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一样,静下来好好呆着了?”望着亭外含苞待放的梅花,谢明轩怔着出了神。
萧玉奇的神色也随之变了变,冰冷的眸上,刻着些许孤独。回过神的谢明轩望见他这模样,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大哥,这些年辛苦你了。”
萧玉奇的眉头又随之皱了皱,谢明轩自顾自地说道:“大哥,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喊过我一声弟弟,难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亲情可言吗?”
萧玉奇是先帝的义子,在萧玉奇出现之前,谢明轩是风宁国的大皇子。那年,萧玉奇的母亲被先帝接到宫中,由于萧玉奇不是先帝的子嗣,便被先帝认作了义子,谢明轩依旧是风宁国大皇子,萧玉奇作为义子,也理当做了个皇子。
萧玉奇比谢明轩大,母后让谢明轩喊萧玉奇“大哥”,但是萧玉奇却从来未叫过他们一声弟弟,小时候是“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后来就是“皇上”和“辰王爷”了。
白色的天空透着冬日的寒冷,叶洛瑶裹紧了衣袍,伸手挑了旁边的帘子,寒冷之气立刻铺面而来,她当即便放下了手,挡住车外的冷气。连连朝手中哈气,手指才重新灵活起来。将身子凑近暖炉,叶洛瑶抬眼看着脸色扑红的水月,说道:“水月,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水月挑开了帘子,发现外面确实有些冷。她从后面拿了一件厚披风,给叶洛瑶披上,认真的说:“那是因为娘娘你穿的太少了,所以才会觉得冷啊!”
调皮的吐吐舌头,叶洛瑶竟忘了重要的事,悠哉地吃着吃的。
“水月,我现在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我娘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或许是昨晚的梦让她想了很多,她竟然想去看一眼她在古代的母亲。
诧异地看了一眼,又很快反应过来,水月说道:“夫人啊,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对娘娘你也特别好,对邻里也很好,每次来看病的人,夫人都会很关心他们,他们呀,都说夫人心肠特别好呢!”
叶洛瑶点点头,听起来很好,应该不会有所怀疑。
水月继续说道:“娘娘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发高烧,夫人在床前照顾你几天几夜,几乎没怎么休息,等到娘娘你病好了,夫人却病倒了。”看到叶洛瑶一脸抱歉的样子,水月便知道她不记得了,一脸的失望。
“那我爹呢?”
水月的脸上露出悲伤,眼睛中快要流出泪水,“老爷是一个大夫,所谓医者父母心,老爷对待伤者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尽力去医治,只是......”哽咽了声音,水月继续说道:“只是老爷人这么好,老天却没让他一生平安,娘娘。”
叶洛瑶坐过去,拍拍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的水月的背,安慰她说:“别哭了,人总难逃一死,或早或晚。都会归于尘土。或许这样,下一世就会活的好些,活得不那么累了。”
水月抬起通红的眼睛望着自家娘娘,虽然有些不懂,但肯定是有道理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寒冷了,叶洛瑶的眼睛和鼻子一酸,变得通红。她怔怔地望着暖炉,心中却想起了往事。
那天,爸爸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却迟迟没有回来,后来,她就在医院见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爸爸。妈妈在一旁抽泣着,掩着面看不到表情,散乱的头发静静向前垂下,她想,那个时候的妈妈一定是非常绝望吧。
她伸出小手去拉妈妈,妈妈却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愣在那里,看着妈妈的背影。那是妈妈,最后一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是的,妈妈走了,抛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亭中,谢明轩和萧玉奇无言地坐着。梅花轻颤着,似乎也在诉说着寒冷。
“梅苑的那几支梅,也快要开了。阿辰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呢。”
萧玉奇皱了皱眉,无言地看着天空。谢明轩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今天这眉头皱的,可是够多了,再皱,花儿都快被你吓掉了。”
眉头淡淡舒展,萧玉奇握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谢明轩笑了,“你这是把茶当酒了吗?哪有茶是这样喝的,要是阿辰在这里,一定会说你的,”顿了顿又说,“阿辰总喜欢和你开玩笑,而你总是回应淡淡的,真不明白阿辰怎么这么坚持。”
萧玉奇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又倒了一杯茶,这次却是慢慢地喝了。他已经习惯了沉默,习惯了什么也不说。
对于萧玉奇的性格,谢明轩早已明白,他摇摇头轻笑,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说:“大哥,你知不知道慕丞相的女儿?”
