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五人分乘两辆马车往陈府而去,谁知到了大门口,却见一辆宫车停在府门口。陈氏心里一沉,心情忐忑地正要下车,却见里陈家老祖宗伴着一个面白微胖的大太监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陈将军请上车!”大太监操着尖利的嗓音弯腰请陈家老祖宗上车。请祖父上车,居然是要宣自家祖父进宫,皇上这时候宣祖父进宫是要做什么?陈氏浑身冰凉,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掀开车帘望着陈家老祖宗,嘴唇哆嗦着便要大喊出声。
“娘不要!”辛明彤赶紧攥住母亲的手。“别,别喊!”辛明紫也低声急喊。这些个太监最爱拿乔托大,动不动拿规矩压人,这节骨眼上凡事都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节外生枝。陈氏自己也反应过来了,伸手死死捂住嘴巴。那边陈家老祖宗抬眼看过来,冲母女三人微微颔首,然后抬腿上了宫车。
陈家老祖宗年纪和辛老太爷差不多,但身形更加高大,早年战场拼杀腿上受伤,老了腿脚便有点不大利索了,半百的头发自从三年前陈家老太太过世后迅速全白了。不过毕竟是战场上杀敌立功才当上将军的人,威猛的气势仍旧较足。眼见着那大太监一抬手,宫车启动缓缓驶离。
陈氏跌跌撞撞冲进陈家大门,宫里来人宣旨,肯定一家人都在正堂大厅。果然,全家上下齐聚于此。待辛明彤兄妹四人一一见过长辈之后,陈氏便迫不及待地问自家老子:“父亲,皇上这时候宣祖父进宫到底是为了何事?祖父不会有事吧?”陈父对一脸担忧的女儿摆了摆手:“骊娘不要惊慌,为父方才偷偷塞了五十两银票给李公公,他告诉我说皇上神色平静,你们祖父进宫应该没事。”
“哦,是这样啊,这就好,这就好。”陈氏似乎真的相信了,一边小声念叨一边喃喃地坐下。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是喜怒不形于色,皇上神色平静,果真表明曾外祖父没事?辛明彤严重表示怀疑。再偷偷看了看厅中其他人,分明也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大家不用担心,都回去自己院里等着,该做什么做什么。放心,皇上前两日不是才赏赐了咱们嘛,若是当真恼了咱们家,哪里会赐下那么多金银。”众人纷纷点头,然后转身回各自的屋子,辛明彤跟在陈氏身后往外祖母的院子而去。她一边埋头走路一边暗自嘀咕:这世上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事情不要太多,喜怒无常的皇帝多了去了,昨天给你天大的恩惠,今天要了你的项上人头,这样的事情皇帝完全干得出来的,谁让他是九五之尊呢?
虽然出了变数,但外祖父母要返乡的准备还是要继续。陈氏一边监督着丫头婆子给自家老娘收拾东西一边和老娘说着话。陈氏虽然嫁了出去,但夫家就在京城,只要想父母了,随时可以回娘家。可陈家祖籍在大晋南边的林州,距离清阳城太过遥远,她母女这辈子从来没有分开得那么远,眼下离别在即,陈氏很是不舍,说着说着眼圈泛红语声哽咽。
陈家外祖母董氏是个爽利的老太太,陈氏的模样随了她七八分的样子。虽然家中遭此大难,但老太太的背脊还是挺得笔直。也许是因为外祖母的气度更接近现代人,所以更让辛明彤有认同感。祖母和外祖母相比较起来,辛明彤显然更喜欢这位外祖母,赵氏虽然慈祥心善,但辛明彤总觉得她少了几分气势和坚强。
老太太见陈氏伤感的模样,赶紧伸手拍着女儿的手背板脸道:“骊娘,你可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动不动掉眼泪。我和你父亲只是陪同你祖父回乡,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你何必这么伤心呢?咱们也许三五年便可以回来,快把眼泪收起来,你得给孩子们做个榜样。”陈氏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
董氏说完女儿后,转身过来拉着辛明紫的手道:“要说遗憾还是有的,咱们紫姐儿过两三年便要许人家嫁人了,可是外祖母这一去,恐怕见不到我们紫姐儿嫁人了,连我那将来的外孙女婿面长面圆都不知道。”辛明紫面色一红,但还是强忍着害羞道:“外祖母别担心,等将来紫儿出了门子,一定,一定和,和他一道去林州看望你们去。”
“好孩子,真孝顺。你出门子外祖母该给你添妆,我这会子便提前给你了吧。”董氏招手让丫头捧出一个厚厚的黄花梨木匣子出来,打开一看:最上一层躺着一对双凤赤金嵌蓝宝石华胜,;揭开第二层,放的是一只金镶玉蝴蝶步摇;第三层则是一只翡翠镯子,最底层却是一只红玛瑙插梳。“看着可还喜欢,这都是给你的,赶紧收好。”董氏将匣子盖好后塞进了辛明紫怀里。
这些东西做工精致一看便有些年头了,而且一下便是四件,辛明紫觉得太贵重,又担心叫表妹她们知道了心里不舒服,百般推辞不肯收下。董氏硬要她收下她便说只要一样意思意思便可。还是陈氏看不过眼道:“紫姐儿,你外祖母给你的东西你只管收下便是。你放心,她老人家的好东西多。她早就给你们姐妹都准备好了的,你妹子还有华娘英娘的都有,不过你的提前拿出来罢了。”自家老娘这样一说,辛明紫才放心地收下。
眼看着晚膳时间过了天都擦黑了,可陈家老祖宗还是没回来,大家再也装不了镇定了,围着陈父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陈二舅哭丧着脸道:“这么久祖父还没回来,不会是给扣在宫里或者下了大狱了吧?“放屁!”陈父听到小儿子的话勃然大怒,“有错的是你和我,要关也是关我们,干你们祖父什么事!”陈骁嘴巴张了张想再说话,却被妻子颜氏伸手一扯衣袖阻止了。
虽然弟弟被自家老子骂得不敢作声,陈氏还是忍不住道:“这都过了这么久没回来,祖父八成是凶多吉少。”女儿没出嫁之前便是娇养长大的,陈父自然不好冲她发火,耐心道:“时辰久倒有可能皇上在和你们祖父长谈,试想你们祖父真要出事,宫里不可能不来通知一声。”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大家的情绪总算有所平静。
“回,回来了!老太爷回来了,还,还跟着好些人!”大家正焦虑着,却见一个下人跌跌撞撞进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