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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国庆前报社要参加在北京举办的一个什么座谈会,张老师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有免费去北京玩的机会,傻瓜才不去。不过和张老师一起去真的很郁闷,他居然能做出让一个女生帮他拿行李这种恶心的事情。我把我的背包和他的行李箱拖上火车,找到我们的铺位,发现我是中铺,张老师是下铺,他高兴地笑起来,悠闲地就坐下了,而我试图费劲地把他那个沉重的箱子托到行李架上,那个箱子太重了,即使我很魁梧也很吃力,旁边的一个大哥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我把箱子托了上去。我感激地冲他笑笑,他嘿嘿冲我回笑一下,天呀,我以为天下只有周国庆才会嘿嘿的笑,今天居然又碰到一个。这个大哥看起来不到40岁,就在我们隔壁那个隔间,也是下铺,我看他人很精神,似乎也很和善,就就坐在他铺上和他聊天。我才不愿意回去看张老师的死鱼脸呢!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让我觉得好亲切。我不抽烟,但是喜欢闻烟味。这个原因可以追溯到早年上中学时,那时离家远,中午回家,吃完饭,只有二十分钟可以睡午觉。我很懒,总不脱衣服,蜷在沙发上,将就一会,而爸爸总会拿起他的外套,轻轻地盖在我的身上。睡在沙发上,挨近我的是爸爸的衣领,如果是冬天,他的毛茸茸的领子蹭着我的面颊,我便感觉特别特别的温暖;衣领处,散发着淡淡的烟味,很安全,足以依靠,那是属于爸爸的味道,我深深地嗅一下,便睡得特别的香甜。从那时起一直觉得烟草是爸爸的味道,碰到身上有烟草味道的男人总觉得很亲切。

“先生你去什么地方?”我问他。

“北京呀。侬呢?”

“我也是去北京。”

“先生您贵姓?”

“免贵孙,单名一个涛字,波涛的涛。”

我听见他的名字笑了,对他说:“是吗?我晓得上海办得很棒得一个杂志的主编也叫孙涛。”

“哦?”他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杂志呀?”

我告诉他那个杂志的名称,他问我:“侬很喜欢那个杂志口伐?居然会记得主编的名字。”

我笑了一下说:“是的,我很喜欢,而且我在报社工作,比较关注这方面。”

“哦?那你在那家报社,您贵姓呀?”

我告诉他我们报社的名称和我自己的名称,他笑了,说:“你们杂志我晓得,侬的文章我也看过,很不错的来。”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真有成就感,我乐滋滋地问他:“是吗?您很喜欢我们的报纸呀?常看吗?”

他笑得更灿烂了,“我就是侬说的那个孙涛呀。”

“啊?”我嘴巴张大了,“真的吗?”

他笑得更厉害,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如假包换。”然后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一看真的是我崇拜的那个孙涛口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马上改变称呼:“孙老师,我一直很喜欢侬的文章。”

他摆摆手,“别恭维我啊,糖衣炮弹对我没用。”

我认真地说:“真的,我是认真的,上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你办的杂志我都订了好几年了。”

他高兴地笑了,似乎是相信了,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说:“侬的文章我偶尔看见过,林小单是吧,侬的那篇《似水年华》写得不错,很见功底呀。”

我高兴得快晕过去了,我崇拜的孙老师居然也知道我,还说我的文章写得好,我乐得合不拢嘴,回去一定要像晨星他们炫耀一下。

“真的,孙老师,你居然看过我的文章,真的呀,那个,那个……”我一激动,有点语无伦次。

他嘿嘿地笑了:“年轻人有潜力呀,要努力呀!”他嘱咐我。

我忙不迭地点头,心里想回去一定告诉晨星孙涛说我很有潜力,还有要告诉大家孙涛笑起来和周国庆一模一样,以后不要再嘲笑周国庆的笑声了。

和孙老师继续聊,原来他也是去北京参加那个座谈会的,我那个高兴呀,这样就有更多机会向他学习了。

“小单,侬干什么呢?”张老师在隔壁叫我。

我对孙涛说失陪了,我先回去了。

“侬和谁讲话呢?”张志敏问我。

我兴奋的告诉他我碰到孙涛了。

“哪个孙涛?”他一板一眼地问。

我告诉他就是那个著名的作家,XX的编辑。他腾的一声就站起来,砰的撞到了上铺。

“您慢着点,没事吧。”我赶紧慰问他,心里却说,活该,谁让你让我帮你拿行李的,你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拿不动了。

“真的是他?”张志敏慌乱地问我。

“对呀,我肯定。”我点头回答。

“那、那……”他似乎想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地方。

我看他慌乱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张老师?”

“嘘!”他用手指压住嘴唇向我示意,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想笑。我故意压低声音问他:“张老师,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他摆摆手,然后认真地交待我:“千万别告诉他我在这儿。”

我想问为什么,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多问,于是聪明地闭嘴,但是心里好奇得要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于是一个晚上大家相安无事,张老师满怀心事,却顾不上问我炫耀他的辉煌历史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火车缓缓地驶进了北京站,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北京呢,兴奋地透过窗户看北京的晨景,但是为什么北京这么破烂,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坐错了车回到山东老家了。

要下车的时候,孙老师过来找我。

“小单,一起走吧。”他热情地说。经过了一个晚上他略显疲惫,但还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好啊。我求之不得。等一会,我把行李拿下来。”说着,我伸手去拿张志敏那个大箱子,他忙说“侬勿动,我帮侬,女孩子力气小,哪里拿得动。”然后麻利地踩上床,帮我把箱子拿了下来。我笑着说谢谢。可是忽然发现他愣住了,眼睛轻蔑地瞪着前方。

我赶快回头,发现张志敏正站在后面,他也做出轻蔑的眼神看着孙涛,但是很快他就心虚地避开了孙涛的目光,对我说:“小单,我们走。”然后大步走出车厢,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也,他让我走我当然乖乖地走,于是我悄悄冲孙涛摆摆手跟着他走出车厢,我相信孙老师可以理解我。但是他们两个之间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他们是仇人吗?我带着一肚子疑问跟着张志敏走下火车。

天呀,北京站真破。比上海站差远了。打的到指定的宾馆,接待人员把我们送到指定的房间。透过房间的窗户我打量北京的景色,到处都是高楼,我住的是13层,但是看见的依然是一个个高楼,高搂后面还是高楼,我失望地把窗帘拉上,大城市的景色都这么千篇一律,毫无新意吗?