低头思索了一下,萧玉奇抬头,严肃地说:“慕丞相的女儿叫慕馨儿,其他的。”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慕馨儿。”谢明轩将这个名字默念一遍。
队伍缓缓进入镇中,叶洛瑶这才感到了热闹。
她掀开帘子,看到了繁华的大街,和形色各异的路人。远远瞧见这支庄严的队伍,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跑来围观。许多人低头讨论着这支队伍。
“这是一支军队,该是从京城来的吧!”
“我也瞧着是吧,但是这京城来人干什么?难道是要换了那万恶的林大人?”
“要真是这样倒也是个好事。”
“哎!我怎么瞧着那马车里坐的是一个女人啊?”
“女人?”
“不会是京城中的哪位娘娘回家来探亲的吧,这阵势,真是大啊!”
“娘娘?我们这里哪里有什么娘娘啊,是不是路过的啊?”
“你们这么一说,我刚想起来了,前年,咱们这里不是走了两位娘娘吗?一个是......李家医馆的李小姐,另一个,就是那林大人的女儿,林小姐。我还记得当时那场面呢,全镇欢送呢!”
“那这位,是哪一个娘娘啊?”
“这谁知道,这么多年就出了这两个娘娘,不是这个娘娘,就是那个娘娘喽!”
“这阵势,可算是光宗耀祖了!以后我要是有个女儿,也送到宫里去,当个娘娘,可比待在家中强多了。”
“得了吧!你也不看着你长的什么样,能生出来个貌美的女儿吗?这当娘娘的,个个可都是貌美如花。”
“我瞧这林大人和李大夫也没怎么相貌出众,怎么生出来的女儿就能当上娘娘了呢?”
“这谁知道。”
“哎,说到李大夫,我听医馆里的伙计说。李大夫啊......死啦”
“是啊,我瞧着那医馆啊,都挂上白绫了!唉,李大夫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
“就是,真是可惜啊!”
叶洛瑶早已放下了帘子,静静地听着,由于围观,马车走的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医馆门前。
水月先下了马车,然后扶自家娘娘下来。
围观的路人瞧见她这般美,仿若尤物,都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不敢惊扰了这位貌若天仙的“娘娘”。
看了看面前的医馆,很普通,不算大,却也不小。门上方的扁额上规规矩矩的写着四个大字——李氏医馆。医馆上都挂上了白绫,仿佛在向人们诉说悲伤事。
“看,是李大夫家的娘娘,回来奔丧的吧!”
“唉,真是可怜啊,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心中估计伤心的很。”
叶洛瑶不禁无语,她哪里伤心啦!不过是不想说什么而已。这么悲伤的氛围,她说什么还不如不说。
伙计远远瞧见叶洛瑶从车上下来,便去后院通知了夫人,等到叶洛瑶走到后院的时候,他们也正好出来。
夫人眼神似是死寂一般,施施地朝叶洛瑶行礼。“参见娘娘。”
叶洛瑶略显尴尬的扶过夫人,别扭的喊着:“娘。”女儿的声音似乎是挽回了夫人的一点神识,她抬头看着叶洛瑶,眼中有着哭过的痕迹。
她拉着叶洛瑶朝一个房间走去,那里放着李瑞雪的父亲。
庄严的灵堂上,四周挂着白绫。有风吹过,吹起白绫,吹过叶洛瑶,竟在心中起了寒意。
她紧了紧衣服,随着水月她们对着牌位拜了拜,便跟着夫人独自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中。
她打量着这个房间,简单朴素,没有华丽而鲜艳的色彩,饶是老爷和夫人的房间吧。
夫人坐下来,招呼叶洛瑶也坐下来。她为她们两个各倒了一杯茶,却没有喝的意思。
看着叶洛瑶的那双眼,带着些许沧桑,她张了口,最后哑声的说:“瑞雪,你长大了,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