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珠放下玉杯,隔空弹了一个响指。
禁卫军和大内高手如同大梦初醒,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完全不记得皇上叫他们前来所谓何事。
“都下去吧!”南漓国主淡淡地吩咐道。
待所有人退下,南漓国主方才起身,来到纱帘边,目光一凛,“太子病重,耽搁不得,你的条件朕也准了,此刻,该随我入宫,为太子诊治了吧。”
紫珠点了点头,拿出面纱遮住容颜,缓步行至南漓国主跟前,“走吧!”
南漓国主脸色不悦,“你就这样随我入宫?”
她能不这样吗?宫里面女人多,毒舌就多,但凡人人都对她品头论足一番,那就亏大了。
“皇上,要走就走,磨磨蹭蹭地耽误了太子的病情那可不关我的事。”紫珠无奈叹气,转身往门外走。
南漓国主眸中闪掠一丝厉色,“你若是医不好太子,朕定要把你五马分尸,分解心头之恨。”
紫珠回过头,冲他邪气一笑,“皇上,现在是你有求于我,就不要凶巴巴地对我了,否则我不介意把太子治得半死不活,然后在逃之夭夭,叫你肠子悔青。”
南漓国主眸色深邃似暗夜一般,袖中之手几度握紧,终究还是泄了心头火,大步踏出了摘仙楼。
看着紫珠踏上马车,南漓国主唤来了李公公,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才登上马车去。
紫珠上了一辆外表豪华的楠木马车,车内琴,棋,书,画,清水,香茶和各式糕点一应尽有,还有两个小丫鬟,一个在伺弄清茶,一个手里拿着蒲扇。
看她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动作,齐齐说道:“奴婢邀月,奴婢香雪,见过小姐。”
“邀月?”
“香雪?”
紫珠小声地重复着,皇帝老儿是怕她逃跑还是怕她无聊呢?
邀月和香雪沉住呼吸,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殿下再三嘱托,那位姑娘入宫途中,你二人定要好生伺候,万万不可怠慢了。
殿下果真机智如神,来的真的是一位姑娘,看她的眸子纯澈如星,清灵绝尘,想必是一个倾城美人儿。
“起来吧!”紫珠随意开口,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看她二人在一旁跪坐,便把糕点端了过去,“味道还不赖,你们也尝尝看。”
邀月和香雪摇了摇头,连看都未看一眼。
紫珠不解,朝糕点咬了一口,“我吃过的东西,绝对是没有毒的。你们也放心吃吧。”
邀月递来一杯清茶,恭敬说道:“小姐,奴婢身份低贱,奴婢岂能随意吃小姐的糕点。”
紫珠拿过她们二人的手,一手放了一块,微微一笑道:“在我眼里,身份一点都不值钱,你们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所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从没有高贵和低贱之分。”
邀月有些动容地看着她,她们从小被人贩子卖进宫中,为奴为婢,日夜提心吊胆,生怕犯事丢了性命,殿下怜悯,三年前,将她们从皇上手中讨了来,才过得有些人样。
香雪也不再拒绝,将糕点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我有些困了,先睡一会儿,到了宫里麻烦叫醒我。”紫珠伸了个懒腰,倒在软榻上,打了个呵欠,闭上眼正要睡,一股奇特的味道从软榻下飘入鼻中,双眸倏地打开,拉起邀月和香雪,飞出了马车外。
只听“轰”的两声,紫珠和南漓国主乘座的马车都被炸成了碎片,靠近马车的宫女和侍卫被炸飞,巨大的热浪随风吹来,烙疼脸颊。
邀月和香雪吓得脸色苍白,双膝跪地,齐齐一拜:“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紫珠将邀月和香雪扶起,转头看向南漓国主,“皇上,看来想要你性命的人大有人在。”
李公公护在南漓国主身前,脸色一沉,“皇上洪福齐天,你休得口无遮拦诅咒皇上。”
“好,当我什么都没说。”说完,背着手,独自往前走去。
马车被毁,禁卫军统领牵了匹马过来,南漓国主只能委身骑马,由李公公牵着,一行人平安无事地到达了南漓皇宫。
观的是千里画廊,踩的是翡翠长街,眼前是琉璃城墙,玉石宫殿,座座宫墙巍峨秀丽,华美端庄,一想到仙灵之物藏在其中,紫珠一颗心都欢雀起来。
太子的东宫却是东海雪晶石所成,遥远看去,幽若仙阙一般。跟随南漓国主入了宫门,跨过亭台,绕过水榭,一路花木欣荣,惹人迷醉,唯独入了莲苑,苑中不见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一片萧瑟死寂。
