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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山区早上雾气很重,有时早上起床时雾气还弥漫着整个山沟,小院内都看不清对面,有时雾气大了就成了霏霏细雨,这时坑道里潮气就特重。陈哲、艾小波他们干了没几天,就觉得腰酸背痛,早上听到起床号响也不想起来。战士们倒形成习惯了,不管阴晴冷暖还是乱风下雨,永远都是准点上班,准点下班,坑道有时散发着一种潮湿霉腐的气味,熏得人直反胃。可战士们照样按计划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好象对这些令人作呕的气味天生免疫一样。

王方成作为排长,没有具体的任务,只是让他随队管理和学习,可他什么也不懂,想管也不知从哪里插手,只好这里看看,那里站站,大伙儿都忙碌,所以他就显得特别地空虚与另类。这天在坑道里碰见贺中矩,贺中矩正和战士抬着一根钢管,见了王方成,只是用眼光扫了扫,算是打了个招呼。王方成却一直跟在贺中矩后面,等贺中矩把钢管放下后,连忙拉着贺中矩往坑道侧面一个昏暗房间里走去。

“这种活你也干?”王方成甩给贺中矩一支烟,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说。

”你能干吗?”贺中矩没好气地说。

”你是排长,指挥者,你干这些不怕战士笑话?”

”笑话?你笑得出来吗?“贺中矩把烟狠狠地吸了几口,”他们每天都在这里不停地干着,我们干嘛?我们站在旁边看着。“

“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休息,再这样干下去都快成机器人了!“王方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整天就呆在这山洞里,与山顶洞人有啥区别?连阳光都成奢侈品了。“

”还山顶洞人?我看是山底洞人,真想不到他们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呆在这样环境里,就这两天我都明显感到腰酸背痛了!”贺中矩坐在水泥地板上,靠着墙无力地说,“这潮湿的南方天气我一点也受不了,我的膝盖打球受过伤,现在整天酸痛酸痛的。”贺中矩现在整天在膝盖上绑着两个绑腿。

“就是,他们也不分配我们干啥,我们只好打打下手。我最恨我们那个连长,那架子摆得比杨指挥长还要大。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多大官呢?”王方成一提他连长就气不打一住来。

“我们那个连长也是,对我们大学生好象有成见,整天不待见我们。我和陈哲也都不想理他。“贺中矩与陈哲分在一个连,陈哲在三排,贺中矩在一排。

“哎,你去找找陈哲他们吧,想想辙,这样下去可不是事。“王方成让贺中矩去找陈哲。

“你去吧,我懒得动。“贺中矩有气无力地说。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还是你去吧。“王方成说。

”好吧,我们也该在一起聊聊了。你在这儿,我去找他们。“贺中矩说完用脚使劲碾着烟头,走出房间去坑道其它地方找陈哲他们了。

贺中矩转了好久也没见到陈哲,他问排里的兵,大家都在埋头干活,有拿电锤打洞的,有拿脚手架在吊接线的,也有在嗞嗞地焊着什么,没人有空搭理他,偶尔一两个兵回答也是不知道,别看一个半营兵力二三百人,可一进这么大的坑道,瞬间就像蒸发了一样,你沿着坑道遛踏也见不到几个,可是一到下班时间,又都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一个向坑道口走去,一会儿就人头攒动起来。贺中矩当初很好奇,一到坑道,连见不着排,排见不着班,怎么实施管理,可是他也不好意思去问连长李威,他问陈哲,陈哲一笑:“计划管控吧。“也没详说。

贺中矩心想:我就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转也得把你们转出来!他走了一会儿,推开一个门,见皮三川正和两个兵蹲在地上一边看着图纸一边捣鼓着什么。”三川,你干啥呢?”贺中矩悄悄走到皮三川身后,突然大声说。

皮三川吓了一跳,一抬头见是贺中矩,笑着说:“火箭炮,你干啥呢,吓我一跳。”

