美女昨晚弄脏了你的车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如果不介意下次请你吃饭算是补偿。”我按下发送，充满期待。
过一会手机响起，我打开一看，心凉了半截：我昨晚找了好久才洗到车，味道真的很难闻，以后还是不要联系了，我有洁癖，一想到你就会觉得恶心。
我就这样成了“恶心”的人，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哭笑不得。
中午在电梯里碰到肖书记，她看我笑笑什么也没说，我想她是真的对我很失望。晚上大叔叔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一五一十说了，他一阵责怪我不该喝太多酒，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最后安慰我不要灰心以后还有机会。
我给闫东讲起这件事，他笑了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