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一个庶女,我还不屑于欺负。”
落潇潇置之一笑,挑衅地看向白怜然。
“那潇潇权当拿她开心好了。”
他笑着,眼布之下,亦能体会到那等的温柔与笑意。
白怜然何等聪明,自然也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的纵容,还有在他眼里,她的卑贱,她的不值一提。
凭什么?
心头一股无名火猛地腾起,但一切都并不显出来,她只是装作听不懂陌上易凉话中高高在上的味道,对底下的人群哽咽道:
“诸位!你们且看看,这就是皇室宗亲潇然郡主!我,白怜然虽为庶女,可我也是人!”
人群有片刻的沉默。
观望众人神色,那些衣着愈华丽的人,面上显露的轻蔑也就越多;而那些露出愤慨之色的,却大都是些衣着朴素之人。
落潇潇将这些尽收眼底,并不作声。
比起那些无足轻重的庶子庶女,姨娘通房,昔日久居神使风家的落潇潇其实很明白,在高门大户中,只有正规嫡出和正室夫人们的看法才能影响到她。
“我的姨娘即使出身卑贱,可她也生了我养了我,怎样都应当受人尊重。不是吗?更遑论、更遑论自妹妹你十二岁起,姨娘便在亲身照顾你了!
你今个儿又怎能说出这种话,这般羞辱我母女?”
白怜然的神色,压抑而愤慨,所有的细微都拿捏地恰到好处。引得不少人露出同情之色来,加之她的神态动作都已经熟练至极,越来越多的好事者聚集起来,竟产生了不少不平的声音。
“诸位!且看看!我白怜然,我……我是一定要为庶女正名的!”
“好!白大小姐说得好!”
“怜然姑娘真是个好人啊!”
底下呼声一片,掌声雷动。
合时机的,白怜然再大喊几声,至于内容,都是差不多。无非是再多了几滴滚烫的泪应女人的目光而落。
她丫鬟眼观鼻鼻观心,赶忙上去,用手帕替她拭了眼泪,自己也哭丧着脸安慰起来。
落潇潇没有说话,也依旧笑靥如花,待白怜然的声音稍作停歇,她便道:
“大姐姐,你方才可是与我一道走的正门出来。”
“那又如何!妹妹如今还想要……”
话到一半,白怜然蓦地停住了,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转眸一瞧,底下围观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地神色。她的眼里难得地闪过一抹慌乱。
这世上,哪儿有她这样走正门进出的庶女。
“这白怜然,那日在万古楼的擂台上,衣着那般放荡,我早就晓得不是什么好货,你看今儿个,又来惺惺作态!”
“我还真以为她是可怜呢!”
“人家是天工阁亲传弟子,怎样都差不到哪儿去,有什么好同情的?说这话无非就是无病呻吟,没事儿卖卖惨而已。”
“人同情狗,狗要同情你吗?”
人就像苇草,风往哪里吹,就往哪里倒。
一点小细节,却是嫡庶之间跨不过去的身份差别。白怜然多年来习惯了以嫡女的条件过她庶女的身份的日子,这些琐屑就能轻易拆穿她刚刚编织出的谎言。
其实还有更多破绽,只是落潇潇懒得逐个说破罢了。
白怜然在经过落潇潇的羞辱之后,却更淡定了,她只是将神色的哀戚与悲愤加重了些,又多落下几滴泪来。
丫鬟已是熟悉这些套路,满面心疼地靠着她,也哽咽着安慰起来。
“哪儿是姐姐说的这般,不是的……不是,不是的……”
“小姐!你与这等人说道这些作甚?他们是断然瞧不起我们的!”
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许多人历经千般苦难,方晓得所谓的‘天下众生皆平等’都是哄人的鬼话,许多人明白这世上站在顶端的人,只有两种——
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和从泥潭里爬出来抢走旁人金汤匙。
很显然,白怜然是后者。她梨花带雨地啜泣着,身子也微微轻颤,她总能在这种时候,勾出普通人最大的同情心。
而这仅仅是因为她生来就有一副好皮囊。
“行了白怜然,本座也无暇顾及你,只是忘了与你讲,太子殿下是东宫之主,按规矩不会来接你的。待会儿会有宫里的公公和姑姑们来接你,姐姐你还是重新梳理下吧。”
落潇潇见许多人都因为白怜然的眼泪动容,轻轻一笑,睨了一眼白怜然,说道。
微不可察地,白怜然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落潇潇见此,心头暗道得计,她快速地转移话题:“对了大姐姐,今儿个我来找四妹妹,她可在?我寻思着,她也快十六了,该去见个市面才是。”
“见世面?郡主,你可曾想过带我家小姐见世面?”
丫鬟腾地直起身子,直勾勾看着落潇潇,大吼着道,这话来得毫无防备,就连白怜然都愣了愣。
这小丫头片子调教了这么久,终于是长点儿头脑了。
白怜然心想,然后猛地抽泣起来。
“香玉,别说了……妹妹……”
陌上易凉一皱眉头,心想他是否得幸亏他父君死得早,没给他留个庶弟出来?
这些没有血统的杂种们,可真是太能折腾了。
而且别说,都还很蠢。
“既然你都说她是小姐了,哪儿还需旁人带去见世面?”
正当陌上易凉要反讽一句时,一个女人软糯的声音却恰好抢了他的台词。
陌上易凉回过头去,落潇潇也顺着看去。
缀满各类珍珠的藕粉长裙,浅黄色的褙子外衣,精致的灵蛇髻和一样精致小巧的容颜。
容家嫡长女,容杉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