”你捣鼓啥玩意,这图纸你也能看懂?”贺中矩见皮三川并没有起身,扭回头又盯着图纸。

皮三川站起来,递给贺中矩一支烟:“琢磨着玩呗。“

“你也学会抽烟了。”贺中矩接过皮三川的烟很惊呀。

“这有啥,旧事重提罢了。找我有事?“皮三川拿烟的手势看得出以前抽过。皮三川抽烟没有瘾,只是现在到坑道了,整日闷得慌,他又抽上了。

“集结待命!”贺中矩笑着说,“******,找你们真难。“

”你知道这坑道有多少个房间?一百多个!像你这样找人——大海捞针。”皮三川说。

“那连队要找个兵咋办。”贺中矩不解地问。

“他们都有方位,连、排长心里都很清楚,不用瞎转。“皮三川故意逗贺中矩。

”别逗了,还方位,这坑道里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贺中矩说。

“这就是精准定位仪。“皮三川扔掉烟,指着摊在地上的图纸说,“不信,你问他们。“他手指着两个兵说。

“就是,我们就是按图计划着施工的。要找我们,一看图纸就知道我们的方位,直接到哪个位置就行了。“两个兵见贺中矩迷茫的神态,忙解释着。

“哦。“贺中矩恍然大悟,难怪陈哲说什么计划管控了。说穿了就明了。看来还得多学习,贺中矩心想。“那根据这个是不是就能很快找到他们?“

“那当然,我领你去吧,你们俩把图纸给收好了,我去去就回。“皮三川对两个兵说。

果然按图索引,很快就在坑道各个位置找到了陈哲,艾小波、刘松等人。见大家都到了小房间里,王方成从地上站了起来,当胸擂了刘松一拳:“不叫你你就不知来看看我是吧?“

“天天不都在小院照面吗?看啥看?“昏暗中刘松还没看见是谁,定眼一看是王方成忙说。

“你真是可以啊,老皮,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套,看来你对工程施工是轻车熟路,小菜一碟呀!“艾小波听贺中矩说皮三川是按图纸及施工计划安排很快找到他们的,感到皮三川太神奇了。

“只不过比你们先接触过罢了,没什么稀奇的,你们接触多了熟悉了就会觉得其实没什么。“皮三川见大家啧啧称奇,轻描淡写地说。

“一进这么大的坑道,我是有点懵懵的,这些天是让我干啥,我干啥,要让我来主宰还不如让我写篇文章轻松。“艾小波进坑道好长时间也适应不过来,一进来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有时班里同志让他帮忙拿个工具什么的,他准把自己弄丢了。可是他整天给干活的战士讲一些好听的故事,大家见他学识渊博也不难为他,只是让他打打下手,他与兵的关系也融洽。

“大家静一静!“贺中矩见大家好长时间没有聚在一起,互相问候着,整个场面显得很热闹混乱,边做手势边大声说着。

“啥事,这么急?“陈哲见贺中矩站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忙问道。

”你说我们到部队是干啥来着?“贺中矩口气明显有些冲。

“干啥?你不是说要当将军的吗?”陈哲戏谑地说。

“还当将军,连个狗屁的排长都不让我们当,还拿我们这班大学生当人看吗?!”贺中矩气呼呼地说。

“你别急嘛,你没听杨指挥长说团长政委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些大学生熟悉熟悉情况,等了解差不多了就让我们上岗,嘛。”陈哲也觉得不是个事,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为之倾心向往的部队就是这样的,来了快半个月了,天天就呆在坑道里,每天和战士们在一起干活,也不给他们明确职务。

“了解,有啥了解的,不就是风水机电吗?谁还天生就会这些?再说我们当初向往的军营也不是这样啊。你瞧他们会两手专业,还高傲得不行!你是没见我那个什么连长,牛皮得不行,你们刚来,要扑下身子跟战士学,搞得他跟团长政委似的!******,什么破部队,这还叫部队吗?连个枪炮都见不着。整个一个民工队呀!”贺中矩没好气地说。贺中矩在学校时就是枪炮发烧友,什么手枪、机枪、火箭炮、导弹型号、功能、作战能力他是信手拈来,而且还是世界级水准,各国没有他不熟悉的。回为他姓贺,长得又高大,大家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火箭炮”。

