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狂刀山中,沈家禁地。
如同蛛网交错的山洞最深处,有一个二十米见方的血池。血池里面,正翻腾着深厚的淡红雾气,若隐若现可以看到一个赤身青年的人影,双目紧闭地躺在血池正中。
血池四壁上雕刻着无数的奇特符文,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无数的血气在赤身青年呼吸间融入他的身体四肢。
一个婴儿拳头大小,重重金色符纹缠绕的紫褐色虫卵躺在青年胸口,虫卵中伸出数条有些像触手的细管与他心脏相连,随着他的呼吸,像有生命般规律地伸缩着。
在血池下方,快要见底的血水中,几把淡红色半透明的飞刀散落地躺在池底,一颗半个足球大小的血红色蛋被挤到了一边。
蛋壳上的花纹与血池四壁的花纹极为相似,很可能,这地方原本应该是它的地盘,而那****男子与紫色虫卵,显然是喧宾夺主、鸠占鹊巢的家伙。
血池边上,散落着一些动物鳞甲骸骨的残片,只有一个顶部碎了个孔的巨大的颅骨较为完整,斜躺在血池边缘,黝黑空洞的双目正对着血池的方向。
那些鳞片之类的残骸,每一块看起来都十分神异非凡,有的晶莹如玉,有的上面闪着紫光,甚至还有的表面燃烧着金色的烈焰,可见它们的主人,生前应该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似乎由于长期被血气浸染,不少残骸上边有着点点红斑、红纹。而越是靠近血池的,则血红的纹路越加繁复。
唯有正对着颅骨地方向的一个物品,虽然十分靠近血池,却一点不曾受血气的浸染。那是一枚晶莹呈六边形的黄金色晶核,上面的气息很是神圣浩大,散发出一股让人恐惧的莫名威压。
此时,那血池上方的雾气翻腾,中间隐隐显露出一片山崖云海地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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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卦纹道袍,仙风道骨,盘膝而坐的老者。
“这是哪里?是白玉门中的世界吗?你是谁?地球被泰坦毁灭了对吗?”
当他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个悬空万丈的山崖边。无数白云从千山万壑中升起,苍苍茫茫的云海铺展纵延至天边,无际无涯。最为壮观的是云海中激起无数蘑菇状的云柱,腾空而起,又徐徐散落下来,瞬息化作淡淡的缕缕云烟。
如斯美景,恍如仙境,这是真正的云海,沈浪昔日只在峨嵋之巅上看到过。
“你一次性问出这么多的问题?我到底先回答你哪一个?”老者眉头微皱。
“你是谁?”沈浪迟疑了一下,问道。
“我是谁?呵呵,时间太久,我倒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你就叫我鬼谷子好了!”老者露出思索的神色。
“鬼谷子!你是鬼谷子?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之师,千古谋圣鬼谷子?”沈浪一惊,情不自禁地高声叫道。
提到鬼谷子,或许常人只会觉得是一名隐世高人,然而将种种传说放到一起,就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
两千多年来,兵家尊他为圣人,纵横家尊他为始祖,算命占卜者尊他为祖师,道教则将他与老子同列。四大弟子:苏秦、张仪合纵连横,孙膑、庞涓奇策鬼谋。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足不出山便搅动乱世风云,执手黑白推动七国棋局,千古以来,唯此一人而已。
更重要的是:鬼谷子,盗门秘卷《九州人物志·奇门卷》上排名第二位。
“喔,你认识老朽那四个不成器的凡间弟子?那四个小子,专注于兵道纵横之术,对于《本经阴符七术》却一知半解,不修身却想要治国平天下,本末倒置啊。”鬼谷子叹息一声,神情似乎很是缅怀。
只是,对于沈浪来说,他最关心的并不是那几个古人:“是你截断了九州龙脉,为秦始皇布下了九龙复生之局?也是你暗中算计,在和氏壁中布下陷阱,将始皇封印入九龙血棺中?”(情节详见外卷九《秦皇复生》)
“算计?成为了神兵之灵,他不就近乎永生了吗?他求仁得仁,这说不上是陷阱吧。”老者看着沈浪道。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毁掉了九州龙脉,导致后世神州修行艰难,泰坦降临之时,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之力,从而致使整个地球被毁,所有人都被冰封而死?你与他都是千古罪人!”沈浪高声叫道,面露愤恨。
“天数如此,逃无可逃。”鬼谷子闭上双眼,语气平淡。
“可笑,什么天数,什么叫逃无可逃?天数如此,既然所有人都注定要死,你又为什么要救下我?”沈浪高声道,神情激愤。
“救,老朽可没救你!也没那能力救你。而且,谁说那些人都已经死了?”鬼谷子说道。
“你是说他们没死?!”沈浪问道,呼吸不由自主急促。
“死了!”鬼谷子声音依旧平淡。
沈浪不由心头抓狂,如果不是肯定自己完全不是鬼谷子对手,甚至就要止不住动手的冲动。
“年青人,为何没有一点耐心?那些人说起来,肉体确实已经死了,但是灵魂却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散落于某个特殊的世界,不断地受着轮回之苦,这个世界,也就是佛家所说的无间地狱,你且看下方。”鬼谷子睁开眼,伸出右手指向下边的无边云海。
只见整个云海迅速翻腾,无边云雾渐渐透明,显现出一幕幕情景。其中有古装之人,也有现代之人;有绝世猛将,也有上古修士;甚至还有异兽、妖族。有的将士沙场战死,有的修士兵解身亡,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漫天风雪,被秦坦最后放出的禁咒冰封而死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都在不断重复着死的过程,重复着死时的恐惧。
“大师兄……”沈浪目中含泪,云海中那个立于山巅,被千丈白龙冰封,化做冰雕之人,分明是他的大师兄。大师兄,师傅,师叔,还有她,他们都在这里?