坐了一夜的火车,我觉得好困,躺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很快就酣然入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刺耳的电话声吵醒,我挣扎着去接电话,是张老师打的。

“小单,睡觉了吗?一起去吃午饭吧。”

我看看表发现已经12点多了,点点头说好。打着呵欠起床了。

收拾好走到楼下的餐厅,张老师在靠墙的一个桌子前冲我挥手,我笑着走过去。

“张老师没休息一下呀?”我微笑着和他寒暄。说良心话,我不喜欢他,但是毋庸置疑我刻意地讨好他,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他决定着我的奖金,我的职称等等安身立命的东西,为了这些东西,我不得不讨好他,这是每一个社会人都不得不面对的悲哀吧。

他说:“我可没你们年轻人这么贪睡,睡一会就醒了,人老了,不服老不行呀。”

“哪呢?我看您还年青轻呢?再为社会奋斗50年也没问题。”我哄他高兴。

他果然呵呵笑了,“小孩子,就会贫嘴。”

“吃什么呢?”我问张老师。

他说:“来了北京当然要尝尝北京烤鸭。”于是我们要了一份著名的北京烤鸭,又随便要了一点别的,不愧是4星级宾馆,菜上得真快。

昨天在火车上基本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真的饿了,随即大吃起来。我发现北京的菜远远比上海的符合我的口味,大概是因为北京和我老家同属北方吧,早晓得这样当年我就考到北京来了,也省得在上海整天吃那种甜腻腻的东西。吃得好饱,好过瘾,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吃完饭,我们按照安排去参加会议。刚走进会议厅就看见孙老师在窗户边上和人聊天,我想上去和他打招呼,但是很快忍住了,很明显张志敏不喜欢他,我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开始开会,和以往每次开会一样无聊,我机械地做着记录,字一个个飞入耳朵,经过胳膊到达纸上,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其间每个人都是高谈阔论,夸夸其谈,说一些完全正确,完全没用的真理,不听也罢,只有孙老师的发言多少还有点新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开了3个多小时,终于开完了,每个人脸上都出现放松的表情。

根据主办方的安排,大家闹哄哄地一起去餐厅吃自助餐。我在放水果沙拉的桌子前碰到了孙老师,他嘿嘿笑着和我打招呼。

“那个张志敏是你的同事呀?”他问我。

我点点头,“他是我们报纸的副主编。”

“哼!混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副主编。”他不屑地说。

对于这种话,我当然不好回答,只好装作没听见。

“侬在他手下干得怎么样?”他严厉地问我。

这种问题让我怎么回答,我只好含糊其辞“还不错,我刚毕业什么都不懂,学了不少东西。”

“不是实话呀。”他叹了口气,走了。

我舒了口气,这个孙涛神经也不正常吧,居然刚见面就问我这么尖锐的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嘛?

我接着拿水果。

“侬跟着张志敏没有前途的。”孙涛居然又回来了,吓我一大跳。

我回头看着他,不知所措地笑笑。

“我是认真的,侬跟着他没有前途的。”他严厉地说。

我彻底不晓得怎么办了,我应该反驳他还是赞同他,好像都不合适。那我只好又笑了笑。

“我看侬还比较有天赋,我给侬一个机会。侬来我们杂志吧。”孙涛接着说。

我向四周看了看,还好大家都忙着吃东西没有人注意我们,我轻声对他说:“孙老师,现在谈这个问题不方便,我们还是过会儿再谈吧。”

他得意地嘿嘿笑了,“看来侬不喜欢他呀,很好,我也不喜欢他。”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这样的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吃完饭,我回宾馆看北京夜景,觉得远不及上海。主办方安排我们去参观什么博物馆,我才不去,找个借口回来了。

北京,小璇毕业后离开了北京去广州了,但是杨翔现在应该在北京上研究生的吧。我要不要和他联系一下。我内心斗争了很久,但是在北京除了杨翔我不认识别的人了,好不容易来了北京一趟,总应该给他打个招呼吧。于是我给杨翔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我来北京出差。

他很快回电话给我

“你现在在北京吗?”

“是的,在XX宾馆。”

“好,你等着,我去找你。大概一个小时。”

我有点晕,难道我不在北京,而是在河北什么地方吗?他来一趟居然要1个小时。北京未免太大了吧。我刚要说算了,太远了,改天再说,他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一个人在宾馆等他,真的很无聊,在这么大的城市里,一个人真的很寂寞,因为寂寞所以有爱。

杨翔计算很准确,一个小时后他按响了我房间的门铃。

他带着我坐了很久的车来到著名的天安门广场,我挺失望的,这个地方远没有原来在书上看的好看。东看西看,都不觉得有多好,给晨星发短信表示我的失望,晨星说距离产生美,活该,谁让侬去的。

杨翔似乎稳重了许多,在路边喝饮料的时候,我把这话告诉他。

他说:“爱情是让人成长的,而令彼此成长的人有时却无法在一起。”

我笑了:“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成了诗人?”

他说:“因为生活。我很喜欢黄磊和刘若英在一个电视剧中的一段经典对白,这段对白真实地记录了这份让人成长的爱情。

——我们相爱过吗?

——相爱过。

——多久?

——好像是一瞬间。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是无尽的挣扎和惦念。生命中是没有奇迹的。

——那你要我相信什么?

