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起来喝点粥吧。”辛明翠接过丫头手中的红枣枸杞粥小心翼翼地吹着，“这可是我去大厨房盯着她们熬好的，您老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吃不下，你吃了吧。”斜靠在榻上的钱氏神色恹恹地拒绝道。
“吃点吧，人家都说这粥是专补女人气血的。”辛明翠舀了一调羹粥喂到钱氏嘴边，钱氏拗不过，张嘴喝了一口下去，然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辛明翠对丫头摆了摆手：“出去吧，这里有我，不用你伺候。”等屋内只剩下自己母女二人，钱氏才压低声音咬牙道：“补女人气血，你娘这辈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补了也是白补！”辛明翠看着钱氏灰败的脸，心里要多后悔有多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就不该千方百计地和娘一道出去寻郎中诊脉。
昨日钱氏搬出亡母托梦的借口，赵氏二话不说便同意她带着辛明翠去定国寺上香。钱氏母女飞快地去定国寺转了一圈之后，便去了朱雀大街的玲珑居。辛明翠递出那蝴蝶玉佩，掌柜的立马点头哈腰地派人去请苗姑娘苗素。钱氏虽然吃惊于女儿和苗素的交情，但也没有当即说出不好的话来。钱氏心里再怎么提醒自己要警醒，可面对一个热情周到的八九岁的小姑娘，那张冷脸怎么也摆不出来。
第一个郎中是苗素推荐的，据苗家的婆子打听来的消息，这个郎中的医术并不比太医院的郎中差。当那位郎中得出钱氏不能生育，似乎是服了绝子药这一结论时，钱氏还怀疑苗素早得了韩氏的指示，故意让郎中胡说。母女两个又让辛府的下人打听其他擅长妇科的郎中，一连找了三个。
一个和二房徐姑爷说的一样，钱氏身子无大碍，只要用心服一年自己的开的方子便可。钱氏自然不信，拉着女儿便走。第二个和起头那个郎中说的差不多。第三个只诊断出了钱氏不能生育，却不能肯定她是自身身体的原因还是服了绝子药。这下钱氏才彻底相信苗素推荐的那个郎中所说的话，母女两个心如死灰地打道回府。钱氏母女认定给自己下绝子药的人，陈氏绝对是不二人选，因为只有她具备动机和条件。
辛明翠一口一口地喂，钱氏勉强将那一碗粥都喝了下去。辛明翠看着空了的碗底，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劝道：“横竖娘已然着了陈氏的道，您再怄气也没用，身子是自个儿的，您气出病来岂不是正中了陈氏的下怀。”
钱氏狠声道：“娘不甘心啊，那贱人自己已然有了两个儿子，就算我生下儿子也不能动摇他的儿子一星半点，凭什么她就不让我生了！不行，我得将此事告诉姨妈和表哥，让他们替我做主。还有老太爷不是最讲规矩的吗？陈氏因为嫉妒给我下绝子药，分明是阻挠辛家多子多孙，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会给我主持公道惩治陈氏那毒妇。”
此事太过重大，辛明翠就算再精明也茫然了，不确定地道：“他们会惩治陈氏吗？”钱氏激动过后冷静下来，颓然道：“八成不会。大户人家最爱面子，陈氏毕竟生了柏哥儿楠哥儿，表哥又不能得罪陈家。咱们将此事掀开，陈氏最多被小小地惩戒一番而已。”
钱氏的话很有道理，其在紧要关头的冷静更是让辛明翠高兴，她赶紧附在钱氏耳边低声道：“娘说的对，咱们要装作不知道这事，也不要寄希望于祖母她们替咱们讨回公道，咱们得慢慢地自己报仇。”钱氏强笑道：“不能生便不生了，娘有你这个贴心的女儿也够了。”
辛明翠重重点头：“娘，女儿发誓，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陈氏和她的四个儿女不好过！您要相信我。”钱氏点头说着相信的话，心里却想：陈氏实力太强，她那里只能慢慢筹划，冯氏那里却要抓紧了。
大家都是妾，凭什么自己不能生了，冯氏却大了肚子。不生便大家都不生，怎么样也不能让那贱货生下儿子压自己一头。陈氏对冯氏倒是尽心，特特拨了牛婆子过去伺候她，再加上一个石婆子，贱人们肯定以为固若金汤了。哼，自己上一回能让冯氏小产，这回同样也能！钱氏嘴角微撇，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而不自知。
“外头的郎中都能诊出娘给人下了绝子药，没道理二姑父这个得了徐太医真传的人诊断不出，可他这几年却一直不说出真相，真是可恶！”辛明翠想到这里气得咬牙。钱氏恨声道：“那还用说，肯定是辛思静不让他说。陈氏可是长房长孙媳妇，娘家也有几分势力，徐家不过太医世家，人家犯得上为你娘去得罪陈家吗？”
母女两个正说得投入，清霭院的阙婆子来喊辛明翠，说是二房的辛明蓝来寻她玩，请她赶紧回去。钱氏听到这事，赶紧说自己已然想开了，让辛明翠不用担心，只管去和辛明蓝玩。辛明翠告辞，随同阙婆子一道往回走。两个人走到背人处，阙婆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辛明翠一看书信套上“翠娘妹妹亲启苗”这几个字不由呆了，那分明是苗素的字迹。
见辛明翠双眼瞪得有铜铃大，阙婆子不由微微一笑：“姑娘不用担心，其实之前的书信和玉蝴蝶也是奴才放的。往后但凡姑娘想找苗小姐帮助，告诉奴才一声，奴才自会替你们传话的。此地虽然偏僻，但难保不会遇上人，姑娘还是赶紧将书信收起来吧。”
居然是阙婆子这个闷嘴葫芦给苗姐姐传信，辛明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婆子的男人是辛府的家生子，绝对是府里的老人了。无奈阙婆子嘴拙个头又矮小，平日里只管埋头做事，在自己院里没少被别的婆子挤兑，就是厉害一点的丫头都不大将她放在眼里。
谁知道人家居然闷声不响地跟韩姨奶奶搭上了关系，成了她的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阙婆子的三个儿子身高随了她，长相却随了他模样难看的男人，家里的丫头没一个瞧得上她儿子。辛府的主子没有给下人指亲的习惯，阙婆子的儿子却个个都娶上了媳妇，不用说肯定是比旁人多花了银子的。银子哪儿来？八成是偷偷接了韩姨奶奶的好处吧。辛明翠看着阙婆子暗自感叹，心道，管她有没有得了韩姨奶奶的好处，只要她能替自己办事就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