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手执仙壶的男子蔑声一笑,仰起他那尚显白净的脸庞,吟道,“一向铁血果敢的雀殊统领,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你我殿器在手,妖邪何惧。更何况宗门派重兵把守于云渊之底,为的就是给统领您这般浪费时间?嗯?”
雀殊冷眼微眯,盯向了身前发话的男子,语声不变的冷道,“闻余荫,你若不耐,可以先行,但若你手中殿器先动,我可不保证你们煞盟的盟主会不会把你给活撕了。”
煞盟的头领闻余荫嘴角微抽,微微沉下了眼睑,这不是被威胁,而是迫于盟主的命令,四器同进退,是各大皇王殿主亲下的死令,无人敢违背。
而现在,四大头领中,暂以大雀龙朝的雀殊为领,他若不动,其余三位也只能静候。
不远处,另外两名来自神庭和离坤殿的头领闻声不动,只以神识漫来,希望雀殊头领给个答复,为何驻军不动,那些想坐收渔翁之利的散修无足轻重,揪出即可,将他们束之困斗而耽误自身,岂非本末倒置。
凝眉几许,雀殊垂头盯向了下方,精盔之下,冷目不变道,“皇主都算不透的天机,你们以为此行简单?我大雀龙朝并非小气,而是怕你我全军覆没都未得完成使命,唯有全力以赴,不择手段!”
“雀统领是想让下去的散修触雷,好给我们以警示,做出应对之法,是吧!”一袭白衣的神庭头领行步而来,只见他面部凝烟,让人看不透面容,只知发长及腰,胸若怀鼓,腰肢也较一般男子纤细许多,但喉结凸起,不像女子。
“雀殊统领过于谨慎了,此间若是失控,自会有皇主亲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还怕什么。”离坤殿的火袍头领携步而来,炎息灼灼,战意满满。
雀殊阴冷一笑,面向离坤殿的邵融头领,道,“凡事若都需皇主亲临,你我还有何用之!”
邵融瞬间曲眉,直接寒面回道,“那就等吧!”接而冷然转身,虽说不惧与雀殊争辩,但绝属不必,下方进去的蝼蚁说什么也就坚持那么几分时刻,稍稍等待总好过争吵不休以致军心动乱。
气氛变得凝实,神庭头领曲无容依旧不露真容,抬起纤白且与衣同色的秀手道,“既然都听雀统领的,等着也是等,那大家可以猜猜,下方的蝼蚁们大概可以坚持许久,几刻?还是几个时辰?或者是说,就快全军覆没了?”
“他怎知何时全灭,下方神识入之不能,连皇主都不一定能做到监视里面的一切。”邵融冷哼道。
雀殊冷目一沉,哼声道,“这有何难!”
说完,背后射出一杆小巧的龙旗,于暗色的虚空飘展,无风自飘的旗面上龙纹消失,稳稳的替换成一幅光点闪烁朝四方辐射的虚无画面,无序杂乱,但光点一旦有所跃迁都会留下一道明亮的清晰痕迹,而且时不时有光点闪灭,只留下暗淡的凹点,清晰可辨。
雀殊又道,“进去的几百号人都被殿器雀皇旗给标记下,他们的生死和所行的路线都会被清楚的记录,哪怕他们死了,只要来到他们的死身之处,便能重现他们的死前之景,你们觉得,还有没有必要等?”说完,沉沉的冷目再次投向了近在一起的两位头领。
几位可见面容的头领同时沉眉,不知是龙旗自发给上标记,还是雀殊当着他们的面暗中做了一番手脚,无从得知。
闻余荫当即嘲冷道,“要是臭鱼烂虾们立即全军覆没,那就可笑得紧了……”
离坤殿的邵融面容依旧冷酷,但眼角的余光已经瞥向了那面飘展的大旗,虽然不知下方有何凶险,但在天机不测的地方,能够获取到的任何信息都可能是弥足珍贵的,或许这张图可以体现,下方哪个方向哪些地点有隐藏着的,何样的危险!
沉雾弥漫的道宫境内,姜楚几乎都睁不开眼,他只知道自己被山猪像拎包一般夹持着,他们的速度很快,很有目的性,几乎不存在方向上的犹豫感。
待能适应此间的不适后才得以睁眼,姜楚还未看向远方,便发现自身乃至一旁的山猪和地鼠身上都亮有惨惨的磷光,疑惑间,抬头看向远方时,脸色顿时惊变。
只见微沉弥漫的雾霭间,数不胜数的虚淡人形在穿梭,眼看就要撞上了,但一碰到姜楚他们身上的磷光后便自动绕了开来,两不相犯。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这些是……”
姜楚正欲询问,夹持着他的山猪顿时嘘声做止,让他不要说话,姜楚只好作罢,摆头四顾。
过了一会,他便发现这里的沉雾只有矮矮的丈许高,当山猪带着他跃向高楼时,便从雾霭间冲了出来,可他还发现一件奇怪事,每当山猪和地鼠他们从雾霭间脱离出来时,他们的动作就会变得极为迅速,不到一瞬,他们便落回地面,再次沉入其中,动作又开始放缓。如此往复,他们的速度仍是极快,像在尽力赶路。
慢慢的,姜楚便发现他们赶路的方向,有一颗明亮的新星高挂暗空,方向始终不变。
那颗星……是极柱所顶的那颗吗?姜楚暗中所想。
但很快他便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四周的环境已发生了不明所以的变化,少了那些烦人的虚影。
楼阁依旧,雾霭沉沉,看似没有变化的变化,却使得山猪与地鼠止住了身形,站立之时,他们眼中已有明显的警惕。
突然,一只干枯的血爪于姜楚面前生成,带着尖厉的啸音,直取他的心口!
