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知道林占明的怒气从何而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背叛。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病得这么不是时候,让两人提前见了面。不过她并不十分担心,她最了解林占明,此人理智至极,很快他的个人感情褪去,客观分析就会发现王何安是最好的选择。
再不济……就只能从千秋或者导演那边下手了。何田田额头抵住桌面,又是胃疼又是头痛。
“田田,你怎么了?”忽然一个关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何田田赶紧坐直了身子。一抬头大吃一惊,竟然是颜容。
她穿得很普通,白T配短裤运动鞋,脸上脂粉也很淡,但明星味挡也挡不住。白皙到发光的巴掌小脸、微卷浓密的长发、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无一不让人移不开目光。这是何田田第一次在公司看见颜容,而且她什么掩饰变装都没有,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来了。何田田瞥见外面有人在小声议论,但颜容毫不在意,只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我没事儿,昨天睡得晚了,有点困。”何田田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不是又加班了?我总是对占明说,给你找个搭档,别让你一个人天天这么累,可他还以为天下人都和他一样是工作狂呢。”颜容的语气就像一个普通的朋友,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但何田田可不敢造次,她尴尬地笑一笑,说道:“林总率先垂范,我们能力不足,只有努力了。”
颜容蹙了眉:“田田,你跟我不用这么拘谨的。”随即又笑起来:“对了,上次听说你有男朋友,下次带来让我见见啊!”
何田田正不知如何回答,总裁室的门突然开了,林占明握着门把手,对颜容道:“来了?进来吧!”颜容对她吐了吐舌头,欢快地随林占明进了门,在门关上的一刻,何田田仿佛看见林占明对她警告的眼神,赶紧垂下了头。
难道两人是要公开恋情了?他们在一起已有半年,向来见面十分谨慎,也从未被狗仔拍到过。现在忽然毫不避讳,看来是有公开的打算。
对一个女明星来说,公开恋情是很险的一步棋,或许关乎一生的星运和幸福;而对一个成功男士而言,和女明星的绯闻确是风流韵事,说不定还能增添魅力。不过,林占明的父亲林之敬怕是又要气得七窍生烟了,林家又少不了一场大战。
何田田摇摇头,此刻她可没工夫关心老板的绯闻,一周没来上班,需要更新跟进的资料不少,她赶紧投入到了工作中。这一干就是一上午,连林占明颜容二人何时挽手离开的都不知道。
正打算去觅食,王何安的母亲何宛平却来了电话。何田田看看表,正正好好十二点,心说来上班也躲不过,只好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她下了楼,何宛平正拿着饭盒笑盈盈地看她。饭递给了她,何宛平却没马上走,迟疑了一下说道:“小何,要不我们聊一下吧!”
何田田忙把何宛平请到了旁边的咖啡厅。何宛平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问她:“小何,阿姨性子直,心里藏不住事儿,我从A大的朋友那儿听到了一些传言。你愿意跟阿姨说说你父母的事儿吗?”
何宛平的表情中带着试探和愧疚。何田田心下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个,她早就感觉到,这几天何宛平的态度不似第一天自然,仿佛总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她笑了笑,对何宛平说:“阿姨,我家里的事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我和王何安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还没有聊到这些。”
何宛平听到这儿舒了口气:“阿姨没有别的意思,小安怪我听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让我问你,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说说。”
“和您听的或许也差不了太多。我妈妈原是A大的老师,五年前,我父亲生意投资失败,很多人上家里讨债,他就回老家避风头。妈妈一力支撑,却发现他出轨,一时受不了打击,所以去世了。后来父亲离开了北京,我和他很少来往。”何田田说得很坦荡,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小何,你受苦了。”何宛平用手覆住何田田的,眼里甚至泛起了泪花,似是十分心疼这个女孩子。
“阿姨,这些都过去了。您对我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是,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跟您说心里话了。”何田田笑了笑,虽然勉强,多少是个笑模样。
“对对对,千万别跟我见外。小何,是阿姨不好,不该冒冒失失来问你这些,你快回去吧,记得把饭吃了,啊?”
何田田再三保证会吃得一干二净,何宛平才满意地走了,这一点王何安还真是像他妈妈。不过她还是更喜欢何宛平直言不讳的个性,看来王何安也知道了自己的过往,但两人天天通话,竟是一字没提。这些过去她并不想隐瞒,只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顺畅地说出这段故事,虽然她清清楚楚记得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说得每一句话,但这些记忆对她而言,有如洪水猛兽,避不得,也扛不过。难道真的是因为时间久了?即使记忆没有褪色,情感却冲淡了。
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她在美国。舅舅在电话里颤抖着说:“田田,我给你买了机票,回国吧。你妈妈走了,你以后没有父母了,以后舅舅来照顾你。”
这句话在她耳边炸开,让她茫然无措。明明送她上飞机的时候,父母二人笑着对她挥手,细细叮嘱路上小心,怎么短短一个月过去,她的家就灰飞烟灭了呢?
“爸爸呢?”她茫然地问。
“从今往后,你没有爸爸!”舅舅的声音不知是因悲伤还是愤怒,一直剧烈地抖动着。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田美云的葬礼上,听说他来了,但是被舅舅打出了门外,她甚至没有去看。她只盯着母亲带笑的遗像,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她甚至没有哭。别人让她鞠躬就鞠躬,静默就静默,所有关于母亲的回忆涌来,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哭泣。
何田田任这些回忆流淌,款款走回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