——我要你相信,我曾经努力过。”

我心有所动,喃喃地说:“是的,曾经努力过,仅此而已。在现实的世界里,能做的,似乎只是让曾经的努力转化成心底的回忆,能相信的,似乎只是曾经爱过。”

我想起周辉,想起刘波和何月,想起我们有过的爱情,鼻子开始发酸,在遥远的北京,在这样一个喧闹的夜晚,心是柔软脆弱的,经不得一点触碰。

什么是长大?痛苦过,挣扎过,失望过,绝望过,这一切过去之后,再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这时候侬长大了,为了生计而奔命,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终于,你可以时时理智地处理好一切事物,处处冷静地协调好一切关系,侬游刃有余地生活着,不想,不敢再去做梦。面对一份感情,侬虽然不是无动于衷,但也不再心潮澎湃,你会去用经济学中定义的“理性人”的眼光去审视它。因为你晓得,你能把握住的是眼前的一个瓶子,童话般的美丽爱情是那么虚无缥缈,它不在眼前,在哪儿,在心底,它早已经烂在心底了,就在心底给它一个存在的空间吧,就让它烂在心底吧。

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应该,因为我们在生活,人类需要这种成长。爱过,痛过,得到过,失去过,迷失过,选择过,才能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当感情和事业在生活中的比重分配得得当合理的时候,我们会生活得更好,也会对生活的真谛领悟得更加深刻和透彻。

朱自清说我们不能白白地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一遭,生活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在用一生的时间思考着这个问题。当华美的叶子落尽时,生命的脉络才清晰可见。现在我们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当生活推着我们转,教给我们一些东西,抛给我们一些东西时,我们要勇敢地接住。

很晚了,杨翔把送我回宾馆,我对他说:“谢谢你,杨翔,谢谢你这么真心的对我。”

他说:“小单,我也很想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你让我懂得爱,让我学会成长。”

我们都笑了,真的,我们都长大了,不再冲动鲁莽,懂得了放弃,懂得了感恩。我特别开心,如果说这次到北京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见到了杨翔,我知道这一个晚上,我们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我们达成了谅解,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后来的几天,我就是参加各种千篇一律的会议,参加各种千篇一律的活动,最高兴的是空闲或者有自愿性的活动时,我可是给杨翔打电话让他带我在北京的大小景点转悠。杨翔总是有求必应,有叫必到。

我问他:“怎么你老是有时间,我要是晓得研究生这么轻松,我拼死也要读一个。”

他说:“鲁迅先生教导我们说时间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是有的。”

不过好像北京不是太好玩,什么闻名遐迩的景点都不过如此而已,杨翔说那是因为我已经老了,没有好奇心了。

有了杨翔的陪伴,时间跑得快了很多。很快要回上海了。杨翔给我买了很多吃的东西说是到火车上吃。我说:“我又不是猪,哪吃得了这么多东西。”

他说:“没关系,下了车接着吃。不过你别高兴太早,等我去上海的时候,我要统统吃回来的。”

火车开了,看着他慢慢冲我挥手,心里竟然有点舍不得。我站在窗户上出身,忽然听见孙涛说:“那是侬男朋友呀?”

我转身看见他正站在后面,笑笑说:“不是,同学。”

他嘿嘿笑了,为什么周国庆的嘿嘿笑那么憨厚,他的就那么狡诈。

“同学还这么恋恋不舍。我跟侬说的事情侬想得怎么样了?”

我一愣,他说的不是我跳槽去他那儿的事情吧。

“孙老师,您上次说的是认真的吗?”我犹疑地问。

“当然了,吾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呵呵。”我干笑了几声,“我以为您在开玩笑呢?”

“侬到底来勿来,说个痛快话吧。”他很干脆地说。

我感到很为难,这也太突然了吧,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觉得还是太突然了,就说:“孙老师,我早就说过,我一直很喜欢您的杂志,也一直很尊重您。能到您的杂志去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现在让我做决定真的是太突然了,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思考一下。”

“有什么好思考的。”他不耐烦地说。然后一口气把他们杂志的福利待遇发展前景统统说了出来。

“好嘛!开始挖我墙角了。”背后传来张志敏冷冷的声音。

我们两个一起回头,发现张志敏不晓得从什么时候起站在了我们身后。我大惊失色,但是孙涛却很平静,他也冷冷地回应:“哼!到现在也没改掉偷听别人说话的毛病。”

张志敏不说话了,恶狠狠地瞪着孙涛,正如孙涛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不晓得该怎么办了,呆呆地站着,头冒冷汗。最后孙涛先开口了:“张志敏,我和小单谈的是工作的事情,我答应过小奇不和侬为敌。”

“少装好人了,侬这是变相地报复。”张志敏气势汹汹地说。

“我变相地报复怎么了?侬难道不应该遭受报应口伐?”孙涛寸步不让。

张志敏听见他这么说,似乎有点心虚,冲他哼了一声走回铺位,同时对我说:“小单侬过来。”

我看看孙涛,冲他笑笑说:“孙老师我们有机会再联系。”然后跟着张志敏走了。

张志敏坐在他的铺位上,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问我:“小单,侬真的想去他的杂志社口伐?”

我没回答,因为我没法回答。

他冲我挥挥手:“想去,侬就去吧。侬还年青,应该有更好的发展。”然后疲惫地躺下了,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不再是那个平时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上司,只是一个疲惫苍老的老人。我很想安慰他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慢慢爬到上铺去睡觉了。

火车一路轰鸣,跋山涉水,天亮时到达了上海。我帮张老师拿着行李替他打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回家。我自己背着我的旅行包,手里拿着杨翔买的食物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到了家里,发现周国庆正在厨房做饭,我看见他围着围裙,忙得满头大汗得样子觉得很奇怪,怀疑自己走错了家门。

“国庆,为什么你在这里?”我问他。

“侬不是今天回来嘛?一定累了吧,休息一下,饭马上就好。”他殷勤地帮我取下背包放在沙发上,马上就跑到厨房去飞舞铁铲了。

我去北京一个多星期了,为什么晨星还没有搞定他。

我给晨星发短信告诉他周国庆正在我们做饭,让她快点过来把他搞定。晨星说“这需要时间,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勿要操之过急。”我晕,是她要追周国庆还是我要追周国庆呀?

今天虽然不是周末,但是由于出差刚回来,我可以明天再去上班。我高高兴兴地躺在床上,闻着从厨房飘过来的饭菜香味,忽然觉得好温暖,有人爱自己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情呀!