陈哲心想:连我这个学机械的都有不满了,这会儿枪炮变成了电锤、电钻,贺中矩没点牢骚也不正常啊。这样一想他对如何劝说贺中矩倒觉得没有什么措词了。自己当初是怎么想到部队的,是儿时印在脑海深处那穿军装的英姿形象所产生的对军营的向往还是到部队建功立业的心里渴求,陈哲觉得是也都不是,也许是为了父母亲不为他操劳不为学费操心而选择了军营。陈哲觉得那落后的村庄需要不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军官,而是带领大家脱贫致富的能手,可自己还是走上了这条路,陈哲自我解嘲地摇摇头。

”你说我们参观史馆时那种激情哪里去了?“贺中矩没有想到现实中的部队远没有史馆里介绍的部队如此相去甚远。

”史馆是浓缩了近半个世纪这支部队的精华,是一种纪念,一种崇高,一种激励,一种传承。怎能与现实时短接呢?“艾小波好象是自言自语,又好象是有感而发。他的这几句话却引起了陈哲的共鸣。

“这是部队的做派吗?堂堂的大学生放着不用,却让那些大老粗们训斥。”刘松在旁突然插了一句。

”这点你都接受不了,还怎么在部队干啊?再说在实战方面我们确实不如人家,半个月了我脑袋还迷湖,什么走线、什么吊装、什么加工风管,我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知从何干起。让我指挥我也不知怎样指挥,让你指挥,你知道吃刺猬从哪下口啊?”艾小波对刘松笑着说。

”我们部队就是这个样,来之前我之所以没有与你们细说,是考虑凡事还是应当让你们亲身体会要更深一点,这有啥,我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不照样又回来了吗?”皮三川不以为然地说。

“你从小在这长大?“陈哲有些惊诧,他只觉得皮三川跟他们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思维也与众不同,闲暇时间就喜欢与书为伴。大家都说他是干部子女,没想到他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

“是啊,从小我就跟着父母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上学也没有固定点,到哪儿就转到哪儿,可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都是大山沟,说我们是城里的孩子,其实我们比乡村孩子还土三分。”

”那你怎么还回到这地方呢?”贺中矩睁圆了双眼问道。

”父辈的期盼加上心底的留恋吧。”皮三川想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说。

“真有些不可思议,你父亲居然还让你回到这样的部队?外面的世界不比这儿精彩。别的不说,连手机都没法用。“贺中矩说。

”你不也来了吗?“皮三川对贺中矩笑笑。

“我?“贺中矩不知道怎样说,当初,同学们一起报考国防生时,他听那教官把部队吹得天花乱缀,什么为导道筑巢,为神剑腾飞,什么神秘之旅,流动的军营。让贺中矩他们这班从小心中就向往军营的热血高中生觉得这就是他们为之要献身的部队。加上四年大学生活,他们在别人的眼中好像就是时代的宠儿一样也让他们骄傲无比。可现在不说现实把他的梦一一击破,最起码与理想中军营相去深远。

“我从小心中军营的形象与理念也不是这样的,可我们既然来了,我想还是我们要适应这样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去斗气,去埋怨,因为我们改变不了现实。“艾小波意味深长地说。

“团里这样做也是主要考虑我们这班大学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必须有个适应过程,这和打仗差不多,可不能瞎指挥,不然要出大问题。“陈哲也觉得艾小波说得有道理。

“哎呀,叫你们来是让你们想想辙,怎么样体现我们的价值,你们倒好,一个一个地唱高调,你们唱吧,就听任摆布吧。“贺中矩见艾小波、皮三川、陈哲三个你唱我和的,心中就来气。

“谁在里面?”陈哲刚准备说话,坑道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营长徐进多,连长李威和苏振宁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徐进多手里拿着手电,把屋子里人脸都照了一遍。因为照明在主坑道,如果哪里需要施工作业哪里就扯上照明电线,贺中矩领他们来的这个房间还没开始施工,因此显得很暗。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营长徐进多声音明显很严厉。陈哲心想坏了,肯定让他们当作逃避工作偷懒的典型了。

