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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2、浴火凤凰

在一个月舞的夜,白鸟,划过高空美妙歌唱,它的影子穿过你眼眸,落于城上。你看见流水山高,看见动容,你与之情深低语,一切溶于你婉妙深情中,阮玲玉看见一切,某一瞬间的欢欣,让她显露小儿女的姿态,和青山绿水的交集总现在哀婉笑容里。那场成功演出,让她突然发现艰辛生活的背后,还能找到与自身的共鸣。百年后,对于她的一切,大致就是幻想,她在遥远处,她在迷雾深处,我们只能在睡梦中与她对话。

第一次,她拿钱给母亲,太阳下的她是欢乐的,她以为,万事万物都在和她欢快交谈。曾经以为无法背负的往日,那些强忍的泪水,就这样消散在电影中,但也常复现于此。不管如何,她可以肆意呐喊,可以肆意灿烂,一切,发生在这里,她也在这里发现了另一个自己。她只是自己,也可以是许多人。或许就是,你在失败的爱里,找到了另一个爱的世界。她是幸运的,有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而她却找到了,那是她的电影世界,是她生命中的最爱。

月缺月圆的故事千年不变,没有谁能逃过生死的劫,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珍惜那些来之不易的情。但是,张太太的世界里,好像从未出现过“惜缘”二字,因为身份的缘故,让她始终一副“一览众山小”的姿态,那些女人专属的女儿态早已散在她的强悍与刻薄中。这个一生富贵的女子,在那个封建时代,很好的诠释了冷酷两个字,她始终是尖锐的,你永远无法找到她的圆润和美好。

张老爷的去世,让她来不及悲伤,她忙于遗产争夺战。跪在灵堂中的,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她们的过度悲恸将张太太吸引,这是张老爷外面的女人们。按照她的规定,她们都是没有遗产的,所以,虽然她明知道广东灵堂礼仪,依然还是冷酷的赶走了她们。这中间,让她更加愤恨的就是阮玲玉母女,在她的极尽羞辱下,生性卑下软弱的玲玉,痛哭着摔门而去。张达民并没有去追赶,在张太太的呵斥下,他留下了,因为天性发现,钱比女人更重要。

这样的缘,从此隐去在月亮之后,因为致死,她再也没回过这里。她虽生于贫下,但终归是有骨架的女子,她的出现只是为了张达民,因为挥霍成性的他,比谁都更需要这笔遗产,但也许,她以为,在张老爷的灵堂中,她终于成了张达民的妻,之后,自己的爱情便是光明正大。这个死去的老人,曾给过她上学的机会,更是所爱之人的父亲,可她的真诚哀悼,被认为是图财牟利。张达民的嘴脸,更让她的心凉到骨底。

多情是阮玲玉人生路途中的一把刀,她并没有因此而抽刀断水。毕竟那是她青春时最真挚的爱,未到尽头,自是难以割舍。因为渴望温暖的抚慰,她甘愿做了爱的奴。这个男人,无数次淋湿她的身心,淋湿她的世界,他还是她的男人,一切起于那最初的缘。她应该也是知道的,除非死亡,或是其他,否则,任何都断不了那看不见的情。

跌跌撞撞,她从那个冷酷之门里出来,抬头,光亮不再,唯见层云滚滚而来。上有疾风骤雨,数尽苍茫旧事,雨幕密集,不见最初携手,隔着帘幕你我,薄凉几度。她的清丽面容没有眼泪,可是却听见哭声激越铿锵,多少事,一再复述,千千万万遍。这是红尘俗世,穿行你我之间。

此时的阮玲玉,就像一只被打湿羽毛的鸟,但她只在墙角短暂停留,便开始缓慢飞行,她,虽是爱情和名声上的弱者,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事,她都是强者。张太太的凶悍,激起她昂扬斗志,她曾一度崇拜的女神——邓肯,在那样的艰难时刻,成为她的毕生目标。这是每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人的魅力,或者从此沉沦,或者光芒万丈。她和影片中的阮玲玉对话过,她知道她可以,让世人瞩目,直到永远。

当青春被乌云染成墨色,残缺的月儿,在时光中,渐次圆满时,《挂名夫妻》出世了,只是在光影交错的瞬间,人们就牢牢记住了那个有着月牙儿媚眼的女子,她的黛玉气质,她的悲情演绎,惊艳了许多人。那些窗后的事,她只是不再提,或许,已烙入心底,或许,经由影片,传向整个世界。那之后,她突然发现,原来归宿在这里。

那个时代,是被富贵和森严门第挡拒的时代,有多少有志之士化作轻羽踪迹全无,可是,有这样一个女子,从暗处走来,给你光辉,并百世流芳。她的坚强让你敬佩,可是她的爱情病,却无人能治。听说,一个极端,成就另一个极端,那里凌驾着一条不朽的路,只是,你需要力量走过;从此岸,到彼岸,她乘风破浪而来,抖落一身微凉晶露,刹那,惊世红颜再现。

毕竟,那路,是不朽的,也是从未谋面的路。即使知道它异常艰辛,我们依旧跌入它的沟壑深渊,为了这神奇的一生,我们必义无反顾,直到渐次完满。阮玲玉的《挂名夫妻》仅只在电影世界的角落里闪现片刻,便被人淡忘,直至和《杨小真》《血泪碑》《白云塔》《洛阳桥》一起披着灰尘缩立在角落里,它们都被阮玲玉演绎在1926年—1928年的两年里,这些被郑正秋编剧改良过的舶来品,在浪涛的尽头遥望着小市民们,然后,挥落的瞬间,沉入暗流的深处。

左右的,前后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冷落,时刻弥漫在明星公司的空间里,这让阮玲玉就像一只来自雪融山那边的孤雁,或是遥远天际的孤星,独自飞翔,独自闪烁,她的白色翅膀软弱却又极力的向着星光黯淡处飞去,直到一天,天光大亮,整个天宇。看到她的样子,你会突然想到曾经的自己,因为总是生活在灰色世界,而变得那么令人不解。

刚进入明星公司的阮玲玉的确不被人重视,更何况,《白云塔》和《洛阳桥》的男主角朱飞,是个口无遮拦又不守时的男人,因为经常搞砸角色,害的阮玲玉跟着他一起被导演张石川训斥,尤其是在众人面前。从小就敏感多愁的她,内心一定是阴雨的,但她还是坚持留下了,毕竟,现实和理想时刻提醒她,她也没有别的路可选。虽然她最终还是离去了。

电影学院毕业的胡蝶,当时红级天边,和她同在明星公司,宛如大家闺秀的胡蝶,大气、随性、很讨人喜欢,而阮玲玉无论何时,都很清高孤寡,胡蝶和圈内人原本就是旧识,虽然和阮玲玉都是新人,她的优势还是显而易见。胡蝶的事业原本就是水到渠成,明星公司捧红她实属自然,生性孤傲的阮玲玉,和石川导演的关系已是剑拔弩张,她的戏份越来越少,几乎被冷藏。

直到一天,明星公司真的打算将她雪藏起来,希望再度出山的她能够受到人们的热爱,当时刻苦学习的阮玲玉心里很是不安,事业正在上升的她,知道自己虽然演过还算合格的《挂名夫妻》,不管怎样,都不能算是大腕,如果被雪藏,很容易被人们遗忘,从此,就等于将她打入了冷宫。此时,离去,于她,是最优美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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