周国庆体贴地帮我把饭菜端到床前的桌子上,把桌子向床的方向移动半米,这样我就可以坐在床上吃饭了,完全不用下来。

他做完这一切,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我嘿嘿笑。我想起孙涛,惆怅了一下。但是禁不住眼前美食诱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周国庆看见我吃的很高兴脸上也露出幸福的表情。我想起晨星说要惜福,忽然有些不舍得把国庆让给她了。

晚上,国庆走了,丽娜加班很晚才能回来。我百无聊赖,开始看电脑里存的电视剧,看到《东京爱情故事》,心里动了一下,这是我很喜欢的片子呀。随便看了一集,居然还是很好看,就忍不住一集接一集看了下去。这是我高中时期风靡全国的爱情故事,几乎每一个20世纪80年代出生的人都曾经为它感慨万千,心潮澎湃。重新再看,依然感动不已,泪流满面,与此同时却也有了新的看法。喜欢这个篇子的人几乎都喜欢莉香,而永尾完治几乎众口一词的成为“笨蛋”“白痴”“傻瓜”!大家都看得见莉香最后在火车上流下的泪水,却为何对完治在决定和莉香分手后的哭泣视而不见?现在才明白完治才是真正伤心的人!

永尾完治是一个小人物,在乡下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那个淳朴的海边小城,留给了他难忘的记忆包括他青涩的初恋,“那些东西都会留在记忆里的”,他告诉莉香。他是个性格内向,不善表达感情却专一,执著,认真,负责的人,故乡虽然在童年时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只身前往东京谋求发展,他不甘在小渔村终老一生,渴望成功,并且愿意为此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虽然刚到东京不免人地生疏,不知所措,但他仍然坚持了下来。他遇到了一个开朗,活波,热情,美丽的女孩赤名莉香,他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莉香的美丽让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他小心地回避着自己的感情,但对于莉香来说,完治就像一块完全没有打磨的璞玉,散发着奇异的光彩,与自己周围那些势利无聊的男人完全不同,她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用尽全力去爱他,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完治100%的爱情,她希望爱情轰轰烈烈,义无返顾,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是她的个性,敢爱敢恨!完治呢?在爱情上他是个保守的家伙,他甚至还想着只有快要结婚的人呆在一起才合适这一套与开放的东京截然不同的观念。竞争实在太过激烈,要出人头地太过艰辛,他清楚自己必须先有稳固的事业基础,才可能让其他的一切更好的发展,所以,此时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陪伴他一起工作,吃饭,或者睡觉的人,激情似火的爱情是奢侈品而非必需品,对他来说最现实的爱情是能够帮他排解单身在外闯荡的孤独,而非单独的为爱而爱。

这并不是说他不爱莉香,相反与莉香在一起,他感到开心和快乐,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抛弃一切,陪莉香去她想去的地方,但现实让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甚至没有办法随便请假只因为未来的一切都不明朗;在现在的状态下他没有能力为莉香承诺什么,尽管那是他非常希望的。为了自己的理想,他谨小慎微,努力在同事及上司面前表现的积极又低调,以尽可能地减少成功的阻力,莉香那种热情张扬的爱让他感到担心,他想阻止,却又担心莉香从此不理他,因为他是如此的喜欢着她。永尾完治之前没有经历过爱情,唯一的单恋对象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关口里美还毫无结果!他害怕可爱的莉香离他而去,因为莉香是第一个喜欢他的女孩,而他,也喜欢她!

他喜欢莉香,所以他在意莉香的过去,他知道莉香敢爱敢恨,他知道莉香在此之前跟很多人睡过觉,他试着努力去忘掉,试着使自己相信莉香真的爱着自己,但他又不自信,因为现实状况是他没有地位,他还是一个小人物,正为了未来而奋斗,他深爱着莉香以至于害怕在和她相处久了之后她会厌倦自己,他害怕莉香在不久之后又会对另一个男人说他是她的真爱,他害怕他不是莉香的最后一个恋人,他害怕自己受伤,害怕莉香以后又和别人男人交往,因为他还没有资本来减轻痛苦。

而莉香,她晓得完治是自己真正爱着的人,她同样害怕完治离他而去,害怕完治的欺骗,所以,她主动要求完治去安慰受伤的里美,她害怕完治自己去安慰里美而自己难受,他当然希望完治待在自己身边,但完治的善良正是她所喜欢的。两个人都因为爱着对方以至于害怕对方的离去。完治当然希望莉香不要去美国,留在自己身边,但他没有信心去承担由此可能带来的结果,因为他还是个小人物,也许他在心中默默地喊了无数遍:“给我三年时间,我就可以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他知道那不现实!莉香离去是必然的,在选择继续还是分手上,完治徘徊不前,他希望在三年后自己能够有实力给莉香幸福,又害怕莉香所需要的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爱情,而像是转瞬即逝的昙花或焰火,选择是痛苦的,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在痛苦的抉择面前,他选择放弃,他从一种很传统的角度来考虑爱情,认为只有平平淡淡地相守才是莉香最大的幸福,但他又知道了莉香要的不是这种幸福,他无奈地放弃了,他哭了:“我连陪他去瑷源的这个愿望都没有达到”。

这个世界是由小人物构成的,出身贫寒的人们为了理想,勇敢地向着社会上游奋斗,中间的过程艰辛,孤独,寂寞。人们大多看得见成功人士功成名就后的潇洒,却往往忽略这背后隐藏了众多的感伤和无奈,为了达到事业的顶点,人们往往需要放弃很多东西,家庭?爱情?永尾完治是这样一个人,他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而不懈奋斗,却不得不忍受巨大的悲伤,他考虑问题全面细致,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他所追求的目标让他不敢过多的感性和冲动,在面对自己心爱的人离去时,他也只能默默地忍受,然后对着自己曾经的倾慕对象悲伤地哭泣!

永尾完治真的是个笨蛋,根本不懂得把握自己的爱情,但是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离开,无能为力。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中国女生版的永尾完治,失去了心爱的莉香,只会自己偷偷哭泣。越想越伤心,最后就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离开周辉这么久了,我还是会这么轻易地想起他,还是会这么轻易地为他流泪。与此同时这眼泪也让我明白了我不可能和周国庆在一起,因为我不爱他,他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再好也只是朋友,不是能让我伤心流泪的爱人。

很快就到了国庆,放了七天长假。我懒懒的不想出去。和丽娜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手机响了,有一条新信息,是周国庆发的:

据说在这个世上,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遇的可能性是千万分之一;成为朋友的可能性是两亿分之一;而最终成为伴侣的可能性只有五十亿分之一。既然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彼此倾心,那我,决定从今天起,为那剩余得二十五分之一的几率去努力。你,可不能不管我,我们相向而行,只要一半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彼此了,不是么?