“还能干什么,不想干活呗。“连长李威在旁边幸灾落祸地说,李威最看不惯这些大学生,什么都干不了,还摆清高架子,把基层当做捞资本做秀的地方。他不敢在营长面前说大学生坏话,因为营长是优秀大学生代表。可他知道当初营长也是不适应基层,到机关干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开了窍又到了基层,而且一直在基层干到营主官,还被推成了典型。

现在的徐进多可不是当年的徐进多了,他已经完全融入了部队这所当初并不让他看好的大学校,现在他经过锻炼磨砺,一切在他眼中已不在话下了,他眼前不光是团长、师长,他还有更高的目标,他的计划是扎实推进,做足文章,上下结合,逐层实施。他看不起眼前这班稚嫩的大学生,他不是没有从他们身上发现当初他的影子,只不过那已经是遥远模糊的回忆了。他用傲慢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人群,虽然昏暗看不见表情,可是派头是一定要做足的,听李威这样说,他用更严厉的声音问着:”是这样吗?“同时用手电再次在大家脸上扫过。

大家不好说什么,怎么说呢,现在是上班时间,大家也都有工作,居然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集合。再解释也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沉寂,死一样沉寂。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一听就是团长政委般的语气,最低也是杨指挥长的腔调,现在从营长嘴里说出来,大家都在紧张情绪中也没感到有什么不适。

“都回到岗位上去。回去后每人给我写一份深刻检查。“徐进多用手电再次扫照大家脸部。

“请你尊重我们,别老用手电在我们脸上晃来晃去,我们也没有犯什么错误。“突然一个声音在沉寂中发出来,就像闷热天气当中的炸雷惊得人都直哆嗦。

徐进多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听到反驳的声音,而且是这样的直颜反上的语调,他一下怔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们太过份了,犯了错误,还敢这样?!”李威及时跳了出来。“谁说的,站出来!”

“我说的。“皮三川朝前走了一步。

“我们集会是不对,可我们也是有缘由的。“贺中矩也朝前走了一步。

“就是,你们把我们当干部看了吗?连排长都没有让我们干。还不让我们一起说说。”王方成见他俩站出来,也在后面帮腔道。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啊?不干活私自集会还有理了?!”徐进多反应过来了,大学生的性情他了解,一旦被激起来,他们可是什么都不顾的。可现在他又不能这样下台,因此他仍加大腔调说着,尽量把事情往他们身上引。

陈哲这时冷静下来了,他对徐进多说:”营长,我们也不是不干活,只是休息时间大家在一起聚一下聊聊天,也没什么,我们现在就回各自岗位。“说完他带头准备离开。

“这样就想走了?“李威拉长了腔调,“营长,对他们不能太纵容了。他们这样目中无人,以后谁还能管得了他们?“

“你想干什么?“贺中矩对连长平时就有偏见,这会儿见他在那儿煸风点火,心中一伙怒气冲了出来:”难道还想关我们?我们不太适应坑道的潮湿环境,在一起说一说怎么对付都碍着哪个条例了。“贺中矩说完把腿上两个护膝露出来。

“刚来就适应不了,你有没有见到我们的战士全身都是病痛?自己的病显摆什么,你有资格在这儿说话吗?”李威因贺中矩是自己手下排长就大声喝斥道。

“你说什么?”贺中矩蹭地往前跨了一大步,面对面站在李威面前,贺中矩人高马大,一站在李威身旁,李威矮小的身材立马显出弱势。

“你干什么?”李威本能的后退一步。

“营长,我看先让他们回去吧,回营区再研究怎么处理。“这时苏振宁伏在徐进多耳旁说。徐进多心想也只能这样,再这样闹下去,会不好收场。就说,”你们先回去吧。下班后再说。“说完,徐进多自顾自先走了,李威本想再吼两句,见营长走了,有些心不甘地跟在身后走了。

“什么东西!”不知谁粗声粗气说了一句。徐进多他们没走多远应该听得见。陈哲怕再生出事端,赶紧拉着贺中矩离开了,众人也都走了。

从坑道回来后,李威一个劲地撺梭徐进多要处理陈哲这班大学生们,而且要召开全营军人大会让他们在台上出出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大学生们,现在不收拾收拾他们,到时谁还管得了。

