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认错求情,王氏也不会真的跟一个庶女过不去,再说辛思淑真的一直不嫁人,最后丢的还不是她这个嫡母的脸。于是王氏放出风声说要给辛思淑找婆家,挑到一阵,最后也就游安两家还算能入眼。
事关辛思淑的终生幸福,她又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头爬出来的,王氏不想落个苛待庶女的名声,这两家到底选谁举棋不定索性来找赵氏商量。
赵氏以庶女的身份做了大老爷的填房,王氏起初是有点瞧不起她的。不过那时候是婆婆元氏当家,王氏也没机会为难赵氏。后来见赵氏待辛思仁一心一意,为人也实诚,尤其是大老爷偏心韩姨娘薄待赵氏更让王氏对赵氏生出同病相怜之心,两妯娌才慢慢交心。元氏死后赵氏当家王氏也没有任何意见。
赵氏听完王氏的话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这两家各有优劣她也难以决断,索性提议将梅姨娘辛思淑叫来听听她们各自的意见。王氏点头同意,叫婆子去喊梅姨娘母女。
没想到那对母女意见不统一,辛思淑羡慕自家四姐夫能挣钱,想着自己模样远比四姐出挑,自己的夫婿总不能比四姐夫差才是,是以挑中了游家。因为游家种了上千亩桂花,京里各府甚至宫里的盆景都出自他家,更别提什么桂花酿桂花露之类的了,游家绝对是垄断经营暴利获得者。
梅姨娘却嫌弃游家的商户身份,觉得自己的女儿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不能凭空自降身份。安家穷虽穷些好歹女婿上进,熬过几年中了举人日子就好过了。母女两个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辛思淑说服了梅姨娘。王氏当即便派人去给人回话,辛思淑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
辛明彤一场戏看下来也觉得累了,跟着胡妈妈回了清韵院之后一个人坐在火盆边双手托腮想着心事。人家都说婚姻对女人来说是第二次投胎,这话在古代更准确。看起来辛思淑的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可那位游家的儿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性子如何她却是一概不知,这样的婚姻其实还是等同于盲婚哑嫁。
十年之后轮到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辛明彤想到这里便不寒而栗。然后立马很鸵鸟地想:早着呢离那一天。况且母亲在将自己许给人家之前肯定会认真细致地多方打听,她又不是辛思淑那样的庶女。
阿喜见主子皱眉苦恼的样子以为她在为没吃饱而不满,冲阿圆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走了出去,生怕主子勒令她两个去大姑娘那里找吃的。
辛府早已接到书信,因为顶头上司济昌府知府患病不能回京述职,身为同知的大老爷需代替他进京,所以今年大老爷会回家过年。大老爷此番回家,韩姨娘自然也会跟着回府。赵氏得知这消息,心情一下就低落起来。照说丈夫常年在外此番能回家过年她这个妻子应该高兴才是,可是韩姨娘也要跟着回来,这事情就变得叫人高兴不起来。
原因在于韩姨娘在辛家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当初大赵氏难产而亡,两年后小赵氏进门。然后碰上大老爷外放西北一个极偏僻极落后的地方担任主簿,辛思仁那时候才两岁多一点,身子骨不算太好,长途跋涉去那等苦寒之地任谁也不放心。
元氏本来让赵氏跟着丈夫一道去赴任,将嫡长孙留下来自己亲自照料。但大老爷因为不太喜欢赵氏,便借口不能叫母亲受累让赵氏留下,赵氏想着大赵氏往日与自己的情谊,也不大忍心丢下年幼的辛思仁。最后大老爷带了几个老仆匆匆赴任去了。