我愣了一下,拿给丽娜看,她看完笑得好开心“这个大傻瓜,终于表白了。”

“可是为什么他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好奇怪,就像一只猴子忽然穿上了西装,这比较像是刘波的话。”

“估计是从什么《爱情100招》之类的书上抄的。也难为他了。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装作没看见呗。”

可是很快又发了一条一模一样的,依然装作看不见,一会手机响了,是周国庆打的,我拿着急促震荡的手机心也跟着震荡,“他打电话了,怎么办?”我问丽娜。

“你自己看着办?”

我看着不停鸣叫不停震荡的手机,恨不得扔到厕所里,最后心一横,接了。

“您好!”

“小单,是我。”传来他憨厚的声音。

“哦,怎么了?”我故作平静地问。

“啊嗯,嗯……”他有点迟疑。

“到底怎么了?”

“我给侬发的短信看到了口伐?”他用颤抖的声音问。

“看到了。”此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他欲言又止,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国庆,谢谢你。但是我依然爱着周辉。”我坚定地说。这要感谢前几天看的《东京爱情故事》呀,要不然我真的没有这么肯定。

那边沉默了半天,他倔强地沉默,但是不肯挂断电话。

“真的,国庆,你是我碰到的最好的男人。但是不是最适合我的。你选择错了,我也不是最适合你的。我们不能犯这样错误。”

那边电话被挂掉了,我心里好难过,不只是被拒绝难过,拒绝别人的感觉也是很难过的,何况他是我很珍惜的朋友。

丽娜在一旁吃惊地看着我,我问她:“你干什么?我变鬼了?”

“小单,侬好厉害,真没想到侬这么干脆,厉害,女中豪杰。”

她冲我举起大拇指,但是我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以后恐怕没有免费的厨师了。

我把这件事情第一时间通知了晨星。

“真的,太好了?”她说。

“为什么?我内疚得要死,你还说什么太好了。”

“这侬就不懂了吧。只有侬干脆地拒绝了他,他对侬彻底死心我才有机会哦!”

“哦,那你一定要加油,现在是他最难过的时候,你一定要及时出现,抚慰他受伤的心灵。”我叮嘱她。

“no problem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吧。”她把电话挂了。

我放下电话对丽娜说:“不要绝望,晨星去拯救我们的厨师了。”

“好,祝她成功。”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电视上演的是金庸老先生的《笑傲江湖》。

我本来是很不喜欢这本书的,但是岳灵珊躺在令狐冲怀里快要死去时,我依然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的眸子突然放光,她唱起来,“姊妹上山采茶去……”,她唱着的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啊,这时令狐冲的心碎和幻灭,岳灵珊回光返照的美丽让我的悲哀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的眼睛渐渐黯淡了,那惊天动人的歌声原来是荆棘鸟站在枝头,刺破胸膛时的最后一个亮相,而这一切与拥抱着她,看着她一寸寸死去的人并没有关系。

岳灵珊死了,她的林平之未必能记住她一辈子,顶多在记忆中,算是“做男人时,我娶过的一个女人。” 然而,在令狐冲的心里,那是他永远的小师妹。

刀光剑影里,闪动着的永远是她年轻纯真的笑靥。

“她上山来看望我了。”

“那时,她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她和我一起练剑,我们在水边,对着倒影,她说,那么就叫冲灵剑法,你说好不好?”

他摸一摸脸孔,手掌上,满满的是泪。

不可忘,不能忘,那是年少,人之初,第一次的爱,浓得化不开;像月经初潮的血,是小母鸡羞惭地埋起来的透明的处女蛋,永远不会再来。

日后,任盈盈对他好,举案齐眉,他不是不懂,不是不珍惜,他敬爱任大小姐,也知道她的可爱;但是你问令狐冲,你曾经全心全意地爱过谁吗?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想到的第一个人绝对不是任盈盈。

因为岳灵珊先出现,她先占据他的心房,在最美丽的年纪相遇,而后错过,那是绝望的疤痕,永远在看不见的地方,硬硬地痛着;记忆突地伸出手,把他拉回去,拉回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看着她笑语嫣然;这只手再“哐”的一下打他一巴掌,“你再也回不去了”。

这其实和岳灵珊本人无关,其实和任盈盈好不好也无关。 我们怀念的不过是那段青春里的自己,心痛着的是属于自己的绝望而纯真的爱情。

我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心重重地痛,再次想起周辉,他还好吗?在他心中我可否是他永远的小师妹。

丽娜把纸巾递给我“刚才看你拒绝国庆时那么果断,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又想起你家周辉了吧?”

不知道李雁的事情周辉知道了没有,我给他发短信,祝他节日快乐。很快就回了,也祝我节日快乐,很愉快的口气,估计还不知道呢?不知道好。再给何月发短信,她说很忙,晚上再和我联系?忙?她忙什么?和男朋友在哪个高级酒店吃饭?

晚上何月果然打电话过来。

“你忙什么呢?陪你那个豪门公子吃饭?”我戏谑地问她。

“小单,我可能快要结婚了。”

“什么?”我差点儿没从床上跌下来,“结婚?”

“你别这么激动,虽然是早了点儿,但是我也早就到达法定婚龄了。”她淡淡地说。

“啊?这倒是真的。”我拍拍胸脯,稳定了一下情绪,“那你和谁结婚呀?”

“还有谁?就是那个富家公子呗,他父母觉得他年龄大了,希望他可以早点结婚。”

“哦,那他多大了。”

“他今年30多了吧。”

“啊?多、多少?”马上觉得这个问题很蠢,急欲改正补充到:“找大一点儿的男人好,大几岁会照顾人。他父母见过你了吗?他们对你满意嘛?我听说有钱人家很挑剔的。”

“见过了,他父母还满意,就是希望我们能早点儿结婚。”

“那可真要恭喜你呀,成功的嫁入豪门,真令人羡慕呀。”

“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心羡慕。”何月一针见血。

“我比较傻。”我说的是真话,我是比较傻。

她咯咯笑了起来,“好了,不多说了,小单我没有什么朋友,就还和你不错,你祝福我吧。”

“我当然会祝福你的。我希望你幸福。”我真诚地说。

电话挂断了,丽娜问我怎么了。我说何月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说:“朋友不晓得是不是,唯一倒是真的。”

“她还说她要结婚了。”

“什么?”丽娜从床上跌了下来。

我赶快把她扶起来:“同志,别激动成这样,她已经到达法定婚龄了。”

“不是,为什么她都要结婚了,我连男朋友还没有。”丽娜委屈地说。

我发短信告诉晨星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顺便问她有没有拿下周国庆。这孩子半天没有回。索性睡觉不理她了。

半夜电话催命一样响了起来,我把被子蒙住头,希望丽娜去接。但是估计她和我想法相同,于是电话就一直在刺耳地叫着,我希望打电话的人以为屋里没有人,一会儿就不打了,但是那个人很执著,电话一直在叫。我担心再过一会儿全楼的人都会被吵醒,只好起来去接。

是晨星,她说她和周国庆迷路了让我们去接她。

我晕。“你在什么地方迷路了?”