徐进多自有他的考虑,他知道杨指挥长一向喜欢人才,这班大学生看起来跟他当初可真是不一样,思想激进,思维另类,说不定哪天就会飞得很高。再说只是放在他们营暂管,如果真是因为这件小事就大动干戈,会适得其反。他从心里瞧不起李威,一个提干的,大脑袋里装得都是浆糊,不会思考还喜欢无事生非,总想显得他多有能耐事的。

“你知道什么?”徐进多看着站在他办公室里慷慨呈词的李威,稍微用了点严厉的语气训斥着,“团里只是让我们暂管,而且他们也没有犯什么错误。“

“可他们公然顶撞你我!”李威没有考虑徐进多的想法,脱口而出道,“现在就敢这样,到时还不翻天了?!”

“我自有考虑,你先回去吧。“徐进多见李威在他面前不依不饶的劲,有些厌烦地说。

李威见营长下了逐客令,只好悻悻而出。

陈哲他们回小院后,他想了想,又找了贺中矩、皮三川,他从心里希望他俩能够跟徐进多道个歉:”毕竟人家是营长,我们要尊重。“可贺中矩是说啥也不愿意去。皮三川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陈哲只好自己找营长主动承认错误。

陈哲敲门时,徐进多正翘着二郎腿在抽烟。听见陈哲的报告声,他赶紧坐正身子,并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才朝门口喊了声进来。

“营长,昨天上班时间我们在坑道不应该聚在一起,是我们没有遵守工区纪律,现在我代表大学生排长向你道歉。“陈哲一进来就字斟句酌地说。

徐进多看着立正站在办公桌前的陈哲,他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光扫视着陈哲。

陈哲见营长用眼光扫描着自己,心里有些紧张,虽说刚到工区就见到了团长、政委,杨指挥长对他们也很好,可人家毕意是营长,要细说也差了四五级呢。再说人家又是全师有名的先进代表。

徐进多不说话,陈哲不好再说什么,房间内一时显得很沉寂,小院内人员走动的脚步声都传进了他们的耳膜。

“你们是不是不太适应?刚来都有点,慢慢就好了。“徐进多本想骂两句,可沉寂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问了两句。

陈哲可不敢把平时与贺中矩他们说的说出来,他见营长架子摆得高,但语气和缓,就说:“可能与大学相比有些反差,有的同志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我们争取改正。“

“那好吧,多从身边同志身上学学。他们可是几十年如一日都呆在这样的环境中。“徐进多见陈哲说得很真诚,就又叮嘱了两句。

陈哲连忙说是,就退了出来。出了徐进多的门,陈哲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想见了杨指挥长也没有这样压抑。

最终,徐进多只是在全营大会上点名批评了陈哲他们,检查也没让他们写,也没有向杨程汇报。

李威别出心裁地在全连军人大会上搞了一次老兵病痛展示会。

星期天晚上,开完连务会后,李威突然让值班排长通知全连在饭堂集合,大家以为要学习什么文件,纷纷拿着笔记本来到饭堂。工区有个惯例,如全工区人员或全营集合在饭堂,其它学习开会都在本连宿舍。正当大家叽叽喳喳时,李威背着手,迈着他那特有短促稳健的步子进来了。

李威一进来,见大家还在左右顾盼,嘻嘻哈哈的,就咳嗽了一声,然后用手敲了一下饭桌。

“今天全连在这里集合,只有一个议题,通过这么多年的奋战,大家舍小家顾大家,好多同志都是一身的伤痛,这是你们为国防工程奋战所留下的痕迹。现在身上有病痛的同志都站到前面来。”李威说完,有些得意地望着大家。

大家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连长葫芦里卖什么药。

”平时你们都是大呼小叫,这个身上痛,那个腰发酸,现在让你们展示一下你们的伤痛,怎么反倒扭扭捏捏的?”

