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当然去。这一整日里无事可做委实难熬,我回去换下衣裳,嗯,外头风大还要戴个帽子。”辛明楠呼地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出去玩。”辛明彤大声嚷道。
“彤彤你别跟着添乱了,咱们都是男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不方便。”辛明柏老气横秋地道。
“不,我要去,横竖又没有外人,无非是舅舅表哥他们。”天天闷在家里憋死了,去外头透透气多难得,这样的机会辛明彤哪肯轻易放过。好不容易出去一趟,谁想带着这么个尾巴,辛明柏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可辛明彤是铁了心要跟着去的,寻死觅活地死命巴在辛明柏身上就是不松手。
辛明楠一帮腔,她就说人家居心叵测,怕跟自己这个胖子一道出去丢脸。说若是辛明青要跟着他肯定一口答应,因为那样美的妹子带出去极有面子不是。辛明楠哭笑不得地说和舅舅表哥他们一道又不是外人,谈何丢脸还是有面子。辛明彤说既然是和舅舅他们一道,那自己跟着去又打甚么紧呢?
这丫头自来嘴巴子厉害,年纪虽小可反应极快。平时事不关己不出声,可真要牵扯到她的利益,几个人都说不过她。辛家两兄弟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说服她,胖胖的一坨巴在身上甩又甩不开。
没法子只好曲线救国,让辛明彤去问陈氏,若是陈氏同意了他们便带辛明彤去。他们原本以为天气这么冷,自家老娘肯定不会允许妹子出门。没想到辛明彤舌灿莲花一通,陈氏居然同意了。大概是想着胞弟素来稳重,闺女交给他放心吧。
母上发话两兄弟无话可说,谁知道辛明彤却提出自己要打扮成男孩子,说自己不想被关在车里。辛家兄弟无奈地摇头,这个妹子每回出去大多不爱跟女孩儿一道,偏爱跟着自己两个。理由是女孩儿不爱四处跑,然后不是说穿戴就是说花草,哪有男孩子们好玩。这回连衣衫都要换成男孩子的,不用说,等下到了定国寺肯定跟个鼻涕虫一般甩都甩不脱。
没法子,辛明楠只好翻出自己穿不了的衣裳,阿喜飞快地给自家主子梳了个男童的发式,然后辛明彤在自己头上加了一顶帽子。兄妹三个穿得厚厚地出了门。到了门口不一会儿,陈府的马车就来了。
陈家是武将世家,陈氏的祖父当初是从从四品的宣武将军一职上退下来的,陈氏的父亲眼下是京卫指挥使从五品镇抚。因为陈父之前常年在外,陈家的孩子不多,陈氏只有一兄一弟,兄长眼下在西泠州千户所任职,是一个从六品的镇抚。弟弟因为幼年身子较弱不适于练武,陈家便让其从文。
但陈家人似乎缺乏读书的天赋,陈二舅从十二岁开始一直考到二十二岁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勉强考了个秀才,家里人失望不说他自己也学得痛苦,陈家外祖父没法子只好让其放弃科考专门管理自家的庄子和铺子。不料陈二舅念书不行,于庶务上头却比较精明,这两年下来很是替陈家赚了些银子。
陈家这次来了两辆马车,陈二舅一辆,陈大舅家的大郎二郎一辆。人多车少,辛家的丫头小厮们一个都不带了,至于陈家男子,本来是朝着从军的糙汉子路上培养的,就去定国寺这么点路,人家根本就不屑于带下人。
虽然陈骁待晚辈和气不爱摆架子,但和长辈在一起终究受拘束,辛家两兄弟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后头两位表兄弟的车子。辛明彤被陈二舅一把抱上了自己的车子,陈二舅大名陈骁,今年二十三岁,因为这两年没少和各类买卖人打交道,言行举止当中透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沉稳,这也是陈氏放心将女儿交给他的原因。
陈骁在外甥女头上拍了一下,打趣道:“哎呀,我姐姐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辛明彤伸出胖爪子在车里的火盆上一边烤一边得意地扬了扬脖子:“二舅,我穿这个好不好看!”
陈骁皱眉道:“这衣裳式样都过时了,又不是太合身。”辛明彤道:“这不是没法子嘛,和哥哥他们一道出门,扮作小子方便一些。”
陈骁捏了捏外甥女肉乎乎的脸蛋:“你才多大点人儿,就知道怕人笑话要避嫌了。嗨,早知道你要来,舅舅该将华姐儿英姐儿带来的,这样你们姐妹几个有伴不是。”
陈家人有家规,子孙过了三十五尚且无子方可纳妾,所以陈家从陈氏祖父开始到现在,家里头根本没有姨娘这种称呼。陈大舅陈骥膝下两男一女,陈骁膝下一男两女。华姐儿是陈骥的女儿,将满八岁,英姐儿是陈骁的表妹,比辛明彤小两个月。
辛明彤听到二舅的话忍不住腹诽:她两个来了我得跟她们一道老老实实地呆着,哪有和哥哥他们四处乱窜好玩。脸上却笑眯眯地道:“是啊是啊,记得去年跟着外祖母舅母她们去过一回定国寺,那时候华姐姐英妹妹也在,大家一块可好玩了。”
大晋京都一带有两个大的寺庙,一个是定国寺,一个妙音观。前者住和尚后者住道姑。定国寺紧挨着京城,马车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妙音观则要远一些,在京城北郊六十里左右的一座山上,马车得走差不多两个时辰。因为下雪路滑,马车走得很慢,一行人到达定国寺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定国寺门前原本有许多卖小吃以及小东西的摊贩,今日为着下雪天没什么生意,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摊子。辛明彤一下马车便窜到唯一那个卖面具的摊子前左挑右拣起来,然后拿着一个咧嘴大笑的胖男娃娃在脸上比划,眼珠子转啊转地看着自家二舅却不说话。
陈骁如何不知道外甥女心头所想,二话不说掏出四文钱塞给小贩,拉着辛明彤便走。大家在知客僧的带领下先去大雄宝殿烧香还了愿捐了香油钱,然后婉拒了僧人的陪同,在寺内自行慢慢赏玩。
因为天气的原因,以往人影如织的定国寺今日人烟稀少,大家一路走来根本没碰到几个人。定国寺历史悠久,苍松翠柏很是高大茂盛,此时这些树木全部银装素裹,混着寺庙特有的香火气味,别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定国寺最有名的有两样,一个是它的梅林,一个是它的塔林。但梅花早春时节才开,此时尚早。走了一通辛明彤提议道:“舅舅咱们去塔林吧。”陈骁点头赞同,一行六人往后山塔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