“我要是晓得不就不迷路了口伐?”逻辑能力还很强吗。

“那你周围有什么特色建筑嘛?”

“房子”

“什么房子。”

“有玻璃的房子。”

“还有呢?”

“路灯。”

我估计她可能喝醉了,就让把电话给周国庆。她说周国庆在睡觉,叫不醒。我明白了这两个人去喝酒了,肯定都醉了。我给周辉打电话,还好他手机没关。他看见我这么晚打电话,吓了一跳,“怎么了?”他很紧张地问。

“晨星和周国庆喝醉了,估计就在学校附近,你去找一下吧。”

“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马上过去,你先帮我找一下啊。手机开着,保持联系。”

然后我挂了电话,强行把丽娜拉起来,陪我回学校。现在是凌晨1点20,我可不敢一个人跑去打出租车,找不到他们我先被害了。

丽娜用满是血丝的眼睛幽怨地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妹妹,这件事情不怪我,要怪就怪晨星,是她迷路了要我们去救她,我也是受害者呀。”

我们两个在上海美丽的秋日,在清冷的大街上打车,去拯救我们的姐妹。幸亏我们是两个女的,出租车司机看看我们在路边停下来。

路上,周辉给我打电话“已经找到了,别着急,就在学校门口。你们快点儿来把晨星带回去,醉得不像话了。”

“学校门口?这两个笨蛋在学校门口迷路。”我气愤,存心是不让我们睡觉。

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我看见周辉站在路旁,前面倒着两个人。我赶快跑过去,看见周辉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衣,问他:“穿这么少,冷不冷?”

他笑了笑:“不冷,没事。”

我看见地下那两个正是晨星和周国庆。两个人正在呼呼大睡,不省人事。我哭笑不得,问周辉:“这可怎么办呢?”

周辉说:“宿舍门关了,我是爬出来的,但是看他们这个样子肯定爬不进去。不如送到你们住的地方吧。”

只好如此,幸亏刚才那辆出租车还没有走,我挥手把它叫过来,司机师傅犹疑地问:“吐不吐呀,吐我可勿要送。”

“放心,张嘴都不会,肯定吐不了。”然后七手八脚地把其中一头死猪塞上了车。看样子一辆车不够,我只好到路边再打一辆,幸亏是在上海,很快来了一辆车,要是在我们老家,这个点连鬼都睡着了。因为担心我们两个女生应付不来,周辉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到了我们家楼下,我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们两个拉下了车,然后看着楼梯发愁了。我们租的房子在六楼,平时也不觉得高,何况有电梯,但是现在电梯早停了,我们怎么把这两头一百多斤的猪弄上去。只好分两趟,先把周国庆放在楼梯下,让丽娜看着他,以防来个野狗野猫什么的吃了他。周辉背起晨星上楼了,我扶着她,似乎不费什么力气,到了房间里把她放在床上。再下去背国庆。国庆明显比晨星要重,周辉的脚步也日渐沉重。我只好拼命地用胳膊往上抬他,希望可以减轻周辉的负担。

终于到了,周辉把国庆放到沙发上,气喘吁吁地坐在旁边喘气,说:“幸亏你们住六楼。”这时国庆张着大嘴酣畅淋漓地睡着。晨星在床上翻了个身,高呼一声:“我就是才女,我才勿要谦虚。”我上去打她一巴掌,“死猪,你是不谦虚,可累死我们了。”

随即觉得有趣,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将近3点了,我对周辉说:“你就在客厅睡吧,省得一会国庆有什么状况,我们应付不过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找出两条毯子,给周辉一条,给国庆盖了一条。周辉歪在沙发上睡了。

我到卧室把晨星摆放好,躺在她身边也睡了。一开始有些兴奋,好久也没睡着。但是折腾了这么久,到底累了,翻了几次身就迷糊过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见门铃响了,为什么老是被各种各样的铃声吵醒,我恨铃声。把被子蒙在头上继续睡觉。

一会,有人拍我被子,不起,我紧紧抓住被子。

“小单,怎么回事呀?家里怎么这么多人?”迷迷糊糊中听见何月的声音。

我探出头看,果然是她,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起来了。“昨天晨星和国庆喝醉了,我们把他们抬回来了。”我解释说。

“哦,难怪。刚才我看见是周辉开的门,吓了一跳,以为看错了呢。”她柔声说。

这时,大家都陆续醒了过来,晨星抓住我的胳膊:“头晕,好疼,救命。”

我哭笑不得,“才女,你晓得头晕呀。”我把她扶起来,喊丽娜去倒水。

把水给她喂下去,她慢慢睁开眼睛,抓住我痛苦地说:“小单,我头痛。”

“昨天醉成那样,能不头痛嘛?”

她疑惑地看着我,完全没听懂的样子。

“小单,我把窗户打开了,屋里气味好差。”何月说。

“好,好。”我忙不迭地点头,屋里又脏又乱,加上昨天一番折腾,现在更是惨不忍睹。何月是什么人,人家马上要成为阔太太了,怎么能让她和我们一起忍受这么恶劣的环境,我对她说:“你下去等我吧,屋里太乱了。”

“没事。”她微微笑了一下,“我在这等你一会儿好了。”

此时晨星有点儿清醒了,问我:“我昨天醉了?”

“你以为呢?”

“我醉得很难看口伐?”

