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丽已经认定,柳鸣山肯定是泄密的人,对于这种人,她无法饶恕。
大家都是聪明人
回到香港后,Nelson在当天晚上便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视频会议,包括欧洲总部、中国香港及内地等WK各分公司的高层都被要求参加。在会议上,Nelson将这次上海之行详细地向各高层做了通报,然后提出了三点建议:第一,由欧洲总部派出高层对美国强生集团总部进行公关,具体集中在客户对WK的满意度以及客户的供应商计划上;第二,Nelson明天亲自前去欧普拜会徐亚丽;第三,香港办公室暂停下单到欧普。
与徐亚丽同时出现在上海浦东机场,这绝对不是某种巧合,而是WK的特意安排。虽然方卓青在跟上海强生联系拜访安排的时候避开了WK,但是,由于强生集团全球分公司的信息都共享在集团的内部网络上,正巧欧洲强生有内部人士看到了这份拜访计划,便有点儿好奇地向WK的欧洲客户经理打听此事--WK的总部就设在德国卡尔斯鲁厄,而强生欧洲分公司设在法国梅斯,两地相隔很近。由于WK经常都有人去强生,双方的关系非常熟络,强生也知道欧普是WK在中国的供应商--WK的欧洲客户经理听到这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向对方了解详细的行程安排,然后便报告给了老板Nelson。Nelson一听,立刻要Beata在香港做出应对之策,自己则同上海强生的总经理杨志宏取得了联系,同时亲自从德国飞到香港,跟Beata和Andrew一起处理这个事情。这才有了浦东机场的“巧合”!
当然, WK的这一系列动作,欧普那边都还蒙在鼓里,徐亚丽还以为是公司的内部人士出卖了自己的计划。回到公司之后,马上便跑到柳鸣山办公室兴师问罪。
柳鸣山听完徐亚丽的陈述,一脸无辜地答道:“徐总,此事一直都有您和方总监在运作,我对此一无所知。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泄露公司的机密?”其实,他已经知道在上海强生发生的事情,方卓青在机场洗手间给他打电话汇报了此事。
徐亚丽厉声道:“柳总,我知道你对我的这个计划持有保留意见,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不顾公司大局,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我很失望。”
“徐总,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柳鸣山争辩道。
“相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WK是你一手培养起来的客户,你不希望我破坏这桩生意,所以就从中作梗。”徐亚丽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柳鸣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怒反笑:“徐总当我是三岁小孩,我们是在玩过家家呢。”
“我只希望提醒一下柳总,现在的欧普已经是捷利集团的子公司了,任何个人行为都必须站在集团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徐亚丽厉声说道,“我不能够忍容第二个夏帆存在!”
“我以我的人格及我几十年的职业道德担保,再次重申一次,我柳鸣山根本没有做过此事。”柳鸣山提高了嗓门说道。
“职业道德?”徐亚丽冷冷地说道,“放心吧,我会向集团董事会报告这件事情,相信他们会做出公正的裁决。”
柳鸣山冷冷地说道:“就算直接报告到徐少卿董事长面前,我还是那句话,我柳鸣山根本没有做过此事。”
徐亚丽哼了一声,甩手便负气而去。
第二天,Nelson带着Andrew和Beata来欧普拜访,由于方卓青出差去了,公司就安排销售经理尤伟华和WK项目主管元钧在会议室接待他们。而Nelson却直接去了徐亚丽的办公室。
“徐总,昨天贵公司拜访上海强生客户这事,我认为欧普做得并不太妥当。”Nelson直接开门见山,开口便是这事。
“这对WK也没有带来不良影响,反倒是我们欧普为此付出了一笔招待费用。”徐亚丽没有回避这个问题,针锋相对地答道。
“这是另外一码事。”Nelson毫不相让地说道,“按照我们跟欧普签署的合作协议,欧普是不能够直接与我们的客户私下接触的,包括邮件、电话、现场拜访等方式。只有先得到我们WK的同意,并且有我们WK的人员在场的时候才可以这么做。”
徐亚丽颇为不快地回道:“就算欧普擅自行动,WK不也知道了我们的这次拜访安排吗?”
“那是因为我们跟强生那边的关系还不错,他们将消息告诉了我们,我们才知道你们的这次安排的。”Nelson解释道,“这个消息本应该由你们告诉我们才对。”
“难道不是我们内部人士走漏了消息给你们吗?”徐亚丽问道。
“我没有收到欧普方面的消息。”Nelson回答得很肯定,“是强生法国分公司的内部人士告诉我们的。”
徐亚丽没有完全相信这话,她还是怀疑这个消息是柳鸣山传出去的,嘴巴上却说道:“看来WK还是神通广大啊!”
Nelson没有接她这个话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徐总,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也把话直说了。我知道现在欧普在优化客户,目前你们已经在和易方达做加价谈判了,我想或许下一个轮到的便会是WK。”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跟易方达谈判,又是客户告诉你的?” 徐亚丽问道,后面这句话带着点儿讥讽的味道。
“我们是从多方面得到这个信息的。”Nelson含糊其辞地答道,既没有承认也不否认。
“既然Nelson已经知道,我也就不隐瞒了,我们现在的确在跟易方达进行价格谈判,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徐亚丽淡淡地说道。
“我很难相信易方达会接受你们的条件,一次性加价20%,并且还要求预付款,这样的条件谁都不会接受的。”Nelson摇摇头道。
徐亚丽冷笑道:“易方达没有选择!”