“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他们出来?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回头望着鬼谷子,沈浪眼角犹带泪痕。
“只有一法,”鬼谷子伸出一根手指,“南华真人的[梦中问道]之术。”
“南华真人?庄子?”沈浪道,身为神州人,对于庄子这个道教圣人自然不会陌生。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中问道]之法可以让人同样历经轮回,使神魂飞速强大。可惜此法有一致命之处,就是梦中之人完全分不清现实梦境,昔日连南华真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如果你本身的意志不坚,那么最终会沉浸在其中,彻底的成为一个幽灵!如此,你是否有胆一试?”
沈浪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
“我可以用法力为你开启[梦中问道]之术,在梦中的二十年,你将经历许多世,二十年后,你的神魂将无比强大。那时候,就足以进入地狱救出那些被束缚的灵魂。”鬼谷子道。
“不过因为种种经历只是梦,梦醒后,这些记忆并不会直接存在,甚至于连今天这些记忆都会被抹去。不过,梦中的深刻感悟却依然会烙印在神魂之上,只有当你日后触及时,才可能被唤起。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心理年龄已经变成了几百岁。”
“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说是为了弥补下我曾经的过失你相信吗?你的心意已决,纵然我是骗你的,你也定然会一试,所以又何必问我理由。只希望,有一天你的实力足够了,能够帮我逃脱!”
“逃脱什么?”沈浪问道。
“等到你实力到了那天再说,现在!准备开始吧。”
“一梦山河二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镜花水月千秋业,功名霸图不灭魂。”
鬼谷子口中诵着一首道诗,双手掐印,有无数的卦象从指掌间蔓延开来,在空中凝聚,随后盘旋着冲向沈浪。淡青色卦象覆盖下,沈浪的身影渐渐的虚幻,最终完全从这里消失。
……
鬼谷子依然盘坐在悬崖边,良久,忽然道:“我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解开封印了放我们走了吧。”
整个天地景象突然一变,光线瞬间黯淡,仙气缭绕的无边云海变得深黑如同墨染,有一种乌云压城的感觉。一个身穿锦衣的男子从虚空中慢慢显现,只是他的面容朦胧,好像隔着一层水雾看不真切。
他身边一人,头戴十二旒帝皇冠冕,身穿黑色金龙纹宽长袍,正是那化为天诛血棺器灵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九条血龙浮空围绕在秦始皇身周,只是血龙身上的鳞片多处破碎,神色萎靡,眼神对那人带着畏惧。
“解了封印当然可以,只是放你们走却不行。”锦衣人走过来,
“此界的人,都像你一样喜欢食言吗?你选中的人是他,又何必硬要我们参合进来。”鬼谷子看着他,语气平淡。
“你错了,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天’选择了他,你是九州‘地脉道’传人,岂会看不出他就是天命之人。”锦衣人道。
“天?真的有天存在吗?天道若有了意识,那还是天道吗?”抬头仰望天空,鬼谷子的神色充满嘲讽。
那个人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背负着手望着无边黑色云海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让你骗他进去。”
“我只关心我的自由。”
“别急,时间到了我自然会放了你。而且,以你的道行,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人必将是霸绝天下的一代雄主。紫微入宫,帝星照命,万年才出的一人,还不值得你效忠?如果不是想要一展胸中所学,你又何必培养出四个弟子,最后,还选择这样的废物辅佐称帝!”
“大胆,你竟然辱骂于联!”嬴政面色一变,禁不住大声叫道。周遭血气汹涌翻腾,九条赤色神龙张牙舞爪咆哮,就要向神秘人扑上。
“聒噪,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锦衣人陡然回头,眼神中闪过一道杀意。
九条赤龙仿佛被无形之力击中,腾空横飞出数百丈摔落在地,鳞甲破碎,龙血横流,不住挣扎哀鸣,秦始皇更是发髻散乱,皇袍尽碎大口吐血。
仿佛没有看到嬴政的惨状,鬼谷子依然面色平静道:“我确有匡扶社稷之志,只是我却不喜欢被人强迫着做事。”
“你没有选择!”锦衣人淡淡地说,随后转身离开。
“五百年,你们两给我好好辅佐他五百年。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接替你们!”人影缓缓消失,声音渐小,以至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