韩姨娘是那西北小县人士,其长兄原本是都察院的正六品经历,因冤获罪丢官还乡。韩姨娘才貌双全,因此便有些心高气傲,左挑右拣十九岁了还没许下人家。然后为着一桩官司,大老爷和韩家有了瓜葛来往。
西北蛮荒之地男女之防本就没有京城里头那么严密,大老爷初次见到韩氏的时候便小小地惊艳了一把,韩氏则折服于青年主簿的文采**。西北小县贫瘠不堪,大老爷上任的第二年偏又遇上大旱,然后一伙悍民暴动,居然纠结了七八百人打算抢劫县城。
那小县城公差没几个,距离其他卫所又较远。县太爷慌了神,大老爷却临危不惊,四处游说城中大户商户集中人力自卫守城。可是那些大户商户见大老爷年轻根本不相信他,危急关头韩家人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大老爷的提议。韩家在当地颇有威望,他家一站出来,其他人家立马跟随。
大家齐心协力奋战了一天一夜,终于守住了县城打退了暴民,一场重大的危机得以化解。也就是那一天一夜,韩姨娘一颗芳心彻彻底底地系在了大老爷这个年轻主簿的身上,明知对方是有夫之妇还是扬言非君不嫁。
韩家虽然不想闺女给人做小,可自家闺女铁了心然后年龄也大了,再拖下去恐怕真要老死闺中,没法子只好同意,不过要求女儿起码得是个贵妾。辛老太爷自己一生不纳妾,原本也不希望两个儿子纳妾的。无奈西北那等苦寒之地,儿子身边委实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伺候着,何况韩家人又对自家儿子有大恩,是以大老爷纳妾的申请一下便通过了。
在这件事情上赵氏没有置喙的份儿,一年后西北来信,辛家二爷辛思义出生了。紧跟着韩姨娘的长兄沉冤得雪,然后慢慢升迁眼下已然爬到了都察院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这个位置。都察院主管监察弹劾及建议,大晋的大小官员们轻易可不敢得罪这些人。辛家的人想往上爬,韩老兄自然是不敢得罪的。
与之相反的是赵家的衰落,京城呆不下去只好返回西南老家。幸好赵氏的肚皮还算争气,在韩家长兄升任四品之前生下了四爷辛思信,加上元氏对她比较满意,不然赵氏只怕位置不保。韩姨娘不甘心居于无论出身还是才貌都不如自己的赵氏之下,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大老爷在外头,只有大老爷回京的时候才带着儿女跟着来辛府短暂小住。
老天爷公平,韩姨娘虽然时刻与大老爷在一起,可这么多年也只生下一儿一女,而与大老爷同床机会少得可怜的赵氏也生了一儿一女。韩姨娘指望儿子替自己争气,使劲督促二爷辛思义苦读,赵氏也对辛思仁寄予厚望时刻鞭策。
最后辛家两兄弟都年轻轻地中了进士,可辛思仁的名次却比弟弟高了五十多名,眼下的官职也是辛思仁正八品辛思义正九品。这下赵氏的背脊越发挺得笔直。
两个女人除了在儿子的功名上使暗劲儿,在闺女的婚事上头也不忘别苗头。辛思娴随着外放的父亲生活,很少回辛家大宅,她的婚事自有大老爷韩姨娘操心。
大老爷韩姨娘睁大眼睛给辛思娴挑了户自认为满意的人家,对方是济昌府一个退任回乡的知府家的次子,那聂姓知府在任上长袖善舞揽财有道,家里油水很厚,而且那秀才女婿好学上进,考中举人是迟早的事。
赵氏虽然不得夫婿的欢心,却知道一心一意地抱紧公婆的大腿。元氏活着的时候唯元氏马首是瞻,元氏驾鹤西归之后一碰上大事便去找老太爷拿主意,儿女婚事尤其如此。辛思慧的夫婿人选是辛老太爷最后拍板定下来的,乃是吏部一个乔姓从五品员外郎家的嫡长子,已然考中了举人。
很明显辛思慧比姐姐辛思娴要嫁得好,且不说一个举人一个秀才,单就一京一外就高下立显,聂姑爷跟乔姑爷比起来那纯粹就是个土包子。本来也是,韩氏再比赵氏出身好,那也改变不了辛思娴庶女辛思慧嫡女的身份。更何况辛家虽然眼下没有四品以上的官,可这一家子风评好家底厚,闺女尤其是嫡女的嫁妆又丰厚,自来还是比较抢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