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坐在公交车站前的长椅上,用手机查到了前往最近的游乐场的路线,回过头想跟陆翊商量一下,却不见了他。七月皱起眉头,正想给他打去电话,小红扯了扯七月的衣角,指了指右前方。
陆翊一只手各拿着一只热狗向这一大一小走过来,七月这才想起还没有吃中午饭。
陆翊手里还拿着一份儿童套餐,走到小红面前蹲下把套餐里的小玩具先拿出来放到她手里,将她哄得对自己不那么戒备时候才将食物放到她怀里。小红一直都在跟七月说话,眼睛都不敢直视陆翊的双眼。
陆翊站在一侧拿着手里的热狗,低头看着七月像个大小孩一般,领着小红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不顾形象地大吃起来。陆翊抬头看了一眼马路,走到二人身前,用自己的身体给她们挡住飞扬的尘土,说道:“你们要吃进去多少尘土配料啊。”
“啊对哦,我都没有注意到。”七月从捧着食物的两只手中腾出一只手做掩护热狗状,侧目看到小红依然大口吃着,又将手伸到小红面前替她挡住飞尘。陆翊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让自己的身体更靠近七月这边,给她挡住飞扬的尘土。
七月三下五除二地把手上的热狗吃完,转而让陆翊坐下,两只手腾在空中,做出母鸡护崽的姿势,替二人护着食物。
小红小口小口地吃着,看到七月的动作之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要吃快一些,大口咬下一口不慎被呛住了。陆翊忙将手边的可乐递给小红,小红顺过气之后羞怯地表示妈妈平时不太买这种儿童套餐给她吃,所以她想小口小口慢慢吃。
“没事,你慢慢吃。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玩。”七月摆摆手,举止间带出了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再不是在赵熙面前那副精致模样。
陆翊跟着在两三口间解决掉手里的热狗,站起走到七月身侧,跟她组成人肉围栏将小红围得严严实实的。小红还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最终在十分钟后三个人高高兴兴地登上了公交车。
七月万万没想到这个起了一个欢乐名字的主题游乐园的主题竟然是鬼屋探险。
她牵着小红的手立在游乐园门口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带着小女孩走进恐怖主题的公园。陆翊对跟鬼有关的题材心有余悸,牵着小红另一只手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
小红却笑嘻嘻地回头问二人:“大哥哥大姐姐你们怕吗?”小红跟两人在公交车上聊了一路,稍微熟悉之后就不像最初认识那般束手束脚的,表现出她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活泼可爱,甚至带着些她这个小女孩特有的古灵精怪。
陆翊当然不会在小女孩面前示弱,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丝毫不害怕。七月忍住笑意,而她向来就喜欢恐怖题材,更是没有反对地领着二人往场内走,不过心下还是为陆翊捏一把汗。陆翊被吓到事小,要是他在小女孩面前丢了脸面,按照他的性格估计又该郁闷几天了。
陆翊原本还想故作勇敢地走在最前,让小红走在二人中间,不想小红却自告奋勇地走到了前面,领着两个人往前走。七月看小红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的迹象,不由得扬起一侧眉毛,对这个原本话少害羞的小女孩有了新的认识,她对这次鬼屋探险开始期待起来了。
七月走在两个人中间,一只手牵着走在前头的小红,一只手牵着走在最后的陆翊。七月知道陆翊这种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害怕这种画面,可是却还是要装出一副不害怕的模样。
七月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把脸皱起来的陆翊,陆翊忽然低头对上七月的眼神,强自将脸上的表情放松,七月笑出了声音,笑声在这种地方回荡着显得格外瘆人。七月担心这样让陆翊和小红更加害怕,强自憋住了笑意,回过头去。
往前走了没有几步,陆翊由于紧张,不由得握紧七月的手。她的手在自己粗粝的掌心里显得那么小那么柔软,他握紧一阵,生怕弄疼了她,又放开了手。七月手上使劲,反握住陆翊的手,让他知道她陪着他,让他宽心不必害怕。