南漓国主停驻不前,望着苑中,孤寂的眸子是别人看不懂的神色,半晌,他回过头来,声音无比嘶哑的道:“就在这儿了。”
紫珠东望西望,就是看不到东宫太子,莫非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东宫太子他根本就不是人。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解,南漓国主道:“太子体质特殊,无人能近他身,曾有一位宫中御医不信,结果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所以你也不用进去,就在这儿看病。”
言下之意,太子真的不是人。不然就是被妖邪附身了,如此一来,她还真得会一会这个太子。
紫珠啧啧咂舌,鄙视地盯着南漓国主,“皇上,你也太狠了,你让御医隔这么远看病,你还不如直接赐一碗砒霜给太子爷喝了,一了百了,免得麻烦。”
“你要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进去。”南漓国主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眸底飞掠一丝阴沉。
“皇上,我当然会进去,这扇门,是拦不住我的。”说完,身影轻闪,原地已没了踪影。
房中无人?床上没有,榻上没有,一个病得死去活来的人,玩起了失踪。
“这该死的太子,他这摆明想要我死啊。”紫珠叉着腰,一张小脸气得嫣红。
不料,一个声音接了话,从屏风后传来:“小丫头,我是哪里惹到你了,你要如此狠毒地诅咒我。”
声若翩旋花,香随清风来。袭来紫珠心头,令她呆了,也怔了。不过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一袭身影染在屏风上,似画卷。
道道剧咳破了画卷的神圣与美好,他放下狼毫笔,取出了锦帕,低头咳得撕心裂肺,紫珠径直越过屏风,屏风后,珠帘烨烨生辉,一袭湖水蓝锦袍的男子卧病软榻,背对着,全身染着雪色柔光,寒气拂来,刺痛骨髓。
紫珠眸子微转,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天山,天山的寒澈不同于寒毒,寒毒毒发不定时,但染了天山之寒,那是夜夜频发,生不如死。
且他一身染着雪色柔光,可见,他受寒症之苦绝非一日之功。就算他忍非人之痛,只怕他的五脏六腑也......
随手飞出了几丝弦线,系于他的脉搏处,惊得她匆忙收回了手。
只觉得寒意席卷了整个房间,朵朵冰凌花到处结下,绽放开花,从他身边的软榻,蔓延到紫珠脚边,逐渐攀上她细弱的身躯。
原本是不怕冷的,然而披上了月光霓裳,失去了法术与内力,便如同一个凡人,就算是雪做的肌骨也无用。很快,她就成了一个雪人,全身开满了冰凌花,晶莹剔透,无比美丽。
天山的寒,没有内力的凡人只要沾上一点点,后果都是极惨的,血脉不但不会停止流动,反而沸腾逆流,更甚者,爆破身亡,落得个灰飞烟灭。
紫珠震撼震动,一时慌了手脚,碧灵剑感知到她的安危,擅自飞出,剑气流光,竟丝毫融不了她身上的冰凌花,停驻片刻,反身朝榻上之人飞去,剑身折射出一张令天地变色的容颜。
碧灵剑大惊,剑气瞬间敛去,铿锵掉在了地上,再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隔着薄冰,紫珠还是把外面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她轻轻咬下嘴唇,唇角泛出血痕,顺着下巴流下,滑到细颈,胸口传来温热,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滴血被常年随身佩戴的花心玉吸了进去,起了微妙的反应,也正是这一点点反应,眼前的薄冰瞬间支离破碎,缓缓融化脚边的冰凌花,连同他身下的软榻。
花吹雪一阵剧咳,雪白的锦帕,染血若腊梅花。许久,他止住咳,缓缓回过身,目光之中,竟是一袭紫衣软烟罗的柔弱少女,正惊愕地盯着他看。空气中寒意消散,只可见星星点点的闪光飘荡,青雾散开时,一缕雪的味道,莲的清香钻入鼻中,这让他无比舒心,仿佛多年的重疾除去,全身轻快了很多。
“对不住,我无法控制噬人的寒毒,险些伤到了你。”玉指轻挥,为她捎来一把椅子。
紫珠被他的眉目晃得分神,只好将目光移向别处,淡淡地问:“太子殿下,那日花溪水边,桃花夹岸,奏琴之人是你吗?”
原来花溪美人就是东宫太子,原来重病的不是东宫太子,而是花溪美人,呃,太子病不病她无所谓,花溪美人却不能病,唉,她的世界都凌乱了。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啊。
轻纱遮了面,一双眸子灿灿若星,美妍无双,只是多了一丝矛盾。为何会生出一丝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