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餐,他直接去了警察局,冯启明介绍的警官已经空出时间在等他来。两人稍作寒暄,那警官便引着邵远光去了会议室。
楚恒那时已经坐在会议室的小桌前,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眯着眼看窗外的阳光。尽管动作闲适,却也仍旧没能掩饰住他略显颓唐的神色。
邵远光推门而入,看见他直接打招呼:“楚先生,早。”
楚恒看到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是你?”
邵远光好似没有听见他的问话,走到桌边,伸出右手,道:“我自我介绍一下,邵远光,调查顾问。”
楚恒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反而问道:“陶旻知道了?”
邵远光丝毫不觉尴尬,把手收回,坐到小桌前,“我是调查顾问,向警察局汇报,并不向她汇报。”
楚恒松了口气,把身子坐直。
邵远光摊开资料,翻了几页,边翻边说:“说说你的想法吧。”
“想法?”楚恒看着他,笑了笑,骂了句,“操蛋!”
这事儿本来就恼人,这种情况下还让他碰见了情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楚恒觉得除了操蛋以外,他真的很难再找到别的词形容他现在的想法了。
邵远光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又翻了几页资料,便停下手里的动作。
“楚先生,”他笑笑,“刘东海已经供认不讳了,审计那边也查到那笔贿金走的是大客户部的开销,你是经手人,签字笔迹也核对过了,证据已形成链条,你除了‘混蛋’以外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楚恒歪着脑袋看着邵远光,这家伙越看越不顺眼,他就不明白,那女人什么眼光,怎么就喜欢上他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
他不屑地撇撇嘴:“他们警察轴你也跟着轴?哪个行贿的人会这么走账?我要是真想圈钱行贿,肯定立个项找第三方做账,会蠢到老老实实等着被抓?”他看着邵远光心里烦,一想起这事儿又不免气恼,说着话,手指不由在桌上敲敲打打。
他说话的时候,邵远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笔在卷宗边飞快地画着楚恒看不懂的符号。
楚恒盯着他笔下的符号,慢悠悠地又加了一句:“明摆着有竞争对手栽赃,说不准驰众哪个会计、出纳就是商业间谍……”说完,眼神又游移到了别处。
邵远光目光一转,低头将细节记下,记录完毕,又随嘴问了句:“你这么认为?”
“现在我怎么认为重要吗?”自打他来了警局之后,陈述过多少遍自己的想法,谁又理过他?那帮警察还不是先入为主,自说自话。
邵远光笑笑,说:“确实,不重要。”
楚恒听了,也嗤笑着抱怨了一句:“办案的那他妈都是什么人?那小屁孩儿张口闭口就冷嘲热讽,丫跟我有仇吧?”
邵远光低头看着卷宗,翻了翻又抬头看着楚恒:“你在公司里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楚恒听罢微微一愣,矢口否认道:“没有。”
邵远光看着他,不动声色地在卷宗的空白处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嘴上还在核实:“你确定?这件事内部人比外部人更好操作。”
“确定,没有。”
邵远光点点头,又翻了翻案卷,做了几点核实,便起身说:“好,先这样吧。你要有什么想法随时找我。”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楚恒也站了起来,开口道:“她还好吧?”
邵远光回过头,心知他说的是谁,却还是问:“你说谁?”
楚恒没有回答,背过身面朝着阳光,倚在小桌边,自嘲似的笑了笑:“这事儿窝囊,你别告诉她。”
邵远光看着那男人的背影,沉默了一阵,反身出门,走到门口时才说:“这件事,你所求非人。”
邵远光从会议室出来时,负责审问楚恒的小伙子正站在门外候着他。
邵远光看见门外有人,不妨一愣,那小伙子趁着空隙便凑了上来,巴结道:“邵老师,久仰大名!去年您来警校上课时,我听过您的讲座,受益匪浅!”
邵远光只顾着把刚才谈话的内容告诉陶旻,是以脚步不停。他听了小伙子的奉承话,只是挑了挑眉,看了眼他,问道:“你负责这起案子?”
小伙子点头如捣蒜,答道:“对,富二代行贿案。”
“富二代?”邵远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小伙子以为他来了兴趣,追上几步,便侃侃而谈起来:“嗨,我看就是个小痞子,不务正业,拿着家里的钱瞎造。这会儿证据都齐了,还死不承认,非说是别人栽赃。他那点花花肠子我都看出来了,肯定是在说谎无疑。”小伙子说完,又谦虚地请教了一声,“邵老师,我说的没错吧?”
邵远光轻笑了一声,楚恒在说谎确实不假,但准确地说,他其实是在隐瞒真相。而这小伙子听了他的讲座,学了些皮毛便以为真的能拆创谎言了?邵远光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开口道:“有空多读点书。想要当鉴谎专家首先要保持客观中立。”他往楼梯口走去,不由又看了眼小伙子,轻声嘀咕了一句,“富二代?Stereotype!”
小伙子没听懂邵远光丢下的那句英文,追上去又叫了声“邵老师”。可邵远光早已夹着卷宗消失在楼梯口,留下小伙子暗自琢磨,“死……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