我和丽娜想起她高呼“我就是才女,我才勿要谦虚。”都忍不住笑了。

她生气了,说:“侬怎么能让我这么难看。”

“你还好意思无理取闹,昨天我们两点被你吵醒,折腾了一晚上,你还好意思。”我数落她。然后我想起国庆,走到客厅看见他也起来了,正在喝水。他看见我脸上出现羞愧的表情,问:“我昨天没闹笑话吧。”

“没有,你酒品特别好,醉了就呼呼大睡,打都打不醒。”

他嘿嘿笑了。这笑声提醒我和孙涛联系,我真的很想去他的杂志。

何月说难得大家凑这么齐,她要请大家一起吃饭。我们都很开心,轮流去洗漱,幸亏我出差的时候从宾馆带回来了几个一次性牙具,现在可派上用场了。

楼下就有一个很不错的餐馆,大家高高兴兴地进去,要了一个包间,现在已经中午12点多了,大家都饿了,除了何月都开始狼吞虎咽。

一会,周辉手机响了,他出门接了,回来后不好意思地说有事,要先回去。

何月不高兴地说:“我好不容易请一次客,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我怕周辉为难,对何月说:“算了,让他去吧,他有事。”

何月毫不客气地说:“你有什么事呀,过节大家都放假了,你有什么事?”

周辉吭哧半天说不出来。

“是不是李雁找你呀?”何月问。

周辉只好点点头。

何月笑了,:“你早说,也不是什么外人,你把她叫过来,大家一起聚聚嘛。我们也很久没见她了。”

周辉很为难,偷偷看我,其实现场所有的人都在偷偷看我。

何月对我说:“小单,让他把李雁叫来,我们很久没见她了,是吧?”

我无助地点点头说好。

“你看小单都说好了,你还愣着干什么?给她打电话呀。”何月催促周辉。

所有的人都看出何月居心不善,周辉似乎也感受到危险,赔笑说:“算了,下次吧,我也不去了,吃完再说。”我心里有点嫉妒,很少见周辉对女生这么客气,看了女生还得要长何月这么漂亮才行。

何月却一点也不买账,继续说:“什么下次,相请不如偶遇,今天难得大家都到 ,你把电话给我,我请她过来。”

周辉看何月意志坚决只好给李雁打电话,说大家都在,问李雁愿不愿意过来。李雁居然答应了,说一会儿就到。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何月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怀好意。

大家都不说话,默默地吃饭,专等着一会儿好戏开演。

李雁很快就到了,她当然要坐在周辉旁边,周国庆人很厚道,挪了个位置给她。我很佩服李雁,她居然敢来,要是我,我一定躲得越远越好。

周辉想打破尴尬,问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她说她刚才就在附近。

“哦?你在附近什么地方?”何月很感兴趣地问她。

她笑了笑,说:“见几个老朋友。没什么特别的。”

周辉喊来服务员要了一副碗筷给她,本来看到这种情况,我应该心痛的,但是现在由于太紧张,我忘记了。大家都默默地吃东西,不说话,各想心事。

一会何月开口了:“李雁,我听说你不在宿舍住了。为什么呀?”

我明白了,何月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李雁被开除的事情。我为什么这么笨,现在才明白,刚才她要周辉叫李雁过来的时候,我就应该坚决制止的。不要,还是不要让周辉知道这件事情吧,我抓住她的手,哀求地看着她。可是何月不理我,继续盯着李雁。

李雁眼神有点儿慌乱,但是她很快镇定下来,回答说:“我觉得宿舍环境不好,搬出来比较方便,再说周辉也觉得我搬出来比较方便。”说完,挽住周辉的胳膊,深情地看了他一眼。我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周辉面红耳赤,低着头不说话。

“哼!”何月冷笑,“我看别人会更方便吧。”

李雁惊异地看着何月,“你说什么?”

何月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说你搬出去住别人会更方便吧。”

“何月,你不要欺人太甚。”李雁火了,她本来就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我是看在周辉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我彻底明白了,李雁虽然把我耍得团团转,但是她绝对不是何月的对手。何月有她的心计,但是她没有何月的自信和从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何月微微笑了:“我怎么欺人太甚了,这句话给你是最合适的了吧。你耍周辉耍得很成功嘛。”

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周辉,周辉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何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何月,你别说了。”我想制止她。

“小单,你别插嘴,你以为你在帮周辉吗?你是在害他,你怎么能和那些丑女人一样骗他呢?”何月严厉地对我说。

何月从来不骂人,如果说骂的话,她只喜欢骂女生丑,她认为这是最令女人伤心的一个字。而李雁一直很在乎自己长得不好看,果然被何月这样一说,她就沉不住气了。

“何月,你说谁丑?”她冲何月喊。

何月依旧微笑着说:“我说那个骗周辉的女人丑,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是你吗?”

“你别指桑骂槐。”

“我可没有,我是指槐骂槐就行了,何必还指桑。”何月从容地回答,语气不急不慢,声音和平时说话一样婉转悦耳。

“何月,你到底在说什么?”周辉插嘴问,刚才提到他,他感到很好奇。在场所有的人,除了李雁都满怀同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一会儿他知道真相会有多么的愤怒。

何月慢慢地说:“我说你被骗了,你是个大傻瓜。”

“我,我被谁骗了?”周辉急迫地问。

“何月,你少血口喷人。”李雁几乎想冲过来打何月,结果被周辉抓住了。

何月笑了,“我可没说是你骗他,你为什么老是这么迫切地就自己承认了,真是不好玩儿。”何月摇摇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

李雁周辉都急了,周辉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

李雁骂:“何月,你个贱人,臭婊子,你不要脸。”

何月诧异地看着李雁:“你骂这种话的时候,难道不会想到自己吗?”

我觉得李雁可能要被气疯了,我害怕地把凳子向后挪,以方便一会儿她过来打我的时候逃跑。

周辉抓住李雁不让她动弹,继续问何月:“侬说呀,侬说清楚。”

我真佩服何月,我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但是她还能悠然地放下杯子,从容地说:“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真正的贱人,她和院里领导发生性关系,以达到保研的目的。后来有了小孩,就告诉你小孩是你的。让你当足了冤大头。”

周辉和李雁都愣住了,两个人都脸色铁青。

周辉恶狠狠地看着李雁,厉声问她:“是不是真的?”