这个恐怖主题游乐园不是新建起的,吓人的手法当然也不算新鲜,但也还是能听见远处传来尖叫的声音,大概是上一个还没有走出游乐场的队伍。小红拿着光线昏暗的小手电走在最前面,光柱扫过的墙壁传来指甲划过墙体的声音。
陆翊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收缩起来,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七月却像是在跟陆翊较劲似的,跟着握紧他的手。陆翊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汗津津的,七月的手握在手里像一尾滑溜溜的鱼。
手电筒的光柱照到了一张惨白的脸,模仿恐怖片里面经典女鬼的造型,张着血盘大口向三人走近,小红稍微后退了半步又接着绕过她往前走。七月握住小红的手暗暗地握紧了一下她的小手,示意她自己在她身后,不要害怕。
陆翊跟着这一大一小身后,有种奇异的被保护的感觉。他原本才是应该照顾这两人的角色,但是他在七月身边总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自己交给她照顾。如果只有他跟七月两个人走进这个鬼屋的话,他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尖叫出声。
小红走在最前,一路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害怕,走在中间的七月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吓得尖叫出声。中途经过一个狭窄的走廊之时,突然从墙缝之间伸出的惨白泛青的手着实将七月吓了一跳。
陆翊走在最后,并没有看清楚那只突然伸出的手。在七月被吓到了的情况下,他则显得无比冷静,瞬间握紧了七月的手,向前靠近了七月一步,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圈在怀里。陆翊的手悬在半空中,胸膛距离七月的肩膀尚有半拳距离,并没有搂实七月,只是做出了一个安抚的举动。
七月也确实被安抚下来了,而小红对这一切都没有反应,停下脚步等了身后那两人半刻之后,又接着领头向前走。
一行三人走到接近出口的甬道时,小红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看多了恐怖电影的七月满脑子浮起了可怕的电影情节,难道眼前的小女孩才是这出恐怖游戏的高潮所在?其实她是被困在鬼屋的一缕冤魂,她找来七月陆翊二人代替她被困在这里。
七月很容易开始胡思乱想,在她还没有跑得太远的时候,小红缓缓开口了:“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才接着说:“我小时候很怕黑很怕鬼。我强迫自己走很黑的路,看很恐怖的鬼片,但是还没有勇气一个人走进鬼屋。谢谢你们……我不怕黑了的话,晚上就可以一个人在家里等妈妈下班回来。妈妈不让我开灯……她说那样会浪费电……她总是让我早点睡不用等她回来。”
七月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拥在怀里,她瘦小的身体内放佛有着强大的力量。七月想起小时候的画面,她在家里给自己和秦久煮晚饭吃,辅导弟弟做完功课哄他入睡之后,母亲还是没有回家。七月小时候也很怕黑,很怕被丢下一个人在家,但是她慢慢也就习惯了。
陆翊看着蹲在地上将身子蜷成小小一团的七月,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无声地传递着他的力量。
鬼屋冒险之旅结束之后,七月和陆翊将小红送回那个街区,远远就看到小红的母亲坐在喷泉前的长椅呆呆坐着。
小红一扫在回程公车上的疲倦跟沉默,蹦着跳着到了长椅旁边,喊她:“妈妈。”她出来玩了一下午,原本已经有些困了,但是仍然强打起精神,向妈妈表现出一派活泼的模样。
小红妈妈李兆玉是个很年轻的姑娘,脸上因为疲惫而有了一丝沧桑感,她将小红抱起放在身边的长椅上,站起身向七月陆翊再三道谢。
李兆玉平时工作很忙,她在餐馆、咖啡店、便利店做三份兼职才能维持二人在异国的生活,还要供小红上小学,根本很少有时间陪小红。小红初到这个街区,也没有小孩愿意跟她玩耍。
对于两个陌生人突如其来的请求,小红母亲考虑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七月在电话那头过于诚恳的语气打动了她,又或者她对女儿的亏欠感让她答应将女儿暂时交给这两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