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事后统计本次元宵节事故死亡十二人,重伤三十五人,轻伤五十九人。出了事死了人自然得追究责任,原本负责京都守卫巡警的羽林卫和金吾卫本就不和,然后金吾卫左右两卫的大将军又互相不服气,当时负责出事区域的是左金吾卫,这下子左金吾卫大将军可叫各方抓住了把柄,各方势力会合都察院的御史,狠狠参了他一本,罪名是疏忽大意事先没有做好安全防范措施,然后人手分派也不合理,以至于无辜百姓枉死。
左金吾卫大将军林正南正好是秦静的大舅舅,林正南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千方百计也要减轻自己的罪过的。他首先问罪负责起火那一段街面的百户,那百户情知罪无可恕,但认罪的时候却说出了一些可疑的地方。那就是他第一时间就调查了街道左边最先起火的灯棚摊子,那是一家香料铺子老板搭建的,因为灯棚就在自家店铺门前,人家烤火的火炉都是在屋内烧好了再端出去的,根本就没有明火。而且他家的火盆是放在桌子底下的,所以就算有花灯掉下来也不可能跌进火盆燃烧的。
这样说来他家的灯棚起火绝对不是自家人大意所致,极有可能是别人放的火。而且这一家当时看守的人很多,第一个灯一起火,大家立马便冲上去扑,可当时情势很邪乎,整个灯棚仿佛事先给人泼了油一般,烧得特别快。然后那些烟也诡异得很,人吸了一下便头晕乏力。街道右边最先起火的也是商户,情况也差不多。而且据他家的一个伙计所说,是一个脸颊发青颧骨高耸的黑衣人伸手在一个花灯上头摸了摸,然后那灯就烧了起来。
再回想起当时那些此起彼伏大嚷大叫扰乱人心的声音,那百户不由起了疑心。最先起火的两家灯棚上挂的花灯基本都烧得差不多了,就算被抢下来几个也烧得破破烂烂。但那百户本能地觉得那些灯有点古怪,所以将那些破烂的花灯都拿了回去。
元宵佳节,天子脚下却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震怒不说,连太后都惊动了。事情太大,要想脱罪轻罚首先得有人能进宫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替自己辩解。福王府的大奶奶,秦静的母亲肯定不能让自家哥哥掉脑袋,于是在福王这个祖父跟前哭诉自家哥哥是叫人陷害了,恳求他老人家出面进宫找太后当面辩解。
福王爷原本打算长孙媳妇哭到了跟前怎么样也得走走过场,尽一下心力而已。谁知道他拿到了那些证据供词之后却神色大变,急匆匆进了宫,出宫后又急匆匆来寻辛老太爷,两个老头子在书房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福王爷才离开辛府。
依照往年的规矩,老太爷一般也是在正月十九回庄子的,可今年他老人家却传话说缓些日子再走,基于围城效应,长居城里的辛明彤一心指望去庄子住,家在庄子里的阿珍却稀罕城里的生活。辛老太爷缓些天回庄子,阿珍跟着祖父母自然也要留下来,阿珍得知这消息真是是喜出望外。
辛明彤受了伤,蔡婆子便不让孙女住清韵院了,说是怕她打扰了辛明彤,这几日一直将她拘在身边。老太爷宣布暂时不回庄子,蔡婆子似乎也有事要忙管阿珍没那么紧了,阿珍瞅准机会一溜烟地跑到了清韵院。两个小姑娘几日不见,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知道老太爷为何决定暂时不回庄子了吗?”说着说着,阿珍忽然靠近辛明彤耳朵边小声道。阿珍鬼鬼祟祟地,辛明彤本能地也悄声问道:“为何?”“因为元宵灯会起火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估计老太爷是想留下查探。”
辛明彤不用猜也知道这几日秦静肯定因为自家舅舅的事情忧心如焚,心里也是希望林正南能减轻罪责的,所以一听阿珍的话便激动了,忍不住大声起来道:“如何不简单了!”阿珍看了看阿喜胡妈妈几个,不满地瞪了一眼辛明彤。辛明彤醒悟过来飞快地捂住嘴巴,不好意思地看着阿珍,跟着挥手让阿喜她们都出去。
“你可是听到了什么,快跟我说说。”因为元宵走水踩踏事件,辛明彤回头想了想也觉得有点邪乎,总觉得那声嘶力竭喊着大伙逃命的人不大正常,似乎存心制造混乱一般。这会子果然听到阿珍说此事不简单,辛明彤不由有点迫不及待。“过来一点,千万不能叫人听见了。”可能觉得此事重大,阿珍显得非常谨慎。
“其实十五晚上咱们回去之后,临睡前我便听到祖父跟祖母嘀嘀咕咕地说什么那烟的气味有点古怪,那瞎叫唤的人也古怪。不过我那时太累只想睡觉,根本没多想。然后昨日福王爷来找老太爷帮忙,我才听到一点点。”
“你听到什么了?”阿珍摇了摇头:“老太爷和祖父他们在书房说话,我哪能靠近。这不福王爷急匆匆来寻老太爷,紧跟着老太爷便将祖父赵爷爷汪爷爷都叫了去,他们窝在书房许久才出来,几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我就猜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然后祖父和祖母说话,我便留了心,可惜他们说得极含糊。”
“再含糊你总听到了一点吧,说说看!”辛明彤自己那晚吃了大苦头,加上事关秦静的舅舅,所以对这事异常上心,支楞着耳朵瞪大双眼异常期待地看着阿珍。可惜老秦头蔡婆子似乎不想叫孙女听出什么,说得极隐晦。阿珍就隐约了几句话:“难不成当年真有露网之鱼?”“这算什么,给朝廷给皇上一个警告?”“照这样说,还真不能全怪金吾卫了。”
两个人将这些只言片语拼凑了许久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又不能找人打听。不过两个人隐隐觉得林正南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太大的处罚,果然过不得几日元宵节踩踏事件处罚结果下来了,林正南左金吾卫大将军一职被免去,皇帝令其回家闭门思过。虽然丢了官但这结果已算很好了,毕竟这样严重的安全事故从重处罚的话可能会下大狱坐牢甚至流放。辛明彤和阿珍忍不住暗自替秦静高兴。
大老爷和韩氏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府里又恢复了和平安定的氛围,辛明彤再也不用被拘在院子里了。正月二十三这一日,趁着胡妈妈被陈氏叫去的空当,辛明彤正和阿珍在自己院里烤着从辛明紫那里打劫来的板栗吃,外头却有人报秦静来访。两个人大喜,赶紧跑出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