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笑叹:“论智谋论心机论全盘统筹步步为营,我这辈子都不能同二哥相比。只是,”她的笑容渐渐散了,“你们可以不将心机用在自己人身上吗?这样不累吗?”
风常洛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
“你明知福亲王谋反在即,需时刻防备,那日却只带寥寥几个护卫前来赴喜宴。你怎么不在脸上写‘我现在孤身一人,皇叔你快来杀我吧’?你是不是算定我不能弃你于不顾,所以才敢以命相要挟,让古意看着生死关头我弃他而选择你,激他生我的气?”方晗摇着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恨声又道,“你这样,二哥也这样,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风常洛唇抿作一线,一言不发。
方晗眼圈红了:“小时候,你们就觉得我傻,所以总爱变着法子捉弄我。但我就算再傻再笨,这十多年来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有足够的智商了吧。”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大哥,我这里清楚着呢。你和二哥以后别总拿我当傻子,可以吗?”
夜风吹,寒露降,冷意绕身久久不去。
半晌,风常洛才低叹道:“对不起。不过,老二对你……”
方晗喉中发堵,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大哥,你们给我点时间。”
风常洛郑重了神色,脊背挺直,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再显。他负手,锐利目光扫过天上地下:“方晗,还记得我们当初结拜时发下的誓言吗?愿我们兄弟三人戮力一心,共谋大业,同看这江山如画。昔日愿景即将实现,你怎忍离我二人独去?”
方晗不接话,良久,压下所有情绪,望向连绵的夜幕,笑道:“夜深了,大哥早些回宫吧。”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等明日二哥醒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风常洛以为她终于想通,拍了拍她的肩,沉声而笑:“三妹此次护驾除贼有功,朕明日下诏,封你为天策上将如何?朕知道你盯这个位子很久了,这次一并赐给你。”
方晗笑道:“我是看中这职位的俸禄高,一年能有四万两黄金,比我现在的翻了三四倍呢。”
风常洛踹她一脚:“你这德行。”
目送风常洛离开之后,方晗出了牧府,一路返回侯府。
斜月半悬,月光如霜洒地,夜色清冷,泛着初冬的寒意。四围静寂,虽然有点点灯火渗入街道,但已无甚人声响动。行至拐角处,她转身,望向牧府前高高挑着的大红灯笼,末了,低道一声:“保重。”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沉亮,转身,大踏步向前。
刚至侯府,还未举手敲门,门便自动打开了。
门后,谢南月等人分作两列,各牵高头骏马,衣裳齐整,兵戈斜挂,严阵以待。侯爷从人群之后跛着脚行出,将缰绳塞到方晗手中,扬了扬手:“趁夜色,快走吧。”
方晗心中不知何种滋味,低低叫了一声“爹”。
侯爷横她一眼,举杖威胁道:“爹什么爹,再把你媳妇丢了,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方晗佯作怕极,缩了缩肩,嘻嘻笑道:“等我和古意安顿好,就来接你享清福。”
侯爷不屑:“先搞定你媳妇再说。古意这次怕是气狠了,你到了先认错,自动滚去跪搓衣板,嘴上甜着点,不要吝惜好话……”
方晗受不住唠叨,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侯爷见她一副不耐烦模样,不由一阵生气,抬脚将她踹出门:“滚吧。”
解下印绶,扬手抛给侯爷,方晗翻身上马,执起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只听一声轻嘶,那马四蹄撒起,穿透夜色,一路奔向城外。
谢南月等人亦翻身上马,紧跟上她,大笑道:“末将护送将军向夫人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