“易方达是否有选择,这我不知道。”Nelson道,“但是我希望我们WK不会面临同样的局面。”
徐亚丽说道:“Nelson,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有什么话我就直接跟你说了。优化客户分布是我们集团的经营策略,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Nelson反问道:“那徐总的意思是,WK也会有这么一天了?”
“我不能保证没有。”徐亚丽含糊其辞地答道。
“徐总,我不知道贵公司做出这一策略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Nelson问道。
徐亚丽答道:“目的很简单,利润!”
“提高利润有很多方式,对吧?”Nelson说道,“据我所知,欧普公司每年因为客户索赔的费用就在上千万,这还不包括你们内部报废产生的费用,为什么不从改善公司内部品质问题去考虑呢?效果是一样的,而且还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的。”
徐亚丽答道:“这本身就是我们改革的方面,但我们不是孤立地在改变,而是在全盘改变,包括内部环境和外部环境。”
Nelson答道:“徐总所谓的外部环境,也就是客户资源吧。现在欧普通过中间商的订单占比例超过2/3,你难道要将这2/3的订单全部优化掉?”
“不一定全部优化掉,但是我们要改变目前的这种合作方式,进行利润重新分配。”徐亚丽答道。
Nelson笑了笑道:“徐总,我知道欧普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认为我们做中间商的在中间赚取了大部分的利润,却把所有成本都算在了供应商的头上,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中间商拉来这么多订单,光靠欧普的销售能力,你们能够挖掘到这些客户?”
“我们目前的销售比较薄弱,这的确是我们的问题,也正是我想改变的方向。”徐亚丽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倒是非常坦然,没有回避欧普的不足。
“这是一个问题。”Nelson继续道,“另外一个问题是,像欧美那些客户,他们要跟中国内地做生意,都会通过当地的中间商来处理,因为内地的供应商不能够及时地赶到客户的工厂去处理品质问题,只有依靠当地的中间商才行。比如说我们WK,很多因欧普的产品品质导致的客户投诉,都是由我们欧洲的同事直接前去客户那里面对面处理。换做欧普直接跟客户做生意,你们可能这么做吗?”
徐亚丽答道:“我们目前正在考虑在欧美开设办事处。”
“没那么简单。”Nelson毫不客气地说道,“在欧美开设办事处,肯定要招本地的雇员。问题在于,本地的雇员会满足于欧普开的这份工资吗?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成立一个贸易公司来处理这些事情?这不是我乱说话,之前欧普已经有过这样的计划,也实验了,但结果却正如我说的那样。”
“我们会派遣国内的员工过去,或者找当地的商业机构合作。”徐亚丽不服输地说道。
“找当地的商业机构合作,这跟我们现在的模式有什么区别呢?”Nelson笑了笑道。他看到徐亚丽没说话,又接着说道:“徐总,我不是怀疑您改革的决心,但是我觉得您还应该考虑更全面后再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莽撞。”
徐亚丽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虽然Nelson的这番话说得很直,但却都是事实,这也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之前欧普在柳鸣山手上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在欧洲开设办事处,但是没有成功,因为所有打算被派遣到欧美或者物色的当地人,都希望办事处是独立的,是欧普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分支机构。
Nelson接着说道:“徐总,易方达的事情,我不作评论,但是对于WK,我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我们WK跟欧普合作这么多年,彼此都从中得到了自己的利益,这是一种非常完美、非常健康的合作方式。”
“Nelson,你也是做老板的,知道老板有些时候必须作出一些很艰难的决定。比如现在这个时候,我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徐亚丽想了想,坦诚地说道。
“徐总的意思,你还是倾向于维持现在的决定?”Nelson眉毛向上一挑,沉声问道。
“是的,这是集团的大方向,不会改变。”徐亚丽坚定地答道,“但是,对于WK,从目前的价值评估结果来看,我可以将它跟其他的客户区别开来。”
Nelson询问道:“跟其他客户区别开来,徐总这话该怎么理解?”
“就是说,目前我们依然对欧普和WK的合作关系感到满意,不用重新颠覆双方的关系,只需要在细节上做一些调整,比如说价格方面。”徐亚丽解释道。
“价格方面,我们可以按照双方签署的商业合同来操作,上面对于价格调节有很明确的规定。”Nelson答道,“不过,我想说的是,并不是每一个订单都能赚钱,我们能够容忍一些订单亏损,只要总体收益达成目标就行。”
徐亚丽回道:“谢谢Nelson的开诚布公,大家既然是合作伙伴,要的就是如此开放的交流方式。”
Nelson也坦诚地回道:“我正是将欧普当做合作伙伴,才对徐总说这些话的。”
到了老板这个级别,双方的交谈就变得非常直白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对方是明白人,别指望小聪明能够起作用。Nelson和徐亚丽通过这番交谈,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维持目前欧普和WK之间的合作关系。至于这个协议如何解读,双方却有不同的理解:徐亚丽是出于无奈,从昨天拜访上海强生时的铩羽而归,再到今天Nelson的坦白,再结合WK的订单量,她感觉到,目前还不是跟WK翻脸的时候;而当Nelson回到香港的时候,再次召集了全球高层的视频会议。在会议上,他要求Andrew和Beata马上开发新的供应商,同时要求欧洲那边做好客户的沟通工作。
和WK暂且维持现状,这并不代表着徐亚丽放弃了自己的计划;相反,她不但没有放弃,而是把目标瞄准了另外一个中间商客户--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