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鱼龙混在的十大洞天之内生活数日,柳青书在真正的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不管前世今生,柳青书不是王子就是太子,即便再落魄,都是处于深宫后院之中,就算出入,亦是在长安城等这等都城之中,见过最悲惨最穷困的人,虽受人欺凌压迫,但至少都是不愁吃穿,有一口饭吃,有一件衣裳穿。
本以为还是废人之时,自己在东宫的那些凄凉日子,乃是这世间最艰难苦困的日子了,可在这汇集五湖四海,鱼龙混杂的十大洞天之中,才亦是真正明白,自己那些自以为是世间一等一的苦,人下人的生活,在多少人身上,竟就是他们十数年来一直过着的日常。
身边的许多兄弟,都是来自一些自己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偏远郡县,据他们口中说道,他们可是当地十多年来才难得生出的一个武人,乃是全郡县的骄傲,父母亦是倾尽家财、砸锅卖铁,才把他们给送来了长安城修炼习武,只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就算这样,身为父母的,能不吃的尽量不吃,能继续穿的衣服亦是穿破才换,每天省吃俭用给自己远行的儿女攒钱,都要将自己的儿女送出去。
柳青书十分不解,曾问江龙道:“为何一定要送来这长安,难道不能在地方修炼习武吗?”
只听江龙叹了一声道:“太子哥,你除了来这青云门,应该没出过长安吧?你是不知道啊,地方的修炼条件与长安城修炼条件差距是多么大,实乃云泥之别,在我们那些小地方,十多年才出一个武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习武修炼,况且山高皇帝远,修炼条件和机会都是无比珍惜的,更是被那些地方督武司牢牢掌握,若是外人私自修炼,在品阶阶级制度之下,就有可能威胁到他们,定是受到无情打压,若是外人真想修炼,只能是一些有背景的家族,在孝敬地方督武司都督一笔钱,这才有机会习武修行,加入地方督武司修炼,那笔钱,甚至比青云门的入门钱都要多上不少,而那背景,更是许多寒门子弟可望不可求的。“
柳青书这才知道自己的浅薄,这大唐,可真不是如自己所想一般简单,以为人人有天赋愿努力者,都是可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可没想到在地方,是这么的不公平!
“亦是如此,我们才不得不背井离乡,纷纷挤去那大唐的三个大都城之中习武修炼,上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虽在这三个大都城之中竞争非常激烈,过的日子比在地方还要惨上不少,但至少在这三个大都城之中,习武修炼的机会与条件,相对起由地方督武司掌握的小地方,亦是可是算得上是无比公平了,就算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亦比在小地方永无出头之日好,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柳青书亦是无言,曾以为自己就是那高枝之上清醒脱俗的海棠花,身处高位,便可将眼下泥土野草之景一览无余,可如今才知,“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只有风过花落,深深沉到那泥土中,才真真正正能感知道泥土的滋味。
直到柳青书在这鱼龙混杂的十大洞天中住了数日,亦才知道,那被枝干疯狂汲取养分深深扎根,给予自己这高枝之花养分最卑微的尘土,是什么滋味,那是一种五味杂陈,充满了无数心酸苦涩,但又在心酸苦涩之中能感觉到一丝甜意的这么一种滋味。
说罢,江龙又是摸了摸自己胸前挂着的那一块黑亮的石子,那黑亮的石子很丑,可江龙却是很爱惜,将其打孔,以细绳穿过挂在胸前,因为那是从家乡带来的石头,每看看到这块又黑又丑的石头,江龙都是像看到了故乡,看到了家人一般,每每思念,便是轻轻在这石头上一摸,慰藉一下自己的思乡之情。
看柳青书沉思不再问,江龙亦不再说,但这一说,心中又突然甚是思念家乡、父母,便又提起了笔,写起了信。
在信中,他总说长安城很大,人很多,生活很富足,人人彬彬有礼,不像在地方仗势欺人,自己过得很好,从未有人欺负自己,总是报喜不报忧,只求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家人放心,可那敢写一份在长安城内遭遇的不公,在青云门内被内门弟子的欺负,过着最贫苦的生活,干着最辛苦的活,拿着最微薄的盘缠,尽管心中百般无奈、委屈,信中都是一切安好,不敢吐一丝苦水。
柳青书亦是道:“江龙,等会你们要去玄铁峰开矿可是?“
江龙亦是应道:“是,怎了?”
