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心急火燎的结果就是,我不得不求许岳寒早上开他的爱车送我一程,实在是学校离机场还有那么一段距离,而我在学校认识的朋友里,有车的只有许岳寒,倒是可以找佩妮,她硬说自己没开过去机场的高速,死活不答应,为了小命着想,无奈只能求助于他哥了。
这次许岳寒破天荒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还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了我寝室楼下,于是我冲出寝室大门就看见这样一幅情景:白衣男子倚车而立,晨曦的光晖映在他身后,在白色的大奔上投射出一层薄薄的光晕,恬静得让我不敢惊扰。
不过我比较赶时间,来不及细细欣赏,拉开副驾驶车门,径自坐了上去:“谢谢!这么早还要麻烦你!”
在我绕过车头时先一步坐上了驾驶位,他今天意外的好脾气,只是笑了笑,随后发动了汽车。
一路无话,我也想不出寒暄的话题,毕竟现在我的心思已经抢先飞到了目的地。
送我到候机大厅外,在我下车的空档,他终于开口道:“到那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我没回答,只是象征性回身望了他一眼,顺手带上了车门。我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样的在意和疼惜,我以前只在杜亦然脸上看到过。
杜亦然,呵,到底我们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愿这一趟我能够找到答案。
一下飞机,才8点,这次回来没敢惊动任何人,所以我只好认命地去搭计程车。
大学里睡懒觉是常有的事,我本想着进了市区再联系,转念一想上次在巴黎打电话也是早上的时间,便不再犹豫,只不过我拨通的是陶娉婷的手机。
没错,我想先和好姐妹谈谈。
约在她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见面,这个点正好喝喝早茶。我坐下才几分钟,陶娉婷一袭浅色长裙,套了件七分袖针织衫,款款而来。我面无表情,定定看着她手腕上的绷带,心下有些纳闷。
倒是她先和我打招呼,还是如以前那般喊我:“陌啊,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刚下的飞机?”
我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喝奶茶,其实我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你手怎么了?”我瞥了眼白色纱布,“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她摸了下手腕,像是不在意:“没事,一点小伤。”
她也开始低头喝东西,一时静悄悄的,只剩餐厅里角落里几个服务员的聊天声。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先说了:“陌啊,本来有些事并不是有意要瞒你,但是既然你跑回来了,我也顾不上什么遵守约定了。”
她停顿了短短几秒,又看了看我没什么变化的脸,道:“杜亦然住院了,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你说什么?”我霍地想站起来,结果小腿踢到了桌脚,又跌回到沙发上。
“你先别激动,他就是怕你担心才不让我们说。”
“不说我就不会担心了?什么也不说我更要胡思乱想!”
“他说你要去巴黎比赛,不能分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子,他好好的怎么会受伤?还有你,你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开口。
“既然你来了,我还是带你去医院吧,让他自己告诉你。”
“陶子,我问你,是不是最近都是你在照顾他?”我联想到那天清晨是她接的电话。
“我和刘耳轮流会去给他送点吃的,他嫌医院的早餐太难吃。哦,对了,上次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是我去医院给他送粥,他一时想不到怎么跟你解释,就让我挂掉了电话……”
“陶子!你倒是全听他的!还有我师傅,竟然连美丽姐都敢骗!”
“杜亦然也是怕你担心要急着赶回来耽误了比赛……”
“该让我说什么好!算了,给他打包点吃的吧,我们先去医院。”
看着陶子轻车驾熟点好杜亦然喜欢的几样点心时,我又一次感到自己作为女朋友的失职,连杜亦然不喜欢粥里放葱花这样的小事陶子都能注意到,而我这个名副其实的女朋友却连杜亦然喜不喜欢甜腻的叉烧包都不曾了解过。
末了我还假装很受伤地叹了口气:“看你刚才点东西的样子,感觉你比我更像杜亦然的女朋友……”
哪料陶子竟也和我开起了玩笑:“那你还不赶紧让贤!”
“哈哈哈哈……我坐上这位子可花了三年时间,有本事你来抢啊!”
“哈哈哈哈,那你可坐稳了!”
