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迷迷糊糊中醒来,姜晓晓只觉得脑袋快炸开了,眼前一片烟雾缭绕,像在梦里一般,鼻息里全是草药的味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她不是被裴元奚追,然后掉下山崖了吗?
一手扶着脑袋,她支撑着坐起了身子,只见前方有一只炼丹炉,炼丹炉里还在冒着冉冉白烟,一旁站着一个手拿羽扇,身着青衫的男子。那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容貌,不过个子很高,隔着层层烟雾看起来颇有着几分仙气。
愣神间听得那人说道:“不用看了,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是我把你救回来的,我的名字叫陆途。”
“那……”裴元奚呢?
回忆着落下山崖时的情形,姜晓晓还是有些糊涂。可她的问题还未问出口,陆途的扇子忽的一指墙壁,打断了她:“先看再说。”
姜晓晓不明所以的看去,只见墙壁上赫然写着十六个大字:有钱看病,没钱卖命,有病无药,有药无病。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要钱?
一摸空空如许的钱袋,她顿时怔住了,只见陆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算盘就“啪嗒啪嗒”的开始算了起来:“背你五两,熬药五两,诊脉五两,占用药庐五两,合计二十两,第一次来给你打个九折,还欠十八两。”
姜晓晓傻眼了,急得大喊:“喂,有你这样漫天要价的吗,你怎么不去打劫?”
“质疑在下,再加五两。”
穿上鞋子,姜晓晓急不可耐的下了床,冲到陆途的面前气呼呼的瞪着他:“停停停,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杀了我!”
小算盘“啪啪”一打,陆途笑得比春风还要醉人:“威胁在下,再加五两。”
“你……”
明明他长着一副斯文的脸孔,怎么做人这么市侩呢?
是的,陆途长得不错。
声如春风,人如春风,温文隽秀,暖意融融。
可为何,偏偏,是俗人?
不就是耍横吗,谁不会?
上下打量的陆途一番,姜晓晓不以为然的扭过了头:“不好意思,想要钱啊,你先拦住我再说吧。”说着,大摇大摆的就往门外走去。
可是姜晓晓怕是忘了,那陆途本就是个刁奸的人啊。他不慌不忙的摇着扇子就问:“小姑娘,你的后脑勺,还疼吗?”
姜晓晓一愣,顺手就摸了过去,果不其然,一阵隐隐作痛。
“胸口向下,左右两侧第三根肋骨,疼吗?”
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姜晓晓又摸了过去……
“再摸摸你的腿……”
两腿一软,还摸什么摸呀,姜晓晓忙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陆途的胳膊:“大叔,我知道你是好人……”
好人就不能见死不救,好人就不能欺负她这样一个无辜弱女子。
陆途好似早已料到,笑得比春风还和煦:“小姑娘,在下今年三十而已,也不是很老。”
姜晓晓强憋着怒火,拍了拍胸脯:“大叔,你说吧,我能帮你干什么?”
盯着姜晓晓看了看,陆途“啪嗒啪嗒”小算盘打得飞快,然后送到了姜晓晓面前:“一共纹银三十两。”
错愕的瞪大了眼睛,姜晓晓差点要吐血:“不是刚刚还说打九折的吗?”
“哗”一下子收起算盘,陆途抽出了被姜晓晓抱住的胳膊:“在下忽然改变主意了。”
“你……”指着陆途,姜晓晓欲言又止,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可是,小命攥在人家手上,她还能咋样?
颓然的耷拉下了脑袋,她哀求道:“大叔,别这样绝情嘛,就不能给人家一次机会?”
陆途看着她没有出声。
姜晓晓忙一把抢下了他手中的羽扇,往炼丹炉扇着风:“我知道大叔缺一个打杂的。”
只觉得她这卖力的样子还挺可爱。陆途笑着摇了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姜晓晓。”
好熟悉的名字……
迟疑了一下,陆途忙问:“那,姜九黎是?”