只听柳青书道:“我同你们一块去。”
“啊?我的太子哥诶,你这细皮嫩肉的就不要瞎参合了,这可是要命的活。”
柳青书听了亦是急道:“莫非你是看比起我这头儿?你能干的事,我又怎不能干。”
江龙亦是无语,只觉得柳青书这身娇肉贵的,只想图个新鲜,便是不再说什么,就随他吧,等会儿真到了玄铁峰抡起大锤开起矿了,不得要死要活才怪。
没一会,山外殿主持开矿凿灵石的长老,亦是来到,带着几十人扛着锹、铲、锤便是往玄铁峰而去,随行的还有十多名内门弟子,毕竟玄铁峰乃青云门旁四大主峰之一,紧邻一旁的另一座主峰猛兽峰,常常会有一些山林野兽出没,而开矿凿灵石动静颇大,会吸引来那些猛兽,这十多名随行的内门弟子,乃负责保卫。
那十多名内门弟子,看着那几十名外门弟子,亦是十分不屑,优越感顿生,却忘了当年,他们亦是如这些外门弟子一般。
更令柳青书惊讶的是,那几十名去开矿凿灵石的外门弟子之中,竟是有一对男女,竟然还带着一个刚会走的小童,柳青书亦是担忧不已,这小童,如此小便是看着自己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将来会是一种怎样的愤世嫉俗。
可当看到那小童的脸时,却出乎了柳青书的意料,完全没看出一丝不满,好像这一切就是应该的般,比起自己在长安城中见到顽皮好动的小童,竟是多了几分懂事与安静,但却只觉这懂事安静的小童,似乎那些顽皮好动的小童,却少了一点东西,像是少了一口气。
到了玄铁峰,柳青书亦是跟着那几十人一同抡着锤、锹,哐啷哐啷就是一顿乱砸,那有铁锹上传到手上的震撼之感,才让柳青书感到,这生活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亦是觉得,一个下午的修炼时间,能换来如此这般体会与了解,实在是值了。
负责保卫的十多名内门弟子,亦是不断猎杀这那些随着声音而来的猛兽,柳青书又是哐啷哐啷一顿乱砸,却是看见褐黄色的玄铁矿之中,竟是挖出了一块深黑色的母矿石,还带着几点微光,柳青书亦是眼前一亮,心中大喜,趁人没注意,悄悄揣道了兜里,只觉得这下自己赚大了,没想到还以为挖到了这玄曜石灵石母矿。
看得挖了一阵,挖出来不少用来锻造玄铁剑的玄铁矿,山外殿的长老亦是让众人歇一歇,放饭,发工钱,一人一两银子。
饭亦是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这免费的饭食,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几十名外门弟子亦是人手舀了一碗粗米粥,再拿了一个大馒头,饿得不行,看着这一晚粗米粥和一个馒头,简直就如山珍美味一般,便是就地坐下,想要开始吃了,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可一旁那些喝酒吃肉的内门弟子,看了一眼便是不屑道:“这种黏糊糊如猪食般的东西,都是吃得如此美味,外门的猴子果真是猴子。”
听得这一言,原本那些口水直流的外门弟子,亦是微微低下了头,觉得有些无地自容,食欲全无。
看得那些外门弟子如此,那十多名内门弟子,更是得意,呼呼喝喝的在一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山外殿的长老,亦是走上前来,朝柳青书道:“太子殿下,这边请吧,这些东西恐怕你是吃不惯。”
柳青书亦是礼貌道:“长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既然为外门弟子,就是该吃外门弟子的饭食。”
说罢,便是走上前去,舀了一碗粗米粥,拿起了一个馒头,喝上一口,实在是口感奇差,寡然无味,简直难以下咽,不过柳青书还是一动喉咙,强心咽了下去,又咬了一口那个大馒头,竟是硬得牙齿疼,便是打趣道:“这馒头,可比那些玄铁矿硬多了,这可那是人吃的,用来当暗器还差不多。”
闻言,众人亦是一笑,又是见柳青书真把那馒头真当暗器一飞而出,“嗙”的一下就是砸在了刚才那位多嘴的内门弟子的脑袋之上,那内门弟子亦是捂着头上肿起的打包,朝柳青书大怒道:“你……!”
只见那想要发作的内门弟子一旁的另一人,却是又以手压着那内门弟子的肩膀按了下来,意味深长的小声在他耳边道:“这小太子,我们可惹不起,可我们惹不起,自然会有人惹得起,好好等着今晚这场好戏把,看他还能蹦跶多久。”
那名内门弟子亦是会意,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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