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奇谈概括起来就是那姓柳的世代富商,家资极为丰厚。可惜嫡出的娘子一连生了三个闺女愣是生不出儿子,没法子只好给自家老爷纳了三房妾室。柳娘子放话出来,妾室谁生的儿子她中意谁便将谁养在跟前充作嫡子。其中大姨娘三姨娘抢先一步生下了儿子,姓柳的便让柳娘子选一个充作嫡子。
无奈柳娘子不喜这两个姨娘,所以嫡子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这时二姨娘诊出了身孕,算命的又说她这一胎是个男孩。三个姨娘柳娘子最喜欢二姨娘,得知这一消息后直接跟丈夫说要等二姨娘的孩子生下来再决定。大姨娘不高兴了,哪个儿子被当做嫡子,那么往后这偌大的家产也就大多是他来继承。柳娘子自己生不出儿子,她最先生下儿子,那么她的儿子就是柳家真正的头男长子,论理就该由她的儿子继承家产。
大姨娘满腹不平,成日里跟姓柳的吵闹,让姓柳的逼迫柳娘子同意将自己的儿子当做嫡子。柳娘子娘家有些势力,姓柳的仰仗岳家的事情很多,自然不答应大姨娘。大姨娘不能说服自家老爷,柳娘子那里又不敢放肆,便将目标对准了二姨娘的肚子。她特地养了一只猫,然后做了一个挺着肚子的假人,穿着与二姨娘一般的衣裳,再以食物为饵训练那猫去抓扑那野人。
等训练得差不多了,她趁二姨娘落单的时候放出那只被饿得狠了的猫。挺着六个月大肚子的二姨娘被那凶狠扑过来的猫吓得重重跌在地上,当场便见了红,不但那胎没保住身子也毁了往后根本无法生育了。二姨娘原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谁知道她的贴身丫头被三姨娘收买,大姨娘一开始谋划此事的时候三姨娘便知道,可她不动声色直到二姨娘着了道才揭发出来,显然是想坐享渔人之利。姓柳的大怒,将两个姨娘都处置了,两个儿子也送回乡下族里抚养,重新又纳了两房妾室。
阙婆子实在不是讲故事的能手,一桩奇谈愣是叫她说得干枯乏味极了,好在钱氏也不是真的想听这故事,忍耐着听阙婆子干巴巴地好不容易说完,便挥手让她下去了。钱氏抬头打量四周,属于她的屋子就这么宽,比不得柳家,姨娘住的院子都非常宽敞,她想偷偷做点什么事情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她要达成目的根本不需要那么费神,柳家那大姨娘筹划那么久虽然成了事,可是也留下了把柄给他人,她才不会那么蠢笨呢,不就是一只猫嘛,何须大费周折。
说到猫,钱氏脑子里情不自禁地闪过一张少年的脸。自从来到辛家后她便极力忘掉这个人,忘掉他家那群猫。不,不光是忘掉这些,但凡之前在钱家的一切她都极力想忘掉。这么些年她几乎没有再想起那些往事,她以为自己真的将那些东西都忘记了。可是那么多年了那少年的脸还是那么清晰,原来她一直都在自欺,关于过去,她根本就没有忘掉。
嘿,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岂能说忘就能忘。母亲过世后她在钱家的日子实在是凄惨无比,明明是嫡出的大小姐,小小年纪却没日没夜地做针线换钱,弄得白嫩的手指上满是针孔,钱氏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皱眉握住自己的指尖。那时候唯一的温暖可能就是邻家那位细眉细眼少年的笑脸了。继母的刻薄阴险她现在想起来还后背发凉。但是她也要感谢那段日子,让她学会了许多之前根本不会想到的手段。
钱氏的房子本来就在辛府大房最右边的位置,高高的围墙外面就是一条小巷,小巷右边是别人家的花园子了。那户人家姓许,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可惜家道中落人丁不旺,偌大的园子打理不到,时常有些流浪猫出没。钱氏听着巷子那边传过来的母猫叫春声,不由抿嘴一笑。
跟两位表兄实在不想分开,辛明柏居然生出跟陈家兄弟一道去西泠州从军的想法。儿子十一岁都还未满,又是辛家曾孙中的头一个,千里迢迢地去那么艰险的边疆军中,陈氏哪里能同意。辛明柏被拒绝后灰头耷脑地一直闷闷不乐,送别陈浩陈澜的时候更是哭起了鼻子。
陈氏瞧着心里难受,加上这一阵子娘家出事,她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地,今日告一段落她也想放松放松,便提议母子五人一道去清风楼吃醉鹅。牛婆子原本是同陈氏她们一道去给自家弟弟送行的,陈氏想着清风楼食客众多杂乱,陈氏便没有让她先回辛府,而是带着她去了清风楼。大家原本是起了个大早去送的行,根本没有正经用过早膳,就胡乱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撑到这时都有些饿了。好在清风楼的客人大多集中在晚饭时分,中午人不多,菜上的很快。陈氏点的菜比较多,大家又食欲很好,一顿饭吃下来午时都过了。
大家心满意足地回到府中,母子几个各自回到自己院子。陈氏刚一进入自己院门,迎面一个媳妇子便抢上前来道:“大奶奶您可回来了,冯姨娘小产,石嬷嬷打发木瓜都来过好几趟了。”
陈氏唬了一跳,厉声道:“你说什么,冯姨娘好好地怎么会小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媳妇子道:“冯姨娘跌了一跤狠的,当时便见红了,虽然大夫人一得知消息便着人请了郎中来,可孩儿还是没保住。”陈氏顿脚:“这个冯氏,怎么这般不小心,好好地怎么会跌跤。平日里便娇弱,双身子了自己便要越加注意呀,难不成她走路不看脚下?”
那媳妇子道:“这回倒不是冯姨娘不小心,据说她是被一只猫给吓的。”陈氏扬眉道:“猫,咱们家老太爷定下了规矩,阖府不准养猫养狗,冯氏又怎么会被猫吓到呢?”那媳妇子道:“这个奴才便不清楚了。”大水家的皱了皱眉:“八成是从右边的许府跑过来的。这阵子他家的花园子似乎进了不少的猫,时不时地听到叫声。”“真是飞来横祸啊,不知道冯氏身子怎样,我得瞧瞧她去。”陈氏叹息着抬脚便走,大水家的赶紧跟上。
大夫还没走,冯氏的血才刚止住,整个屋子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辛明青看到陈氏进来,原本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哽咽道:“母亲,呜……呜呜……姨娘……姨娘她……”陈氏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母亲都知道了,好孩子你这时候可不能哭,你得照看好你姨娘。”辛明青抽泣着一边点头一边将陈氏带到冯氏跟前。
冯氏气息奄奄地躺在榻上,听到陈氏来了勉力想坐起来招呼,陈氏抢上前去轻轻按住她:“别起来,你身子虚弱,躺着别动。”看着脸如白纸的冯氏,陈氏倍觉心酸,忍不住举帕拭泪道:“我不过出去半日,你这儿怎么就出事了。”冯氏深吸一口气想张嘴解释,陈氏赶紧摆手制止:“你好生歇着,我听木瓜和石婆子说也是一样。“