“我爹。”
眸光一滞,陆途蹙了蹙眉头。
他是怎也没想到,姜九黎那样的老奸巨猾,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儿。
姜晓晓说话算话,第二天,不等陆途开口,她便主动的帮他打起下手。
说打下手,其实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一旁看着。可令陆途没想到的是,才看了两天,她就已经知道了不少药物的药性,还主动翻起了医书。
看她愿意学,陆途也不吝啬,有事没事时就教她一点,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七天。
陆途是这一带的名医,经常有村民们慕名而来,求医问药。
一如往常,给村民把完脉后,陆途将药方递给了姜晓晓,让她抓药。
说起来,有件事情让姜晓晓一直很不解。
每次有村民来看病,陆途从来都不收高额诊疗费,有时候碰到贫苦的人家,他还会主动施药,根本不像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跟自己收那么多钱?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连做事情都没了动力。
“喏,你的药。”将抓好的药包递给那村民的同伴,姜晓晓暗暗的抱怨着。
可就在那人的手触碰到她指尖的那一瞬,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惊得她两手一抖,药包“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阴沉沉的天空、河滩、激荡的河水、面朝下的尸体……
她看到了,又一次的。
“怎么了?”听到声音,陆途侧头看了过来。
姜晓晓怔怔的望着他,脸色却变得惨白。
只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陆途起身,向她走了过去:“晓晓?”
强压着内心极度的不安,姜晓晓摇了摇头,捡起药包递给了那人,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从那日醒来之后,她就变得很奇怪,总是能看到死亡画面。为什么会这样?
蜷缩在墙角,姜晓晓裹着被子,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害怕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途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一见到陆途,她爬到床边紧张的就问:“大叔,我还有救吗?”
不明所以的一愣,陆途笑了笑:“你说的哪种?”
姜晓晓像乞食的小兽一般殷切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途迟疑了一下,道:“理论上说,是不太有救,不过你遇上了我,或许还有救。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句,姜晓晓稍稍安心了些许。她将脸埋在了膝盖上,忧伤的说:“我最近老是有幻觉,我的脑袋没坏掉吧?”
脑袋坏了?不会吧。
她摔下山崖时是掉在树杈上的,根本没受什么重伤,脑袋怎么会坏?
陆途不放心的走上了前:“你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把一下脉。”
姜晓晓连忙把手腕伸了出去。
只听陆途一番诊断之后,说道:“思虑过多,脾胃虚弱,气滞胸中,肝火上亢。你小小年纪,有那么多心事吗?”
姜晓晓一下子想到了那憋了很久的疑问,拽住陆途就气呼呼的问:“不说我都快忘了,为什么你要收我那么贵的诊疗费用?为什么给别人看病那么便宜?”
陆途一点儿也不心虚,笑眯眯的就问她:“你爹是姜九黎吧?”
姜晓晓点了点头:“是。”
“你爹人送外号妙手无双吧?”
“是。”
“找你爹做东西很贵吧?”
“是。”
一把抽出了姜晓晓手里的衣袖,陆途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
这算什么破理由啊,还有没有天理?
“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么大脾气真的没救了,哈。”
瞅着陆途那一脸温和的笑容,姜晓晓彻底的快气炸了。
为什么遇上裴元奚是衰,遇上陆途还是衰,她还能有翻身的一天吗?
看着顿时气焰全无的姜晓晓,陆途笑得愈发灿烂:“对了,后天王婆婆的药要吃完了,记得送药。还有,顺道去醉云楼买一坛桃花酿。”
“哦。”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姜晓晓一脸渴求的看着陆途:“我真的,还有救?”
陆途却只是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好吧,有钱看病,没钱卖命,就再信你一回!
从放荡不羁的野马变成了勤勤恳恳的老牛,为了保命,姜晓晓觉得自己也真是蛮拼的。
第三天,遵照陆途的嘱咐,她拿着药和钱就准备下山。偏生那么巧,她一跨出屋门,就被人堵了,堵她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元奚。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这么多天没见面,他还是那样用鼻孔看人,见了姜晓晓第一句话就是:“你居然还活着?”
要不是陆途让她平心静气,她真是随时随地都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姜晓晓余光扫过他的右手:“你的手好得也挺快的嘛。”
一时间没能占到便宜,裴元奚瞬间就拉长了脸,挡在了姜晓晓的面前就狠狠的说道:“跟我回衙门。”
姜晓晓什么脾气,哪能示弱?
瞟了他一眼:“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晓晓不依不饶的就往他身前靠去:“杀了我啊,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盛怒难抑,裴元奚毫不留情的一把抓住了姜晓晓的肩膀。
就在两人肢体交汇的那一瞬间,忽然一个画面从姜晓晓的眼前一闪而过,吓得她一把丢掉了手里的药包,仓惶后退。
全当是自己的恫吓起了效果,裴元奚轻哼一声便望着姜晓晓:“怎么,怕了?”
姜晓晓一脸错愕的看着他,脸色煞白。
夜晚,火把,仓库,飞箭,还有好多的血好多的血……
她看见了,她又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