砰!
血爪于姜楚面前被击灭,山猪及时出手了,被击灭的血爪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无形的消失,不留痕迹。
“你要注意了,前面有东西。”
沉寂许久的真言又在出声提醒姜楚了,但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姜楚只得抽了抽嘴,以自己的能力,注意了又能怎样,而且都遭遇过了,还用得着提醒,既然知道些什么,还不如说说前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你会不会净息术?真言术的一种。”身在前方的地鼠突然偏头问道,询问姜楚。
“我?”姜楚指了指自己,皱眉间,顿时听得真言道,“你说,你会……”
“会……”
姜楚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才刚出声便发现三人脚下亮起了一圈旋转的环图,环图聚拢,姜楚还未看清图上镌刻的灵纹时,环图已经覆在了三人身上,一闪而没。
瞬时有如卸去了驮重的包袱,山猪感受了一番后顿时眉开眼笑的拍了拍姜楚,道,“可以,这么偏门的真言术都能熟练的施展,你这小子,不错嘛。”
姜楚略显尬色的笑了笑,只有伸手摸摸很少去摸的后脑勺。
地鼠没有说什么,目光朝着可视不远的前方眺望了几眼,先一步迈出了步子,姜楚他们随即跟上,真言沉默。
在宫林巷道间穿行,他们走的并不快,一切动作都很谨慎,但许久都未曾碰到任何的异象与危机,这令的前方地鼠的小眼睛越发的闪亮,他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的净息术。
姜楚一路跟随,那些紧闭的宫门,略有倒塌的阴冷大殿,都如同蛰伏已久的巨大凶兽,随时都可能跳起,择人而噬。
不知行走了多久,地鼠先一步停下,望着前方如幕般看不透的漆黑,不语。
“走!”地鼠再次出声,语声变得凝重起来。
三人再次前行,仅有数丈的走动,姜楚便发现脚下变得泥泞,空气散发着淡淡的异香,再看前方,似有暗色的长蛇蜿蜒而来。
待得破雾而出,能够看清时,那竟然是一道道四溢的血流,千道万道,数之不尽。它们渐渐漫过姜楚他们身旁,润透了脚下的大地,此地顿时显得暗红且惊悚。
而此时,几乎微不可见的荧光从三人的体表发出,姜楚随后发现自己即便踩在血泥之上也不曾沾染丝毫污秽。
“如果不是净息术,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地鼠凝眉轻语,无作多言,再次往前踏去。
脚踩泥泞,这里充斥着异香,但如不是视野不开,姜楚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吐了,脚下异常松散的暗红土地,仿佛是用粘稠的鲜血混杂着碎肉搅拌而成,时不时冒出细密的血泡,恶心而又恐怖。
不知前行了多远,地面再次坚实,沉雾也随之退去,眼前豁然开朗,三人还未长吐浊气,便被前方的场景给震慑。
那是一柄漆黑的长戈,有如山岳般巨大,长戈的前端,深深的戳入了深红色的大地,鸿沟巨堑,漆黑且恐怖的裂缝向前蔓延,震毁了前方连绵无尽的宫阙,仅存墟地。
还有汩汩的微声,如同心跳一般,富有节奏且连绵不断的从长戈之下传出,令的三人脸色再次惊变,原来巨大的长戈之下,正对着一具失却头颅的冰冷尸体,头颅好似已被钉碎,残躯覆着血迹未干的碎铠,未曾毁去的部分,寒光依旧。
甲胄之下,一波接一波的暗色之血汩汩淌出,浸入大地。
三人默声,许久不语山猪小声道,“这人……该是死了多久?”
地鼠的脸色冷到了极致,他未曾回答,翻手一淘,仅属于他的黑尺跃于手中,他道,“你们先在这等着。”
说完,朝着长戈的方向走去,而他手中的黑尺开始变得通透,发出炽盛的玄芒,他想接近,但是受到极大阻力,仅是几步,显灰的肌肤上便透出了细密的血痕。
手执黑尺,地鼠咬着牙挺进了几步,额头顿时沁出了如柱的鲜血,再也支撑不能,直直的跌飞开来。
山猪大手一抓,稳稳的把将地鼠拦过,随手一翻,一颗布有白霜的灰黑丹药立即给气息虚靡的地鼠服食而下。
几瞬的调息,盘坐的地鼠很快的恢复了大半的脸色,他未曾顾及脸上的血污,便目光沉沉道,“此人,陨世已近万年!”
两人再次瞪目,姜楚和山猪所想的一般,逝世万年还能遗有躯体,且凭地鼠的道行连近之都不能,这该是有多强!
地鼠稳稳的起身,不管姜楚和山猪的情绪,直接道,“此路不通,我们绕道!”
两人无有异议,正待一起动身,地鼠却又回头观望了残尸几眼,脸上顿起不怀好意的笑容,坏笑道,“或许我们可以给后来者留下点礼物……”
暗沉的天空,大旗招展,数之不尽的人马伫立。
他们的领头只有四人,且都聚在一起,他们盯着身前飘展的旗面,脸色沉沉。
“这三人,为何还未殒命?”
神庭的头领曲有容疑声道,进去的数百人,在不到片刻之内接连死去,只有这聚在一起的三人,方向明确,疾驰如风,到现在还在蹦跶。
雀殊统领浓眉不展,脸上泛起冰寒,伸出了手掌,一点点的捏出了咔咔的节音,道,“是我疏忽了,竟然混进了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