陈哲一下子明白了,李威出的这道题是故意给自己与贺中矩难堪。他还在记着坑道那件事。他扭头看了一下坐在后面的贺中矩,只见贺中矩脸憋得通红。他生怕贺中矩当着全连的面有什么过激反应,赶紧坐到他身边去。他拉了拉贺中矩衣袖,小声说:“我们领略一下老兵的风彩也好。”

”什么风彩,他不就是为了让老子难堪嘛?”贺中矩轻声粗口了一句。

扭捏了半天,才有一个老兵上台卷起了自己的两条裤腿,露出两个肿胀的关节。贺中矩自己有关节病,知道那是非常严重的关节炎了。肯定有积液,他想。

”这就是长期呆在坑道进行国防施工的结果,可是坚持就是一种信仰,就是一种荣光,让我们向他致敬。”李威大吼了一声,全体起立,敬礼。他带头向那个老兵敬了个军礼。全体官兵都站了起来,满怀敬意向那个老兵敬了军礼。

有人开了头,接二连三就有人上台了,那么多老兵都有腰椎突出,关节炎,心肌炎的毛病是贺中矩和陈哲没想到的,他们有这么多病痛还坚守在岗位上让陈哲他俩感到心里不是滋味。

展示结束后,陈哲与贺中矩留在最后。陈哲拍了拍贺中矩的肩膀:“你一看就知道连长是有备而来,而且还有高人指点,要是没有准备,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高人?不就是你那个代理排长苏振宁,不是他的帮助,他李威能搞出这样的事?”贺中矩没好气地说道。

”对我们也确实是个教育嘛。”贺中矩一说,陈哲心中一下明白了,自己咋没想到呢。应该就是苏振宁的策划,李威是搞不来这一套的。他觉得心中还真是不能轻瞧了这个当兵的大学生。

”我的内心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这更增添了我要离开这里的想法。“贺中矩一把拉开椅子,”走,我们到外面散散步。“

夜色如水,一到晚上,工区气温骤然下降了许多,没有了白天的暑气,人感到凉爽惬意。两人离开小院,朝着河边走去。

“你说,真要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干一辈子,你愿意吗?“贺中矩一脚把一粒石子踢到了河中。

“不是愿意不愿意,有的时候人是难得选择的。“陈哲知道贺中矩心已经燥动不安了,他对贺中矩说,”可现在不是说想离开就能离开的。“

“他们怎么能坚守得下来?说信念支撑打死我也不相信。“贺中矩随手从山边扯断一颗草根。

“也许吧,但他们的确一直在坚守。“陈哲借着月光凝视着河中水流,有几天没有下雨了,河里水平静了许多,它们遇到河里石头时不再是咆哮怒吼,不再死命冲刷,而是选择温柔的从石头旁轻轻拂过。陈哲脑中一亮,他对贺中矩说:“我们刚来,多观察,多学习,不要总是说离开,就是离开也是顺势而为,我们得发挥我们的作用。“说完,他将一个石头抛进河中,河水激起一些浪花,马上就恢复了原状。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贺中矩停下脚步,也顺势将一个石头扔进河里,”我们总比这些石头强,它们要是没有人动他们,一辈子都会在这个地方。“

“你倒成哲学家了。“陈哲笑着说。

“还哲学家?折学家还差不多,这叫什么事,专业不对,场景不对,人员不对,还要我们正确面对,如何面对,你能够面对这一切?“贺中矩觉得陈哲是在掩饰着他自己的心态。

“不能面对又能咋的。还不是要干好自己的事,让自己把事干好。现在一是刚下来,二是这种环境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三是总是怨天尤人也不行,向前走总比老向后看强吧。”陈哲耐心地向贺中矩劝说着。

“你总是看得较远。“贺中矩由衷地说。

“也不是,我们共同努力,开创一个新天地!”陈哲满有信心地说。

”在这里开创天地?”贺中矩有些惊讶。

”对,在这里。“陈哲拍着贺中矩的肩头,“走,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工地。“

“对,睡觉,一睡着就不用想这么多了。”贺中矩倒变得快,带头就往回走。

河水哗哗地在他们身边流过,夜已经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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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