李雁呆呆地不说话。周辉用力晃她,继续厉声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凶狠的眼神,不禁也愣住了。

何月淡淡地说:“现在生气也没有用,不如大家坐好把事情说清楚吧。”

周国庆很配合地扶住周辉的胳膊用力把他按在椅子上,李雁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其实我很想去扶她一下,但是我担心她打我。

过了一会,李雁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问何月:“你怎么知道的?”

何月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哼,”李雁忽然冷笑起来,“这一天还是来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周辉愤怒地看着她,想重新站起来,但是被国庆按住了,“这么说是真的?”他恼怒地问。

“哼,还是被你们知道了。我知道你们早晚会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已经不快了,都一年了,你希望是多久,一辈子呀?”何月冷冷地讽刺她。

“我走的时候,学校向我保证不会泄漏出去的。”李雁失神地说。

“你自己这种品行,难道还有资格要求别人诚实写信吗?”何月再次冷冷地讽刺她。

“够了,不用你教训我,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李雁发怒了。

我真佩服何月,她一点儿都不害怕,依旧从容地回答:“我当然没有资格,但是至少那些让人不耻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让人不耻的事情,你以为我愿意做那些事情吗?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既没有有权有势的父母,也没有有权有势的男朋友,我只能靠我自己。” 李雁忽然哭了出来,让我大大的吃惊,看着她的眼泪一滴滴流出来,撒在餐桌上,我忽然特别不忍心,李雁曾经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呀。但是何月没有任何不忍心,她尖锐地说:“靠你自己,靠你自己干什么,去抢别人应得的东西吗?”

“别人应得的?别人为什么就应得,而不是我应得?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别人拿去,而我什么也没有?”李雁痛苦地回答,然后她想起我,冲着我喊:“凭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是你拿去,你凭什么?我一开始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去?”

此刻我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对李雁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东西,我没有。”

“你没有?你有。”李雁厉声痛斥我:“你拿走了所有的东西,包括周辉,那都是我想要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去?”

“够了。”何月制止她“凭什么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不能是别人的,不是小单夺走周辉,他们相爱,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周辉。”

李雁正要反击,被周辉制止了,周辉看着她,一字一句坚定地问她:“李雁,那我们从来都没有过孩子?”

“是。”李雁回答。

“那那次去打掉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

“那我们也没发生过关系?”

“没有。那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与此同时我发现随着我身体的好转,车祸已经不能再把你留在我身边。我就想了一个办法,在你喝的酒里放了安眠药,你完全昏迷了,睡了一个晚上。”李雁冷冷地回答。

“那车祸呢?难道车祸也是假的?”

“车祸是真的。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一直在想办法希望把你夺回来。但是你那么喜欢小单,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机会。当时我真的绝望了,我想放弃。那次约你出来我是真的想放弃了,我觉得我已经保研了,至少得到一样我想要的东西,那么你,既然完全没有机会,就算了吧。但是上天居然给了我那么好的机会,在回来的路上,居然让我们遇到了车祸。周辉,那时把你推开是出于本能,我是真的爱你,我真的愿意为你放弃自己的生命。车只是轻轻撞了我一下,但是我听见你着急心疼地喊我,我忽然想到这是上天给我安排的绝好的机会呀。我装作昏迷不醒,其实我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是我必须说头晕什么的,我要增加你的内疚感,这样你才能留在我的身边。我估计的一点儿也没错,你真的就答应和小单分手,留在了我身边。我一直感谢上天给我这么好的机会,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切又都让你知道了?”

何月、晨星、丽娜、国庆都愣住了。我没有告诉她们车祸的事情,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都很吃惊。

“很好,那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周辉冷冷地说。

“一笔勾销?”李雁痛苦地重复这四个字,“周辉,你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我想起我也曾经反复地问周辉这个问题,对于女人来说,一个爱字居然是如此的重要。

周辉转过头去不看她。但是李雁坚持问这个问题:“周辉,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周辉依然不理她。

李雁依然坚持:“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你告诉我吧。哪怕是让我死心。”

此时我的内心好矛盾,我当然不愿意周辉说爱她,但是看着李雁痛苦的样子,我也很不愿意听见周辉说不爱她。周辉沉默了半天,终于缓缓地摇摇头,他说:“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李雁哭了,泣不成声,肝肠寸断,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我们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我慢慢地走过去,想把李雁搂在怀里,就像4年前那样,但是何月拉住了我。我不解地看着何月,何月冷冷地说:“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李雁也听见这句话,她忽然不哭了,拿餐巾纸擦眼泪,她恶狠狠地对我说:“林小单,你别以为你可以打败我。”

我再一次哭了,我对她说:“李雁,我从来也没想过要打败你,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呀。”

她冷冷地笑了:“朋友,你算什么朋友。朋友会这么对我吗?”

“哼!”何月说,“你算什么朋友?你就晓得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但是凭什么别人要让给你,那是人家应得的,你怎么不把自己应得的让给别人呢?”

李雁依旧恶狠狠地说:“何月,你别以为自己漂亮,有什么了不起,早晚有一天你要为自己的漂亮付出代价的,小单,你也别得意,早晚我会比你们都强,我们走着瞧。”然后她就气冲冲地走了。

所有的人都觉得心情好沉重,何月摇摇头说:“好了,虽然不是什么团圆的结局,但是很多事情都搞清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然后也走了。晨星,丽娜也走了,顺便拉走了国庆,就剩下我和周辉 。

我看着他,觉得恍若隔世。他轻轻抱住我,然后紧紧抱住。

“小单,我们还有机会再一起吗?”

我哇的一声哭了,等这一刻不晓得等了几万年了,当它真的来临,让我如何不感慨万千,喜极而泣呢?可是似乎也不觉得喜,就是觉得好委屈,就是想痛痛快快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怨恨都哭出来。我认真地哭呀哭呀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听到怯怯的敲门声?我觉得好奇怪,怎么会有敲门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见服务员推门进来,尴尬地说:“侬要结账口伐?”

啊?何月居然忘了结账,太过分了,就这一顿饭,我几天的班就白上了。我赶快拿餐巾纸把眼泪擦干净,看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可是周辉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他抓住我的手说:“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看看他,眨眨眼睛说:“那你先把钱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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