两个女生又恢复了往日的打情骂俏,没个正形。
如果我有仔细打量陶子的表情,我不会错过她耳根的红色已经不知不觉蔓延到了白皙的脸蛋上,还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自然。
可是,我向来不拘小节,所以我注定不能猜到陶子心中的秘密。
到了医院,看到特护病房的牌子的时候,我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一看这架势,杜亦然的病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我给了身后的陶子一个怀疑的眼神,她欲言又止地朝我摇摇头,我开始在心里打鼓,做了足足十分钟的心理准备才推开房门踏了进去。
杜亦然已经醒了,正穿着淡蓝色病号服站在窗子边,我一眼瞥见地上的手机,电池板已经掉了出来。
我的步子很轻,杜亦然还是感应到了,只不过他在看到我的那一瞬已经扑了上来,扯了扯我的脸,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干嘛!看到我吓傻了?”我没好气地摆脱他的魔掌。
“我不是在做梦吧?陌陌?”
“嗯,是我,”我使劲朝他点头,恨不得给他那张写满怀疑的俊脸一记拳头,“我来了你不高兴?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没再说话,使出全力把我搂进怀里,我发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中药味,夹杂着医院奇怪药水的味道。
“你到底是怎么了?住院也不告诉我……”
“你看你的脸,都瘦出一个尖尖角了……”
“还有,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联系我?不知道我会惦记嘛!”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箍得我喘不过气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杜亦然还是保持刚见我时抱我入怀的姿势,半响没动一下,仿佛要把我生生塞进身体里。
在我碎碎念到口水快干了的时候,他总算有了反应:“陌陌,我好想你。”
只短短四个字,就打败了我。
在我软磨硬泡威胁下,他总算老实交代了病情,是胃出血,因为这个学期一开学社团活动的任务都落在他肩上,劳累过度,没空照顾自己饮食才弄到不得不躺在医院。
我听后立即联想到高中后面两年他没日没夜泡在画室练习的事,大概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吧,只是这一次疼得比较厉害,可能也是吃了差不多一年的大学食堂把胃摧残的紧,一发作就没那么快复原了。
得知缘由后,我又把他给臭骂了一通,既然只是胃出血怎么不敢告诉我,害我听到陶子说的时候以为严重到没得救才隐瞒我,现在看来,他也是固执到无可救药的家伙。他一个人瞎琢磨以为是胃穿孔,治不好可能一年有大半年都要出入医院才没敢告诉我,还寻思着冷淡点对我也许我就会慢慢把他放下了,这样即使得知病情也不会过于伤心难过。
听他这么为我考虑,我还能怪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执拗么?我和他骨子里都是倔强的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对方的感受,可是我们还太年轻,还不太懂爱情,在爱情里,善意的谎言意味着两颗心渐渐疏远,越是打着在乎的名义往往最后伤害越深。
所谓经营一份感情,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好的事。
不过好在我信他,因为相信,所以选择过滤思考那些明明显而易见的拙劣借口。而我的潜意识里在叫嚣,他对我隐瞒生病,他可以因此不理我一个多月,下次再遇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他还会怎样对我言明,会不会我不问,他就决定隐瞒一辈子,我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接下来几天我都待在医院陪他,晚上去医院边的宾馆住,早上天还没亮透,就趁护士不注意溜进病房,安安静静守在病床边等他醒来。
眼睛贪恋地流连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我无比的满足,他真是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啊。只是性子过于冰冷,所以在学校里并不讨女孩子喜欢,像他这样眼睛长在头顶的人物,大多数女孩还是会远观而不敢靠近,一想到他只对我绽放的温柔,我就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幸福在涌上心头。
等他脸色恢复往日的清朗后,我回了学校。蕾蕾和美丽姐像是约好了什么,闭口不问我回去的事,看我脸色并没什么异样,两人好像是松了一口气,拉着我说起了学校领导因为我爽约庆功宴,在市里领导面前丢面子的事,好在许岳寒有个当市长的父亲,由许岳寒当场替我揽下罪责,领导对于我的不领情也不再追究。
听着蕾蕾一脸崇拜的描述许岳寒在校长面前不卑不亢,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唉,这回又欠许会长一个大人情了。
我开始思量,是不是以后面对许岳寒的时候,我的态度应该温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